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初相見
    判言：【黃泉路上飄魂過，酆都城內陰靈國。前世情愁塵歸土，來生喜樂幾何多？】
    元虛大陸分為五大區域，每一區域都有一個相對強盛的大國，東為燕昭，西為尚水，南為啟仙，北為臨風，而居中的，則是禦寰。其餘在五大國周圍零散的有一些番邦小國，姑且不提。
    是夜，在禦寰帝都、大央城內，位於禦寰皇宮腹地的禦華殿莊嚴肅穆，即便籠罩在夜幕之下也難掩其君臨天下之氣。
    時值七月初七，半月懸空，日間的暑氣至子夜方稍稍散去，隻餘下蟲鳴更漏聲伴人入夢。而此時，本該在禦華殿內歇息的人，卻在院中負手而立。一身玄衣的男子沒有半點睡意，刀刻般的五官不帶絲毫情緒，一瞬不瞬的凝視著遠天一片蒼茫。
    如墨的黑眸中閃爍著點點金光，此人，正是禦寰帝——禦天行。
    微弱的月光此刻正寂靜無聲的傾灑在殿前，白玉石階上泛著瑩瑩柔光。忽的，夜幕中一道幽紫的電光似要撕裂長空，黑夜恍若白晝，少頃，耳邊炸起一聲驚雷。
    禦天行眉峰微凝，寬大衣袖下的拳頭收起，身後一人垂首作揖道：“啟稟陛下，靈妃娘娘剛剛誕下一名皇子。”
    話音落處，院內早已不見玄色身影，隻留下一聲無人聽見的低喃——“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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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華殿東側，淩煙宮。
    夜禹橋恢複意識時，隻覺一陣大力擠壓，分筋錯骨般的痛楚席卷全身。待他再反應過來，周圍似是一亮，卻感到渾身無力，雙眼都無法睜開。
    此時，夜禹橋感知有人拍他，一張嘴，清脆響亮的哭聲響徹大廳。
    聽到這一聲，夜禹橋心中一愣——他，投胎轉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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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摘星樓上正夜觀星象的太常太卜驚呼一聲。
    “不好！惑星降世！”
    當值的禮部主簿與梓桑院宮女聞言也是一驚，不約而同抬頭望向無垠夜幕。隻見星空中，隨著那一道詭秘的紫色流光劃過，在最閃亮的帝星之側，晦暗不清的一點亮光閃現。
    近期有兩位娘娘即將臨盆，不知這惑星，是哪一位……
    二人隻看了一眼便連忙低下頭去，對天生異象不敢妄論，但他們心中是何計較，無人知曉。
    唯有太卜慌忙跑下摘星樓，直奔禦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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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娘娘，是位皇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夜禹橋耳畔響起，想來正是抱著他的那個人。
    夜禹橋聽聞，心中暗自不解——怎會是皇子？他記得閻君明明判他來世做一名殺手。
    “是嗎？抱來給我瞧瞧。”夜禹橋正自心中不解，隻聽一個甚是虛弱卻又不失溫柔的聲音說著。
    “是，娘娘。”夜禹橋感到自己被另一雙手接過抱在懷中，隨之而來的，是一抹淡淡的蘭花香。
    一時間，夜禹橋隻覺鼻尖淡淡酸澀之意劃過——這便是……他這一世的娘親麼？
    罷了，皇家無情，倒也算全了他“來生無愛”的心願。總好過當真如閻君所判做個殺手，傷人索命。
    當禦天行步入淩煙宮時便見靈妃懷中抱著一個剛剛降生的嬰孩。雖隻窺得額頂的一撮毛發，然而那一抹紫輕易便攫住了他的視線。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禦天行的思緒很快便被眾人山呼萬歲的聲音打斷。
    夜禹橋尚不及反應是怎麼一回事，已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卷起，隨即落入一個暖意的懷抱。
    兩相接觸，禦天行一頓，夜禹橋一顫。
    ——這人是嗎？
    ——這人是誰？
    命運相連，心事各異。
    “這便是靈妃誕下的孩兒？”
    同暖意的懷抱截然不同的，疏冷的聲音，夜禹橋聞之又是一顫。鼻息間隱隱傳來淡淡的、分不清是什麼的香氣，隻覺得那香氣同那人的聲音一樣，淡淡的透著疏冷，卻莫名地讓他覺得有些心安。這便是血脈相連的牽絆麼？夜禹橋不確定的自問。隻可惜，前世的父母、女兒皆非親生，他實在是無從比較，隻能暗暗的抱著一絲期許。
    禦天行仔細打量懷中的嬰孩，可是除了發稍與睫羽帶著一抹紫色，其他什麼都看不出。
    初生嬰兒皺癟的小臉看不出半分端倪。緊閉的雙眼也無法傳遞半點訊息。
    禦天行蹙眉，冷峻的唇瓣輕啟：“睜眼。”
    先前的那一絲絲的期許瞬間被這冷冽的話語驅散，夜禹橋聞言隻是一陣無奈，他也想努力睜開眼睛端詳一下自己所謂的“父皇”，然而新生嬰兒的無力，讓他再三努力都無法張開眼睛。
    靈妃身邊的玳嬤嬤見禦天行麵沉如水，鬥膽進言：“陛下恕罪，實是三殿下方才出生，無法睜眼。”
    聽玳嬤嬤一言，禦天行更是麵色一沉，但也並無怪罪之意。他低頭看著懷中無聲無息的嬰孩，黑眸中一片金光乍現。
    ……
    不過須臾，金光隱去，仍是那雙流金的黑眸。隻是素來不帶一絲感情的黑眸中掠過一抹疑惑。
    夜禹橋見禦天行沒有責罰玳嬤嬤，倒是有幾分欣賞對方的寬容大度。他也好奇方才片刻靜默間到底發生了何事，無奈初生嬰孩的身子體力實在不濟，沒等他聽出個子醜寅卯便已沉沉睡去。
    臨睡前，夜禹橋隻記得聽到禦天行依然疏冷的聲音，“靈妃好生將養。十日後，帶此嬰來見朕。”
    好冷——
    這是夜禹橋對自己此生的父親第一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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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天行回到禦華殿，便見太常太卜神色慌張的候在殿外。
    “進來說話。”簡短吩咐一聲，禦天行率先進入大殿。
    “是。”太常太卜答應一聲，便緊隨其後走進禦華殿。
    一進入禦華殿，太卜便“噗通”一聲跪倒，雙手舉至頭頂，行了一個大禮，道：“啟稟陛下，微臣方才夜觀星象，發現帝星之畔，隻怕是——”
    “哼。”不等太卜說完，頭頂上便有一聲冷哼傳來。
    “你覺得，朕會相信這些神鬼之說？”
    “這……”聞聽禦天行詰問，太卜身子一震，冷汗瞬間濕了背後。暗道一聲不好，他責怪自己竟一時忘記了，這位陛下可與之前那位不同，對星象命盤之說從來不屑一顧。
    “陛下恕罪，是微臣一時糊塗，忘了規矩。”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緊張到全身發抖的太卜，禦天行收回部分威壓，淡淡說道：“記得你等的職責。若再拿這等無聊瑣事來煩朕，這太常司也就不用留著了。”
    “是！”戰戰兢兢領了訓斥，太卜連聲告罪後倉皇退下。
    就在此時，內侍總管李祁在殿門口低聲說道：“陛下，鳳梧宮方才遣人來稟，芸妃娘娘剛剛也誕下了一位皇子。”
    “哦？”禦天行眉梢微動，“也生了？”
    “是。”李祁垂首回道。
    “去看看。”禦天行站起身，帶著李祁向鳳梧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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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禹橋並不知惑星之說，更不知鳳梧宮中和他幾乎同時出生的還有一位四皇子，這一睡便是大半天。待他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天明。不過即便清醒，夜禹橋依然無法清晰視物，索性繼續闔目養神。反正以他現在嬰孩的身份，本就是一天有大半日的時間在睡覺。
    靈妃與玳嬤嬤坐在嬰兒床旁守著剛剛降生不久的孩子。雖已是清晨，但淩煙宮中素來安靜，加上靈妃剛剛生產，正在月中，因而宮中更是沒有半點嘈雜。
    安靜，剛好給了夜禹橋足夠的時間慢慢理清思緒——看來，他當真是帶著前世記憶轉世重生了。夜禹橋回想起剛剛降生時的情景，心中暗忖，今生的父親，論性情似乎甚是清冷。但轉念一想，生在皇家，還能期待什麼父慈子孝呢？
    當夜禹橋魂遊天外之際，耳畔突然響起了歎氣聲。
    “玳嬤嬤為何歎氣？”問話之人，正是靈妃。
    “哎，娘娘，您是心寬之人。老奴癡長這許多歲，心胸卻不如娘娘開闊。”蒼老的聲音正是昨夜幫夜禹橋接生之人。
    聽到玳嬤嬤之言，夜禹橋心下倒有幾分明白。早間聽那父皇的話中之意，想必自己這位母妃也是個不得寵的，要麼就是自己那父皇對待子嗣血脈實在淡薄。
    “我知玳嬤嬤真心待我。”靈妃淡淡一笑，言語之間雲淡風輕，“這貴妃娘娘的頭銜不過是過眼雲煙。你我心中自明，爭寵之事與我、與這孩子，與淩煙宮都無半點關聯。你我隻需謹守本分。”
    “是老奴多言了。”聽了靈妃一席話，玳嬤嬤連忙告罪，話鋒卻是又一轉，帶著幾分擔憂，“三殿下的身份在外人看來隻是單純的皇子，可……”
    “晏靈既是陛下的影衛，自當恪盡職守。陛下準我將這孩子生下、還賜予他如此尊貴的一個身份，這已是天大的恩典。晏靈隻望我兒可以平安長大，共享天倫，便是晏靈與這孩兒的福氣。若陛下需要這孩子出一份力，我兒亦是責無旁貸。”
    晏靈語音依然輕柔，然而言辭之間的忠心與決心卻無半點虛偽。聽得出，她是真心敬服自己的主上、眾人口中的那位陛下。
    對話之人渾然不知，這簡短的一番談論，在身旁本該熟睡的嬰孩心中著實掀起了一陣風浪——自己這一世的母親，竟還有這樣特殊的身份？“賜予他如此尊貴的身份”又是何意？他的身世除了影衛之子外、可還有什麼不同尋常處？
    正自想著，夜禹橋便下意識地動了一動。這一動便被坐在身邊的二人立刻察覺。
    “我兒醒了麼？”溫柔的聲音，來自靈妃。
    “娘娘，殿下該是餓了，老奴這便喚乳母前來。”玳嬤嬤的話帶給夜禹橋的衝擊可比方才一番對話還要來得強烈。夜禹橋隻覺一陣暈眩——乳母？莫非是要……
    果不其然，耳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而後一股熱源緩緩靠近。夜禹橋又不是當真不通世事的懵懂嬰孩，自然清楚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頓時一陣大窘，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其他，隻一味拚命扭動小小的頭顱想要躲開那團白軟之物的逼近。
    乳母哪裏知道夜禹橋心裏在想些什麼，還樂嗬嗬地對靈妃與玳嬤嬤說道：“喲，小殿下剛出生便有這般氣力，可是活潑得緊呢。”
    夜禹橋聽聞這一言險些被氣笑了。還活潑呢？他若是此刻從乳母懷中滑出去，手腳並用地逃之夭夭，不知算不算更活潑呢？
    隻可惜想歸想，他現在連扭頭都已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想憑自己的能耐爬出乳母的“魔爪”那簡直是癡心妄想啊。
    嗯，把“吃奶的力氣”都用盡了，是不是就可以說自己沒有力氣吃奶了？隻可惜連這腹誹之言都無法明白傳達給周圍幾人知道。可憐他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氣力哪裏敵得過乳母的呢？幾番掙紮無果，終是在力竭之後被乳母略顯粗糙的手掌定住，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