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嚇人！真不嚇人！”歐陽北北走了過來，然後衝著沈善說道：“善哥這才叫嚇人，你那個麥芽他就是個普通人。”
    話音一落，沈善便瞥了歐陽北北一眼，盡管看自己看起來凶狠些，然而就算是放在從前，他仍是那傻大個的模樣，都不至於讓歐陽北北感到害怕，片刻，自知無用的沈善垂下了頭，又歎了口氣。
    歐陽北北瞧他這樣，隻是將手搭在了沈善肩膀上，他左瞧瞧右看看，隨後則是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他衝唐簡鶴說道：“他這樣子我看著真是別扭，小唐你呢？”
    唐簡鶴原本也就加入事務所沒多久，對這些同事不是很了解，他歪著頭摸著下巴，最後也是搖搖頭，道：“雖然這模樣跟以前差了太多了。。。。。。”
    “嗯？”
    “但是，好像也沒有變得完全不認識。。。。。。”唐簡鶴斟酌著言辭說道。若非要認真說，這人的氣質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就算他的模樣換了，散發出來的東西仍是不變的，於唐簡鶴而言，那便是沒太大的改變。
    歐陽北北無奈的靠在沙發上，像條鹹魚般窩著，隨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打量著沈善，仍是別扭。沈善看著他糾結的樣子，隻是無奈笑了笑，他習慣性地伸手摸著歐陽北北的頭。
    沈善其實也理解，他與歐陽北北認識的時間不短。從前，事務所裏就四個人，楊隨並不太愛搭理人，也不愛說話，除了他開口閉口的“太忘先生”以外，他們也很難了解楊隨的喜好。除了林骨外，他就跟歐陽北北走得最近。那孩子喜歡說話，性格也開朗，時不時會說出讓人鬱悶的話，那度也有把握，總不至於太傷人。
    沈善跟歐陽北北的關係比起另外兩人，興許會好些。而如今，看著熟悉的人突然變了模樣，心裏總會別扭，而更讓歐陽北北更為別扭的，大概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熟悉的人卻是一點也不熟悉，他有些無力在趴在沙發上，抓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將頭埋在枕頭上，嘟囔道：“摸起來還是很熟悉的。。。。。。”
    “反正像你這種自來熟的小鬼，很快就會適應了不是嗎？”林骨拿著報紙抖了抖，隨後從抽屜裏拿出副眼鏡戴上，他一邊瀏覽著近日的新聞，邊道：“你這一天天的就是太閑才會想這麼多有的沒的。”
    “才不是！”歐陽北北坐直了起來，雙手捧著沈善的臉，左右擺弄一番才鬆開手，隨後又將抱枕撿了起來，理直氣壯道：“你才不信你不覺得奇怪。”
    聽歐陽北北說完，沈善才意識到，林骨才是這裏唯一一個見過自己原本麵貌的人，如今能適應自己這張臉，可早前呢？他歪著腦袋，思緒回到了再遇那次，他那時十分狼狽地坐在貧民區的街道上，身上的衣袍染成了灰色，不僅僅是如此，那時，他頂著一張不屬於自己的臉，靈魂正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身體裏。
    ——“你認識我？”
    “你從河裏被撈上來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
    僅是這樣的一句話，林骨就好像接受了自己變成那種模樣，此後，他沒有再多問自己經曆了什麼，卻是自己常常向他訴苦般講述著在幽林的遭遇。
    林骨當時也覺得奇怪嗎？沈善心裏也疑惑起來，便扭過頭看著低頭正在看報紙的男人。林骨被兩人盯得不自在，於是他抬起頭，望向了那兩人。隻見他們用同樣的表情，像好奇寶寶般，等待著答案。
    林骨無奈，隻見他將報紙放下，隨後走到了沙發前，他伸手捏著沈善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之後便鬆開了後，轉身又回到辦公桌前，他用十分平常的語調說道：“他在我眼裏一直都沒變過。”
    “騙人的吧！”歐陽北北說完，順手將手上的抱枕砸了過去，被林骨單手接住。他將抱枕又往回扔，正砸在了歐陽北北的臉上，隻聽歐陽北北“哎呦”一聲，順勢往後倒去，靠在了沙發上。
    “非要說變化的話，大概是從一開始的小型犬變成了後來的大型犬。”林骨抬起頭，雙眼微眯，思考著更形象的說法，片刻，又繼續道：“茶杯和金毛。”
    “不要把我比成狗啦。。。。。。”沈善小聲反抗著，雖然心裏頭知道沒人會聽他的發言就是了。
    看著這幾人你一言我一句，唐簡鶴隻是笑了笑，他想，這幾人的關係可真好。但總覺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他把身子往後倚，靠在沙發看環視著四周，房間是再普通不過的布置，也有電腦，有辦公桌，有沙發，每個人都是人類的模樣，明明跟自己無二，可卻並不是真正的人。
    唐簡鶴端起水杯泯了一口，視線不經意瞥向正快速敲打著鍵盤的楊隨。內心想，倒也不是個個都那麼合群，也總有例外的，一時間便豁然開朗。他說服了自己。
    就在眾人享受著閑暇時光的時候，林骨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將手機掏了出來，在看到來電人備注的時候，愣了一瞬間，隔了好幾秒才想起來接通。
    “難得你會給我打電話啊。”林骨收起了玩鬧的神態，他將報紙放回抽屜裏。
    沈善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這一回，他並沒有把抽屜給鎖上，見狀，沈善才鬆了口氣般。林骨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當然是有事才找你，你現在在事務所裏嗎？”電話裏的人問道。
    林骨眼珠子轉了一圈，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扯謊，他說：“不在，正在跟愛人約會呢。”
    “你有愛人？”回應是那人驚訝又誇張的語氣，下一秒，電話裏傳來了嘲笑聲，那人像是被逗樂了般，笑了半天，話也說不清。這種反應讓林骨有些不爽，他原想掛了電話，那人似有感應般，忙將笑聲收起。他說：“說正事，你現在人在哪裏？”
    “急事？”
    “都說了不急誰還找你啊。”
    “在事務所。”
    “那你到老地方來一趟，我有話要跟你說。”電話裏的人徑直說道，也不等林骨反對，又補充了一句：“不許反駁，趕緊過來。”
    話音剛落，就聽到“嘟——嘟——”的掛斷音。
    林骨拿下手機，他盯著手機看了片刻，搖著頭吐槽道：“這些吃公飯的人真是。。。。。。”
    “怎麼了？”歐陽北北扒在沙發上好奇地問道。
    林骨回身將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拿在手裏，而後整理了下儀態，邊道：“江遠山約我出去見麵，你們幾個不許鬧事，更不許搞破壞。”
    仿佛一家之主般，林骨指著事務所的幾人嚴肅地說道。唐簡鶴聞言，感覺有些奇妙，他皺眉看著林骨，在對上那人的視線後，又將目光瞟向了別處，就像是在課上搗亂撞上老師視線的學生。
    林骨將外套一甩，放在了右肩上，而後又指著心虛的唐簡鶴，道：“小唐跟我走一趟。”
    “我？”唐簡鶴驚訝地看著林骨，又用食指指著自己，他問道：“去哪裏？”
    “工作。”
    “哦！”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著沉默，唐簡鶴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風景，都是熟悉的景色。他在東市生活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足夠他見證這一帶的變遷，將每一處印在腦子裏。哪裏多了棵樹，哪裏少了盞路燈，他記得一清二楚。
    原本離開東市就是不可能的。唐簡鶴心裏。每個人都知道除了東市外，尚有四個城市，每個人都隻是聽說過，卻難有人真的能離開東市，去往另外的城市。
    東市沒有禁令，除去某一些特定的人，很少聽到有人離開東市，想來也不是每個人都向往去到另一處陌生的地方生存。
    其他的城市，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從沒到達過的領域。
    “在想什麼？”林骨開口問道。
    對於這個新員工，林骨並不太熟悉，之所以主他留在事務所，或許他有過一瞬間對人類員工的新奇感，但具體原因，他其實說不好，他隻是那樣答應了，而唐簡鶴便那樣就留了下來。
    一時的新奇便是他們相交的契機，或者應該說能相識離不開偶然。可直到他見到了那個名叫麥芽的人，林骨在想，這究竟是偶然，又或者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會有這麼個結果。
    但總歸，唐簡鶴已經是他的員工，他是個有些木訥卻又正直的人。林骨看得出來他融不進來，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他總有一天還是得融入進來。
    除非他選擇了分手。
    “隻是在想幾個城市的事情。”唐簡鶴在東市生活了那麼久，很少會對外麵世界有什麼樣的想法，是好是壞，也跟他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可最近，他的看法有了一些變化。他說：“那個叫風流生的先生，好像不是東市的人吧。”
    “他是中市三區的人。”
    “三區？”
    唐簡鶴聽不懂，但他知道中市，他說：“麥芽也是從中市來的。”
    “他是中市的人？”對於這一點，林骨倒有幾分驚訝，他回想起那一天風流生和麥芽的舉動，看起來分明就是認識的人，但從風流生嘴裏，他卻什麼也沒有套到。如今聽唐簡鶴這麼一說，倒覺得應該也是這麼一回事。
    “嗯。”唐簡鶴說道：“他在中市一家公司上班，不過，幾年前中市出了場暴亂，他才到這裏來的。”
    “暴亂？”林骨仔細回憶，也不曾聽說過中市前幾年有出過什麼樣的暴亂，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說，那地方難道不是一直處於暴亂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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