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沈善苦著臉，而後沒精打采地跟在林骨身後，他一邊歎著氣，一邊暗罵無良老板。
    林骨似乎察覺到了，他回過身看著沈善，對他伸出了手，道：“別抱怨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沈善雖然臉上帶著困惑，卻還是伸出了食指，他有些好奇的歪著頭，他說：“我最近發現了一件事。”
    “嗯哼？”
    “老板，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握著我的食指？”
    林骨沉吟了片刻，他舉起了握著沈善食指的手，打量了半天，然後說道：“我怕你把指紋扣沒了。”
    “怎麼可能扣沒了！”沈善反駁道，想要把食指抽回來，但發現完全敵不過林骨，隻得作罷。兩人陷入了沉默，走了一段路後，沈善又小聲問了一句：“指紋真的會扣沒了嗎？”
    “是啊，所以你以後要乖乖讓我握著。”
    “哦。。。。。。”
    林骨最後帶著沈善回到那片廢墟，本就還沒放下的心事就像重新被挖了出來，沈善的表情僵住，卻沒有多問什麼。他盯著林骨看了一眼，又愣愣地環視著四周，最後發現原本壘起的石坡被清走了，四周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林骨鬆開了沈善的手，看著他往那處跑去。
    “這是。。。。。。”
    入眼，地上鋪著塊布，而布上麵放著的是知月的衣袍，而在旁邊，又放著棵小樹苗。沈善蹲了下去，眼裏的隱約藏著哀傷，他深吸了口氣，睜大了雙眼，讓眼裏氤氳的水霧被風幹了。
    沈善咽了咽，輕輕拿起地上的衣袍，他低聲道：“我本來已經開始幻想跟她一起生活了。”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林骨說，他低下眸子，又摸著那棵小樹苗。很快，沈善便明白過來林骨的意思，他起身看著林骨，不解地問道：“老板，你怎麼知道這個？”
    林骨歪著腦袋，他實在不想承認，卻還是認真回答了沈善的問題，他說：“我可是有一個討厭的老師。”
    沈善倒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而後，他對著林骨笑了笑，充滿了苦澀。林骨伸手輕拍著他的腦門，隻說不願意笑的時候就不要笑了。
    “靈一生的終途就是將自己的靈力全部提供給幽林，然後化為虛無，隻剩下他們的衣物。”沈善說，他蹲了下去，用雙手在地上挖了個坑。他的動作不快，每一下都挖得十分艱難，這塊地的土質很硬，時不時還能挖出大塊的石頭，將沈善的手劃破。林骨沒有上前，仍是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做著隻有他才能做的事。
    沈善的動作沒有停，他帶著遺憾與感激不停挖掘著，用自己的方式送自己的母親最後一程，他說：“在靈離開後，族民便會將他的衣物埋葬起來，然後在上麵種下一棵小樹苗，叫萬古樹。”
    大概是因為有了靈的滋養，萬古樹會長得特別高特別好，成長起來的萬古樹會繼續庇佑著族民，像靈一樣，萬古不滅，永遠守護著幽林。這是沈善從懂事起，雲叔就告訴自己的事，也是幽林族民都知道的事。
    可知月不願意再為幽林奉獻自己，她是叛逃的靈，她的靈魂也絕不會再回到幽林。
    “你的母親是為你犧牲的，她用自己的生命滋養了你，所以這將是屬於你一個人的萬古樹。”林骨蹲了下去，他看著沈善，用極溫柔的聲音說道：“這一定會是長得最好的萬古樹。”
    “老板，謝謝你。”沈善說道，又扭著繼續著手頭的事。待到挖了個小坑，沈善將知月的衣服埋在其中，隨後便在上麵撒了層厚厚的土，這才將小樹苗立在上麵。
    看著挺立於廢墟之上的小樹苗，林骨似乎能看到那像貓一樣的女王，他帶著幾分感慨歎了口氣，看著沈善將額頭抵在小樹苗上，渡上一絲靈力。
    “你一定會是長得最好的萬古樹。”沈善說道。
    等他站起來的時候，眼眶又是紅的。林骨想伸手去摸他的眉眼，卻不由得想到了高天生的話。
    ——總有一些事是沒辦法周全的，不僅僅是這一回，以前，現在，未來，都會有難以周全的事，憑你的本事，隻能盡量去做，不可勉強。
    林骨終究沒有伸出手，他將手插在衣兜裏，在沈善看不到的地方攥著拳頭。
    “母親臨走前告訴了我很多事情，隻不過我的腦子還是亂的，沒辦法將這些事完全理清。”沈善說道，他苦笑著，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夠理清楚，你願意聽我說說看嗎？”
    “好，隻要你說，我就會聽著。”
    沈善回頭瞥了眼小樹苗，又看著林骨的臉。
    “如果我再跟你道謝，老板你會生氣嗎？”
    “不會。”
    “那我。。。。。。”
    “說一句扣一次工資。”
    “再扣我這個月就沒工資了。。。。。。”
    沈善臉又皺了起來，但這回，他很快就笑了起來。在豔陽下，以新的姿態，在他熱愛的地方生活著，呼吸著。
    “所以那個人是善哥？”
    “當時就隻剩有那兩個人，應該是沈善吧？”
    “是他。”
    事務所裏，歐陽北北和唐簡鶴湊在一起，兩個人至今仍無法理解為什麼大高個沈善會突然間變了模樣，而其中，最為困惑的，就是歐陽北北。
    “當時離他那麼近，我為什麼什麼都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變了的？”
    歐陽北北瘋狂地撓著頭，越想越是不通，甚至連獸耳都露出來了，他看著楊隨，欲言又止，回頭看著唐簡鶴，那人也同自己一樣，滿臉寫的迷茫。
    經過深思熟慮，歐陽北北決定跟唐簡鶴繼續迷茫著，他想，沈善應該是被榨幹了，等他出院的時候，一定會恢複原來的模樣。
    可等事務所的門打開的瞬間，他隻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了問題了。隻見歐陽北北揉了揉眼睛，然後看著唐簡鶴。唐簡鶴還是唐簡鶴，他又看了看楊隨，楊隨也還是楊隨，就連無良老板都還是那欠揍的模樣，偏偏是沈善像是換了個人似得。
    歐陽北北站起來，踉蹌一步，險些摔到地上，沈善被他嚇了一跳，向前邁了一步想上前去扶他，卻見歐陽北北抬起手，擋下了沈善的動作。
    “讓我醞釀一下！”
    林骨笑了笑，他的視線在歐陽北北和沈善之間來來回回，最後給了楊隨一個眼神，他說：“二北是不是傻了？”
    “才不是傻了！”歐陽北北搶著反駁道，而後又揉著眼睛，他將雙眼閉上，又猛得睜開，眼前的人留著頭長發，用皮筋簡單地束了起來，原本白皙的皮膚，由於身體還沒恢複，顯得愈加慘白，連同唇色也沒什麼血氣。這人十分瘦小，像是發育不良般，雖然身高與歐陽北北差不多，卻沒他的好體格。
    歐陽北北繞著眼前的“沈善”又轉了一圈，隻道一句：“像隻白斬雞。”
    話音一落，林骨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他在沙發上，原想給自己倒杯水，卻笑得抖了出來。唐簡鶴憋著笑，將林骨手裏的水壺接了過去，他輕咳了一聲，抿著唇讓自己看起來沒笑得太過分。
    沈善看著這幾人的反應，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隻是歎了口氣，他緩步走到歐陽北北跟前，伸手摸著他的獸耳。那種感覺太過熟悉，使得歐陽北北不由得將眼睛眯上。他的感官總是非常誠實，那種熟悉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歐陽北北閉著眼睛享受了一番後，才睜開眼拉著沈善，道：“真的是善哥誒！”
    “根本就沒有人騙你這不是沈善。。。。。。”楊隨低沉的嗓音響起，他從唐簡鶴那兒接了杯水，轉身就回到辦公桌上，他將電腦打開，在等待開機的時間裏，他衝著林骨說道：“李鎮東過來找過你，不過你不在，他就被打發回去了。”
    “李鎮東？”林骨挑著眉，隨後笑了聲，心道這事的起源還是因為這個委托人，這些時日忙著處理沈善的事，他都快忘記了這一回事，他說：“那隻怪獸也被送回幽林，得找個時間跟他拿委托費了。”
    “有分紅嗎？”突然響起的聲音，並不是事務所的人。
    林骨聞言，隻是雙手抱胸，他看也沒看突然出現在沙發上的風流生，倒是正在倒水的唐簡鶴被他嚇了一跳，手上的水壺差些扔了過去。待看清楚後，他才鬆了口氣，將水壺放在桌子上，嘴裏還嘟囔著：“不要這麼嚇人嘛。。。。。。”
    “這裏這塊非人類跟你在一起工作就不嚇人嗎？”風流生湊上前去問道。
    唐簡鶴竟是在認真思考，隨後便見他點了點頭，在對上歐陽北北的視線後，他又搖了搖頭，支支吾吾道：“怕。。。。。。也不怕。。。。。。”
    “什麼叫怕也不怕，你身上這麼重的妖味，怕是跟妖怪待久了，怎麼還沒適應？”
    風流生這話卻是讓林骨想起之前見到的麥芽，他眼珠子轉了轉，隨後帶著笑意看著正在攀談的唐簡鶴與風流生，問道：“小唐，你那個對象是叫麥芽嗎？”
    “麥芽？！”風流生突然叫了一聲，然後帶著幾分佩服的眼神看著唐簡鶴，他拍了拍唐簡鶴的肩膀，最後隻憋出了一句：“兄代，好樣的。”
    “看來你認識他呀？”林骨繼續套著話。
    “當然。。。。。。”風流生的話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他想起什麼似得，隨後僵硬地搖著頭，道：“不認識。。。。。。”
    “那你佩服小唐個什麼勁啊？”
    “我就想佩服你管得著嘛你！”
    風流生拋下一句後，便使用了瞬移離開了。林骨挑著眉，暗道此地無銀三百兩。
    而唐簡鶴隻是眨著眼睛，茫然道：“麥芽有那麼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