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傻笑著，他說：“其實原來那樣也不是沒有優點是吧。”這話像是在詢問林骨，也像在對自己說，他的眼睛看向了林骨，四目相對，他想要從林骨的眼神之中得到答案，可那人卻別開了臉。
    林骨看向了前方，他微微將頭仰起，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樣，而後，他的腳步一頓，沈善沒有反應過來，生生撞在他的胳膊處。沈善疑惑地抬起頭，一手揉著腦袋，他看著臉上帶著微笑的林骨，疑惑地問道：“我說錯了嗎？”
    “沒有。”
    “老板，那你在笑什麼？”
    林骨回過了頭，他盯著沈善，而後才將整個身子轉過來，他麵對著沈善，輕聲問道：“那你呢？是不是也隱瞞著我什麼？”
    沈善被問得說不出話，他歪著頭，疑惑地想著，是不是林骨偷偷在自己身上裝了監視器，所以他總會知道自己有所隱瞞。若不是這樣，那又是什麼。他自問，自己就做不到這般，就算林骨沒有什麼想要刻意隱瞞的，他可能也無法很快就看透他的心思，但林骨總把每個人看得很透。這不由得讓他歎了口氣。
    沈善的情緒一下子就低沉了，他苦著張臉，他說：“我好像又要變回原本的模樣了。”
    “為什麼？”
    沈善隻是搖著頭，他對林骨說，他今早起床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有些擔心，於是匆匆跑到了鏡子邊看了看。那是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自從被長老們換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身體後，他已經在這具軀殼裏待了不知多少歲月。
    有那麼一瞬間，沈善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眼裏所看到的。他匆忙跑到廁所裏衝了個身，洗了個頭，換了身衣服，等出來的時候，他又帶著些許期待再一次照了回鏡子。然而這一切並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模樣，變成了以往那個傻大個的模樣。
    沈善不敢否認自己討厭那具身體，並非因為他長得什麼樣，單純是因為那是曾經讓他受到折磨的證明，也無時不在提醒著自己，他來自幽林。
    那具軀殼，是幽林給予他一輩子的惡夢。
    但如果某一天，他又會變成那副模樣，沈善想，除了無奈外，他也許也不會有其它的想法。
    “我想，是因為之前用過”搜索”的緣故，但是會突然變回來，我心裏沒有做好準備，被嚇了一跳。”沈善傻笑著撓撓頭，他說：“我是不是有些沒用啊。”
    話音一落，就見林骨伸出手指往沈善腦門上彈了一下，隻見沈善忙捂著頭，用一張可憐巴巴的臉看向了林骨，有些不解問道：“又幹嘛……”
    “你不是沒用，你是笨。”林骨說完，自顧自地拉著沈善的手，又放進了衣兜裏。那隻手，很小，他的手指很細，跟當初那具軀殼完全不同，但卻也沒什麼不同。林骨能感受到沈善手心傳遞而來的溫度，由於方才沈善一直將手插在手袋裏，他的手很溫暖。林骨忍不住將手握得愈緊，也不管如今沈善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他。
    沈善總歸也不會拒絕林骨對他做任何事的。
    林骨心裏想著，一直以來，沈善都很乖，又很笨，他單純又話多，膽小粘人又非常的心軟。無論何時，他總是傻傻地跟在眾人的身邊，他會安撫著難過的歐陽北北，會關心不愛說話的楊隨，會無條件地信任嘴巴不著調的林骨。
    “老板，你老罵我笨我才會越來越笨。”
    沈善仿佛不在意如今自己被林骨拉著走，他隻是獨自煩惱著自己的煩惱，他皺著一張臉，像張被揉皺了的紙般，他說：“其實以我的身份來說，我應該是很聰明的。”沈善低聲說道，他腦海裏閃過的，是以往在幽林裏幫人解惑的記憶，可慢慢的，在他離開幽林後，他的能力也用不到了，他像個打雜似的，整天在事務所時瞎忙，跟著林骨瞎跑。
    事件總會被解決，但似乎他也沒出多少力。沈善想著，他好像在事務所後，或者說是在重新遇到林骨後，他便越來越“笨”。
    “你才不是因為遇到我之後才笨的。”
    “不要偷聽別人的心聲。”
    沈善毫無威懾地瞪了林骨一眼，他還想說什麼去反駁林骨的話，卻見對方開了口。
    “我喜……”
    “嗯？”沈善茫然地看著林骨，那戛然而止的話像急刹車般，連同沈善的腳步也不由得停了下，而後才被林骨拖著往前走了一步，他有些踉蹌，三兩步後才穩住身形。他好奇地盯著林骨的臉，似在詢問他想要說什麼。
    林骨輕咳了一聲，半晌才繼續說道：“我不討厭這樣的你。”
    “哪樣？”
    “無論哪樣都不討厭，以前也好，現在也好，是什麼都不重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醜的，是人是鬼是妖精，無論是什麼都不重要，我隻想要你能留在我的身邊。”
    話音一落，沈善自己都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林骨的臉，耳尖不由得發了紅，有些燙，就連呼吸都放緩下來。沈善呆住了，他撓著頭，又看向了別處。
    城市的燈在此刻亮了起來，橘黃色的路燈下，有兩條拉長的影子。身邊有疾馳而過的車，帶著呼嘯風聲，有來來往往說笑的男男女女，有小販騎著車，拉動著自己的攤位……
    不同的聲音在這一瞬間無法傳達到沈善的耳朵裏，他想拍拍自己的腦袋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可他的耳朵沒有問題，他還能聽到林骨剛才的話，他還能聽到林骨那有節奏地呼吸聲。
    沈善小心翼翼地將頭扭了過來，他又一次對上了林骨的視線，而後，沈善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響得十分突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著臉，他說：“這是我從聽過最好聽的話。”
    “隻是最好聽的話嗎？”林骨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想，這可是自己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來的台詞，怎麼沒有其他效果的嗎？
    沈善被這一問，又沉吟了一聲，他在很認真地思考著，良久，才繼續道：“也是我聽過最感動的話。”
    “所以？”
    “你真是個好人！”
    “啊？”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啊？”
    這一回，卻輪到了林骨愣住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沈善的額頭，隨後，又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他想，他們兩個人的體溫相似，怕不是兩個腦子都燒壞了吧，才會進行這樣的對話，最後，他似放棄了一樣，拉著沈善往家的方向走去。
    “老板你在生氣嗎？”
    “沒有。”林骨的口氣聽起來就不像特別開心，跟剛才差得太多。
    沈善自然也察覺到了，隻見他微抬著頭看向林骨，而後，他一輕一重地捏著林骨握著自己的手，沈善笑了笑，他說：“我也不想離開老板還有大家。”
    “這種話可讓我高興不起來。”
    沈善知道他現在肯定是在說笑，也不接他的話，隻是自顧自繼續說道：“我想要留在有你們的地方，在哪裏都無所謂，隻要有你們就夠了。”
    林骨聞言，隻是輕笑著，他沒有接話，在沈善看來，這就代表了林骨並沒有在鬱悶。可林骨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勉強。
    林骨的話半點不假，他並不在乎沈善將會變成什麼樣子，恢複成以往模樣也好，變得更奇怪也無所謂，但他心裏隱隱擔憂著另一件事，沈善突然的變化是否對他有所影響。
    沈善在使用了搜索後也說過，他遇上的情況也是頭一回發生，而之後，他那虛弱的模樣更甚於以往。那時，他便在擔心了，如今聽沈善的說法，想來重塑身體後對他好像影響也不小。
    而這症狀是暫時的，亦或是長久的，又或者會是其他危險的預兆，諸如這些，都讓林骨不得不多放點心在沈善身上。
    “阿善，以後如果又變回去了，可不要再躲起來了。”
    “你想看嗎？”沈善沒心沒肺似得笑了一聲，還當林骨是想念自己原來的模樣了。他倒不多想，隻是笑著應了下來，他想，隻要不是嫌棄他又變回原來的模樣，他也無所謂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林骨別過頭，微微低頭看著沈善，他眼神裏流露出的溫柔被擔憂所掩蓋，在對上沈善投來的視線後，又將自己眼神回起，換上平日慵懶的表情，他深吸了口氣，將沈善的手握得越緊。
    “啊，你掐得好重，在報複我嗎？”沈善說道。
    這話不由得讓林骨想白他一眼，而事實上，他也確實白了沈善了眼。對方茫然，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兩個人便如此走走停停，在路燈下，腳步踩著地上的影子。沈善似乎很喜歡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他玩得興起，又非要繞遠些再返回來，這讓原本很短的路走了近半個小時。林骨嘴上雖然碎碎念個不停，卻也依著他玩，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林骨時不時低頭看著他眼神裏滿是不被發現的溫柔。
    等到回家的時候，才發現歐陽北北和楊隨飯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