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骨話音剛落，李雯雯平靜的臉上又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她好像想起來了，讓她痛苦的事物。。。。。。
    “我可能沒有跟你說過吧，我並不相信鬼神之說。”李雯雯低著頭說道。她的聲音很輕，很小，生怕驚擾到這月夜般。林骨豎著耳朵細細聽她說道。
    李雯雯告訴林骨，出生在北市的她並不迷信，又或者應該說她極致的不喜歡談論這類事情，在她看來，這與北市的異能者一樣，擁有能力的人，並不代表他就是鬼或者是神，甚至是妖精，隻不過都是異能者偽裝的罷了。所以鬼神於她而言，都是無稽之談。
    她努力學習知識，然後步入社會，然後找了份工作。
    她並不喜歡這份工作。李雯雯歎了口氣，道：“這是我母親的想法，她希望我能夠規規矩矩的，在她看來，我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了。在她看來，這份工作足夠了。”
    李雯雯生來就沒有反抗精神，也許曾經有過，在被壓了很多年後，她已經忘記了反抗了，變成一個逆來順受的人。無論是什麼，她都能一一接受。
    她很安靜，並不會發出任何異議。
    也許別人正喜歡她這一點。
    “壓抑自己的情緒，會憋出病來吧。”林骨挑著眉，心想現代社會節奏那麼快，每個人都急得不行，停不下來休息，也根本找不到休息的機會。他想了想，大概能想到為什麼如今抑鬱的人那麼多。
    李雯雯看起來就是容易抑鬱的人。
    特別是待在這裏工作——林骨想到了歐陽北北，心想多少是會自閉的吧。
    李雯雯笑了笑，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無奈，隨後，她抬起手將自己的雙眼捂住，眼睛裏有液體流了出來，濕了她的手。李雯雯微微張開嘴巴，她心裏難受，甚至連呼吸都不暢快。
    仿佛要窒息了。
    “我待在這裏快一年了，我覺得我很好。。。。。。”李雯雯帶著哭腔說道，而後，就像覺得失禮般，她又深深吸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語氣，繼續說道：“我很好，隻是覺得有些累而已。”
    然後，李雯雯說起了哲生。
    “我其實看到哲生跑了出去。。。。。。”
    聽到李雯雯的話，林骨倒是有些驚訝，他皺眉看著李雯雯，並沒有打斷他。隻等她將真相揭開。
    重新說起當天的事，李雯雯有些恍惚，不過三個月，她竟覺得十分長久。
    然而被她封起來的事情，終究還是要見光的。
    李雯雯告訴林骨，那個時候正是要放學的時候，她已經忙了一天了，暈頭轉向的，她很累，但工作卻還沒能做完。
    這是李雯雯工作時的狀態，沒有哪一天不是在忙碌中度過的。
    她說自己覺得頭疼，而後覺得那群孩子在她麵前，仿佛變成了一群惡鬼。一個一個就像要找自己索命般。
    李雯雯的表情變得愁苦起來。她累壞了，不止是身體，還有心靈。如同幹涸的小溪，終於發幹、結成塊，繼而龜裂。
    她的心龜裂了。
    於是被壓垮的她試探偷偷地休息片刻。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哲生溜出了大堂——孩子們便是集中在大堂，等待著家長前來。
    李雯雯猛得站了起來，她走了一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她愣了片刻，隨後，她攥拳的手鬆開了，腳步也停了下來。她站在原地，視線仍追著哲生的身影。
    李雯雯心想，外麵有門衛，大概會攔下他才對。被自己這麼一說服，李雯雯退後了兩步，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並不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忐忑，但是。。。。。。李雯雯盡量不去多想什麼，隻是焦躁地坐在了位置上，不斷安撫著自己。
    最終，她仍沒躲過心靈的折磨，李雯雯還是跑了出來，她以為，那孩子應該是留在了門衛那處，畢竟要離開學校，他還是要經過那裏的。
    可當李雯雯跑過去的時候，門衛裏空無一人，沒有門衛，更沒有哲生。
    學校外的大馬路上，正圍著一群人。
    李雯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她踉蹌地走了出去，在人群外看著。
    “哲生？”林骨問道。
    李雯雯點了點頭，她至今仍有些恍惚，那一天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放心哲生一個人溜出大堂，為什麼能心安理得地坐著，為什麼腳步就是沉重地邁不開！
    林骨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想，每個人都會有累的時候。他並沒有為他人的人生負責的義務，所以林骨從來都不必為別人的事而自責，更不會受到打擊。
    他隻是拿錢做事的人罷了。
    可李雯雯不同，她受到的教育，她聽到的看到的，她是一名教師，她要做的，不僅僅是教授知識，還要保護這些孩子不受到傷害。
    這就是她該做的事情啊！
    可她偏偏就是沒做到。
    “哲生的父母並不是沒有來找過我。”李雯雯繼續說道。她不想再回憶，但現在的她，沒辦法不去回憶這些事情，她需要更加詳細的記憶，這也許能幫忙她擺脫如今的困局。
    “然後呢？”
    “園長放了我幾天假，其實並不真的是放假，我當時想到了解雇，但園長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我回家裏等著消息。”
    也許會有嚴重的後果。
    園長的話把李雯雯嚇壞了，她害怕到了極致，而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甚至是自己醒著的時候，她也記不得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她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天。
    沒有問候，沒有責怪，什麼也沒有，甚至連一通電話，也不曾有過。
    但是事情很快又有了轉機。
    李雯雯歎了口氣，她說：“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察覺到了。可是我卻並沒有多想。我也害怕由自己揭開的真相。”
    原來，就在哲生住院的三天後，他的父母突然間變成了植物人。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人猜測是因為悲傷過度，但是雙雙失去意識，變成這副模樣，卻並不常見。
    “園長很快就打電話讓我回來學校，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我還是我，學生還是學生，一切都照舊，並沒有人前來怪罪於我。”李雯雯說道。
    一旁的林骨觀察著她的表情，隨口問道：“你覺得輕鬆些了嗎？”
    “並沒有。”
    李雯雯的回答沒有出乎林骨的意料。就在她說“一切照舊”的時候，林骨就能看出來，她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變好，甚至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輕鬆。
    李雯雯看向了林骨，她抬起頭，撫著自己的頭，兩眼滿是哀傷地說道：“我覺得自己好奇怪！”
    李雯雯幾乎是哭著說這句話的。看起來很慘。
    林骨坐到床沿，他平靜地看著李雯雯，無波瀾的眼神，似乎望進了李雯雯的心底，她在極度的痛苦之中，得到了一瞬的輕鬆。
    但這隻夠她順過一口氣，不是無用，但也不算起了大作用。
    “我開始忘東忘西，我站著，但是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的意識消失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卻在另一個地方，做了別的事。”李雯雯說道：“我覺得我病了，我的精神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所以你去看了醫生？”林骨問道。但其實他並不需要李雯雯的回答，因為他猜到了，李雯雯肯定是要去醫院，她需要證實自己精神出了問題，好讓自己安心，隻要她的精神出了問題，這一切便能恢複如常。
    她迫切得希望自己得病。
    林骨被自己的這個猜想逗樂了，然而在李雯雯口中，林骨再一次證明自己是對的。
    “我去看了醫生，可我一點毛病也沒有。”李雯雯的眼睛暗下去了，仿佛失去了高光般。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補充道：“醫生說我隻是壓力太大，但不足以造成那種狀態。”
    “可你的狀態卻是真的，你總是突然間失去意識，這一事實無法得到證明，讓你感到更加痛苦。”林骨說道。
    “後來，我在報紙上看到事務所的信息，你說你們什麼都能解決的。”
    “可是你卻並不真希望我們幫你解決。”
    林骨的語氣竟有些硬，這著實讓感受過他一絲溫柔的李雯雯感到驚訝，她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動作，隻是直直地看著林骨。
    “你。。。。。。”
    林骨別過頭，他看著窗戶外麵，已經入夜了，雖然有光，可並不是什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夜晚就應該有夜晚的樣子嘛。
    “你說你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那麼我就告訴你，你確實變得奇怪了。”
    林骨說完便站了起來，他告訴李雯雯，自己曾經懷疑過李雯雯是被什麼帶有異能的玩意附體了，導致她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做出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很快他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他嗅到的非人氣息並不是妖精，而其他的非人物種，也隻有鬼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但如果是鬼的話，在林骨麵前是無法遁形的，那麼在李雯雯失去自我意識的時候，林骨便會察覺。
    然而事實上，林骨根本分不清什麼時候是真正的李雯雯，什麼時候是“附身”的李雯雯。最後，從李雯雯方才的話裏，林骨知道，醫院給予李雯雯的診斷，是她並沒有精神分裂。
    那麼，結果隻有一個。
    林骨的話說到緊要關頭，李雯雯突然臉色一變，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不同了。林骨微微眯了下眼睛，這個動作不過瞬間，但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並沒有說開，隻是接著方才的話說道。
    “你隻是在演繹兩個不同的自己罷了，一直以來，都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