第一卷 重生 第十章 燕昭、女兒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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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燕昭、女兒國
“炎兒不需感到孤單。無論發生何事,父皇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護你周全、疼你愛你。”
低沉的一句話,比曾經那一句“我不會傷你”的承諾來得更加直白、更加鄭重,令禦紫炎單薄的身板微微一顫,本有些麻木的心瞬間沉浸在酸酸甜甜的複雜情緒之中。
“孤單”麼?大殿之上久違的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確是令他的心緒有一些起伏。所以才會想起前世的妻,所以才會覺得,身邊有些冷清吧?
可……在他自己都不曾體會明白的時候,這個男人竟能率先看清他的心情,並毫無保留的為他張開雙臂,不加掩飾的表露出疼惜,令禦紫炎的心不自覺地一陣悸動。
前世奢望不得的珍視庇護如今唾手可得,然帝王之寵,到底能維持多久?若有一日他的存在會有礙這個男人的權勢威嚴,他又是否還能毫不猶豫的做出此等維護之姿?
禦紫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然而,答案卻早已自前世起便已看得清清楚楚。
一生相伴,不離不棄——說得輕巧,卻又談何容易?
看著那小人兒眉目低垂,眼角唇邊都含著絲絲縷縷的傷懷與脆弱。禦天行本能地伸出手輕撫那微顫的眼瞼,禦紫炎卻好似受驚了一般,頭向後閃避。感受到指尖的顫動愈發明顯,且即將遠離,禦天行不及多想,另一隻手扣住那想要後退的小小頭顱,同時竟將兩片薄唇附了上去。
禦紫炎驚了一跳,睜大了雙眼愕然看向近在咫尺之人。禦天行卻覺得一直蒙在心頭的一絲陰霾頓時煙消雲散,勾起唇角,露出一絲惡作劇似的得意笑容,“炎兒總算肯正眼看我了?”
禦紫炎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惱,隻知道自己頭頂正不可抑製的騰起陣陣熱氣。剛還覺得這男人的形象頂天立地、可敬可靠,怎得下一刻便胡亂開出這種玩笑?
“父皇知道炎兒心中仍有存疑,父皇會等炎兒慢慢觀察、慢慢考慮。餘下的,皆交給父皇便可。”
說罷,不等禦紫炎愕然太久,微涼的唇瓣又一次落在禦紫炎的臉頰上。
看著白皙的小臉上再次騰起兩片雲霞,禦天行滿意一笑,而後說道,“好了,父皇不逗弄炎兒了。今日你在眾人麵前已經露過臉,為穩妥起見,日後父皇就不再帶著你前往禦書房了。待用過午膳,霜會帶兩個人過來。這兩人名喚霜月和霜潔,是一對雙生姊妹,今年五歲。她們自小被霜收養,絕對衷心可靠。從去年起,她們二人便開始隨著霜學醫習武,資質倒也不錯,日後她們便是炎兒的貼身婢女。”
禦紫炎聞言又是一愣。過去一年禦天行從未給他安排過任何服侍的人。為何如今突然改變主意?
看懂禦紫炎眼中的疑惑,禦天行伸出手輕輕揉撚著對方小巧的耳垂,緩緩解釋道,“有這兩人陪著炎兒說話解悶,也免得炎兒無聊。霜也會隔日一次來此教那二人習學醫理、武功。炎兒若感興趣,便姑且聽上一聽。若是不感興趣,也算父皇不在時有幾人給炎兒排解無聊、打發時間。”
聽到禦天行的話,禦紫炎微訝的張開小嘴。雖然殿前禦天行已經當眾宣布日後會讓他學醫,但沒想到竟會安排得如此快。想了想,禦紫炎便已了然。這兩日父皇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他幾次三番忘記掩飾,露出太多破綻,怕已是坐實了父皇的猜測,認定他的心智遠超嬰孩。
隻是,父皇並未因真相大白而對他失去興趣,也未曾因他早慧而打算利用他。恰恰相反,父皇對他愈發用心關照。怕他露出行跡,因此決定日後不再帶他四處走動;怕他整日待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無趣,因此安排信得過的人前來陪伴。點滴細微處的種種安排令他的心更動搖了幾分。
他可以相信嗎?他可以相信吧?他有些,想要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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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駒過隙,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燕昭太姬如期抵達禦寰國都大央城。
辰時三刻,城南晟央門大開,燕昭車馬於門外停駐,浩浩蕩蕩的迎賓隊伍自門內排開。
禦紫炎此刻正由玳嬤嬤抱著,跟隨晏靈隱於城門附近的一家酒樓雅間之中,將晟央門內外的情形盡收眼底。
待雙方準備就緒,禦寰迎賓隊伍整齊劃一向左右兩側讓開中央一條通路。
“踢踏、踢踏”的清脆馬蹄聲不緊不慢的響起。禦天行身著龍袍,自熹慶門策馬而出。
儀仗兩旁圍觀的百姓上一刻還熙熙攘攘,此刻則隨著禦天行的出現齊齊下跪,震天的呼喊聲仿佛在向燕昭一行人顯示著國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禦天行卻對那震耳欲聾的呼聲視若等閑,信馬由韁、閑庭漫步般行於晟央門前,座下駿馬極通靈性,到了迎賓隊伍最前方,便自覺停住腳步,而後嘶鳴一聲,好似龍吟,響徹雲霄。而禦天行一身玄色衣袍上以金線繡著五爪盤龍,陽光下閃耀著若隱若現的流光。高大的身影背對陽光,掩飾不住的王者之氣。
疏冷的氣勢、俊逸的麵容、桀驁的神采,無不觸人心弦,在禦紫炎的心底掀起一陣波瀾。
紫色的瞳眸下意識的追隨著萬眾矚目的那一人。雖與父皇朝夕相處一年多,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遠遠望過去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這樣一個人,哪怕是被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依然散發著一股不容人小覷的氣勢。
這個男人,似乎生來就會吸引所有目光。
而禦天行,目光亦是不著痕跡的掃過晏靈三人所在的方向,兩道目光不期然而遇,一個含笑,一個意外。原本泛著波光的紫眸略閃躲了一下,隨後便繼續拍著小手好似心無旁騖地在看熱鬧,心底的震撼卻久久不曾平靜。
“——”收回視線的禦天行,目光悠遠。自上次抓周儀式後,那小人兒對他的抗拒疏遠明顯減少了許多,但至今仍是不肯吐露心聲。一年多的日夜相伴,他幾乎已經可以確認這人便是他在夢中許下承諾的那一個。隻可惜,那人雖心智絕非尋常嬰孩,對他卻不再記得。否則,當他講述“浮世輪”的由來時,那人兒怎會無動於衷?
思及此,禦天行的眸底掠過一抹暗色,陌生的情緒不期然地襲上心頭,禦天行有生以來,竟第一次覺得有些失望與落寞——他仍記得他,而他,卻已將他忘記了麼?
再說大央城外,燕昭車隊簇擁下,正當中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車內人聽到城內的呼喊聲,臉上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下一刻,車中人已走出。城內禦寰朝臣百姓目光朝前方望去,都不由得呼吸為之一滯——世人都道燕昭女兒國,這回可真是有幸親眼目睹到那傾國傾城貌!
隻見馬車中走出的那人看起來尚未及笄的年紀,已是絕代芳華。那一身石榴紅裙瑰麗如火,富貴牡丹綴於裙擺、衣袖,舉手投足間顯得華貴無比、沒有半點豔俗之氣。
一對純金打造的鏤空鳳紋護心甲風格大膽,勾勒出胸前玲瓏曲線,金鳳口中各銜著一枚純金打造的鏤空水滴,水滴中套嵌一枚七彩琉璃珠,富於變幻的光澤若隱若現,引人遐想。金鳳舒展羽翼斜插入肩,成犄角之勢,嬌媚中添了幾分英氣。鳳尾乃是五彩絲線編織而成的流蘇,落於肩頭,隨風搖曳之間天姿卓然。
紅裙象征燕昭皇族身份,七彩琉璃正暗藏佳人閨名。毫無疑問,那人正是燕昭太姬燕琉璃。
隻見燕琉璃身形微動,不待人看清動作便已施施然下了馬車,徐徐走過晟央門。悠然自如的神情好像她隻是在午膳前隨意散步而已,完全無視城內城外或訝異或驚豔的目光。
待走到近前,那雌雄難辨的容顏明豔得竟令天上驕陽都相形見絀。更讓人稱奇的是,她右眼斜過一道閃電模樣的疤痕令那無雙嬌顏平添一抹煞氣,卻又顯得更加魅惑人心。
駿馬之上的禦天行笑得高深莫測,冷眼靜靜看著燕琉璃一步一步靠近自己。黑眸中流金乍現,不過一瞬,禦天行早已將燕琉璃的過去未來看個透徹——這個燕昭太姬……嗬,倒是有點意思。
當眾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燕琉璃身上之時,禦紫炎自然也從樓上看著那個燕昭國的太姬。可是隨著燕琉璃愈走愈近,禦紫炎心中突然騰起一絲違和感。
但,不等禦紫炎想清楚那違和感從何而來,變故毫無預兆的發生!
“護駕!”伴隨著禦前侍衛急切的示警聲,空中突然箭一般飛竄出幾名蒙麵黑衣人,數道寒光直奔禦天行刺去。
禦天行泰然自若,卻見一抹黑影斜刺裏閃過,一道銀光帶出數道流影,“叮當”聲伴隨幾下悶哼,黑衣人悉數應聲倒下。
在樓上看到這一幕的禦紫炎意識到有人要行刺禦天行,低聲驚呼,大半個身子已從玳嬤嬤懷中探出。待他回過神來,一切已回歸平靜。這時禦紫炎才驚覺,自己早就一身冷汗,兩隻幼小的拳頭,因用力過猛,捏的竟是有些發疼。
沒有太多時間體味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激動,禦紫炎探頭看向樓下眾人,表情也是各異。
禦紫炎凝眸看向禦天行,發現那張俊顏看不出半絲情緒,一雙鳳目仍自似笑非笑的看向對麵的人,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若不是地上橫躺幾具屍體,根本無法想象剛才有人欲取他性命。
“太姬受驚了。”禦天行疏冷的聲音透出一絲慵懶,客套的話不帶一絲感情。
“陛下言重了。”燕琉璃一笑傾城,天籟之音由櫻桃小口中緩緩吐出,卻莫名的帶著殺伐之氣,“琉璃並無大礙,勞陛下掛心。”
說著,手臂輕揚。隻見她輕巧的拖過手中半死不活的一具身體,纖細的手指無情的捏著刺客的兩頰,迫使其張著口無法合攏,目的是不讓刺客有機會咬舌或是服毒自盡,手法甚為熟練老道。
立於禦前的默心底微驚。除了他特意留下的一個活口以外,剛剛他的暗器應已將其餘刺客全數抹殺才是。這燕琉璃居然在他的暗器之下留了一個活口且自己毫發無損。看來這位太姬殿下果然如傳言般身手了得。
“嗬,殿下果然年輕有為。”禦天行冷笑一聲,瞥了一眼旁邊的禦前侍衛總管林墨煬。林墨煬領會,上前一步接過燕琉璃手中的刺客。
“承蒙陛下誇讚。”燕琉璃嗬嗬一笑,繼而福身一禮,“初見陛下便惹出如此事端,琉璃真是罪過啊。”
“哦?”禦天行劍眉輕挑,居高臨下睨著燕琉璃,“‘惹出事端’?看來太姬對這些人的來曆有些頭緒。”
“嗬嗬。”燕琉璃朱唇輕啟,銀鈴般笑聲似是能蠱惑人心,“不瞞陛下,琉璃與一眾姊妹相爭,最終勝出入主東宮,這一路上得罪過的人有如過江之鯽。如今恨不得琉璃身首異處的人可是數不勝數。我這一路由燕昭來到禦寰屢遭刺客,竟是片刻不得消停。”
“哦?”禦天行冷眼看著燕琉璃,“太姬言下之意,這些人刺殺朕,也是為了嫁禍於你?”
燕琉璃迎上禦天行冷冽目光,從容說道:“陛下英明。即便陛下不能如他們所願,盛怒之下將我處死,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也可以在我母皇耳邊搬弄是非,令我留下口實,總歸於我無益罷。”
“太姬推斷的倒也合情合理。”
禦天行點點頭,“不過事實如何,尚需仔細查證。你一路舟車勞頓也已乏累,先行到驛館休息,晚上朕設宴為你洗塵。至於這兩個刺客,待查明原委後再行發落,太姬可有異議?”
“蒙陛下厚愛,琉璃自當從命。”燕琉璃柔笑道,哪裏還有方才的血光戾氣。
“擺駕回宮。”待禦天行調轉馬頭,內侍方才揚聲宣道。燕琉璃身形一閃也已回到自己的馬車中。兩隊人馬合成一隊,浩浩蕩蕩前行,直至熹慶門前方才分開。
回宮路上,禦天行對李祁吩咐了兩句後便徑直回到禦華殿。林墨煬帶人押著兩名被擒的刺客跟隨其後。李祁領命而去,默則隱回暗處待命。
李祁引著晏靈及懷抱禦紫炎的玳嬤嬤沿著宮中僻靜小路、避過宮人耳目無聲無息地進入禦華殿。一進入禦華殿,禦紫炎便下意識的尋找著禦天行的所在。雖然方才看來他的父皇應是安然無恙,但心底還是久久未能平複那一瞬間的驚愕緊張。
當晏靈等人進入大殿之時,禦天行的視線已準確的鎖定了那一抹小小的紫。沒有錯過紫眸中隱約透出的關心,禦天行心底的柔軟處被觸動。
“炎兒。”幾乎已成為一種習慣,禦天行沒有片刻遲疑的將那一抹紫色納入懷中。
如今禦紫炎對這般的親昵已無半點抗拒,放軟了身子安坐在禦天行懷中,隻是礙於有旁人在場,他小心地將眼底的關心藏起,換上孩童的無憂無慮。
自晏靈手中接過禦紫炎,禦天行感到懷中人兒的乖巧順從,唇角微微揚起,深邃的眸中也掠過一絲笑意。寬大的手掌有意無意的拍著那小小軟軟的身子,禦天行隻覺得,自己一向深不見底的心,似乎被什麼填滿了些。待玳嬤嬤退出了大殿,禦天行拍了拍禦紫炎,低聲問道:“可覺得害怕?”
禦紫炎聞言一愣,但隨即明白了禦天行的意思,對方明顯關懷的詢問令禦紫炎心中微暖。翹起小嘴,“咯咯咯”的笑了幾聲,並借著左顧右盼的動作盡量不著痕跡的扭頭看向禦天行目光所指的方向。禦紫炎這才注意到,先前被捕的兩名刺客正趴伏於地,口中帶血,地上還有兩顆被打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