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榮佳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用槍頂著腦袋，嚇得差點尿了褲子，驚嚇中慌亂的搖頭，然後又拚命的點頭，表示不會亂說話，捂住他嘴的人慢慢鬆開手。
    他收回四處飛散的魂魄，這才看見，沙發旁站了一個胳膊上滿是紋身的小胖子，皮膚很黑，穿的奇奇怪怪，一條大花的褲子配一件大花的上衣，再加上那條花胳膊，儼然一副花仙子代言人的模樣。
    拿槍頂著他腦袋的人一臉雀斑，穿了一身黑，像黑客帝國裏的配角，這兩人看著都不像好人。
    唯獨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眉清目秀，穿著也很得體，何榮佳找到點安全感往他跟前靠了靠，他抬起眼睛看著何榮佳，猛然撞上那年輕人的目光，何榮佳嚇得又後退了兩步，那人麵無表情，眼神冷峻，仿佛要凝結出冰碴來。
    “峰哥，沒有尾巴，幹淨。”麻子收起槍，放在何榮佳看不見的地方。
    “老，老板們，有話好說。”何榮佳籍貫福建，後來又去了香港，普通話說的不好，偶爾幾句程峰聽不懂，需要小黑幫忙翻譯。
    “何先生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請坐。”程峰指了指床，示意何榮佳坐下，“有些事想跟你核實一下，還希望何先生直言不諱。”
    “我說，我什麼都說，求你們別殺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何榮佳聲淚俱下，鼻涕一把淚一把，眼看著要抹到程峰的褲腿上。
    “安靜點，沒問你話別廢話。”麻子嗬斥道，何榮佳立刻禁了言，安靜的坐到床邊。
    “何先生，你那麼熱衷於賭博？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覺得壓力很大？”程峰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何榮佳的眼睛，如果對方撒謊或是眼神飄忽不定他可以立刻察覺。
    他繼續說：“你在一家證券公司工作，收入不錯，父母身體健康，太太賢惠，兒女雙全，這些錢留給他們不好嗎？”
    程峰發現何榮佳先是睜大了一下眼睛，接著眼神黯淡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對方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何榮佳皺緊眉頭，眼珠不停轉動，程峰知道他有點動搖，心理防線在奔潰的邊緣，於是決定火上澆點油：“何先生，我聽說有人曾經在蘇富比拍賣行買下幾個價值連城的瓷器，其中有一個明朝嘉靖時期的青花高足碗，好像在您家裏。”
    何榮佳驚恐道：“你，你是什麼人？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程峰接著說：“現在的香港政府不比原來，洗黑錢抓的很緊，尤其是內地相關政策出台後，可以說對地下錢莊這種交易容忍度幾乎是零，按理說何先生早該金盆洗手了，為什麼還在一直幫人洗黑錢，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
    何榮佳從床上癱坐到地毯上：“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我兒子去美國讀書的時候才上高二，他還是個孩子，他們把我兒子教壞了，讓我兒子學吸毒，他們還威脅我說，如果我兒子回香港就把他吸毒的事公開，讓他無法做人，我沒有辦法，所以隻能一直幫他們洗黑錢，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程峰：“他們是誰？”
    何榮佳一下閉了嘴，仿佛鬼上身一樣，驚恐的看著房間四周。
    程峰：“沒有人監視你，這個房間我查過了，放心。”
    何榮佳爬了幾步抱住程峰的腿，掩麵哭了起來：“是T先生的人，他們就是魔鬼，他們無處不在，我兒子剛去美國那年，在休斯敦讀高中，他在那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在當地認識了幾個華人，關係處的不錯，沒想到他們是故意接近我兒子的，就為了用他來威脅我，是我害了他啊。”
    “T先生？”程峰重複了一遍。
    “對，他們都管他叫T先生，我沒見過這個人，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但是那些人都為T先生工作，T先生出手闊綽，那些亡命徒都願意為他賣命。”說到T先生何榮佳嚇得渾身發抖。
    程峰給麻子使了個眼色，麻子會意拿著電話去了衛生間。
    “何先生，你先坐起來，跟我說說，T先生主要讓你幹了些什麼？怎麼幹的？”程峰扶起坐在地毯上的何榮佳。
    “洗黑錢，通過香港的地下錢莊，或者拍賣行買古董，或者海外投資，再就是賭場，總之就是通過這些渠道幫他們洗黑錢，有些洗黑錢的資源是我的，也有一些是他們自己找的，洗幹淨的錢再通過合法渠道流轉回來做生意，他們給我千分之一的利潤。”
    程峰：“你知道那些錢來自哪個公司，洗幹淨後又去往哪個公司嗎？”
    “有幾個固定的公司，每次都是不同的賬號，有段時間我暗地裏查過，都是千瑩集團旗下的分公司，後來被人警告過就沒敢再查，但我有記錄，每一筆都有記錄，我就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何榮佳憤憤的說。
    “被人警告？他們用你兒子威脅你的？”程峰點了一支煙遞給何榮佳。
    何榮佳接過程峰手裏的煙，狠狠的吸了一口，“何止是我兒子，香港也有T先生的眼線，我所有行為都在他們眼皮底下，就連我在澳門常去的賭場也有他們的眼線，所以我說他無處不在，你今天這樣大張旗鼓的進了我的房間，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盯上。”
    程峰：“何先生放心，我做事手腳很幹淨。”
    麻子這時從衛生間出來，趴在程峰耳邊不知說了幾句什麼。
    程峰站起來走到何榮佳身邊：“何先生，我跟你剛才提到的T先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父親就死在他們手裏，你兒子還那麼年輕，去戒毒所待個一年半載，將來肯定會有大好的前途，既然我們敵人相同，利益相同，那我們就是朋友，既然我們是朋友，我想給何先生指條明路，我們做筆交易，你可以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隻要能救回我兒子，拿我的命換都可以！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何榮佳站起來篤定的看著程峰的眼睛。
    “那我們就合作愉快了，今天我們的談話內容，我想何先生應該知道怎麼做。”程峰伸出手。
    何榮佳伸出略顯蒼老且微涼的手，和程峰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我知道，一個字都不會說的，你們小心T先生，他真的很危險。”
    兩天後，程峰和麻子一起返回丹市，飛機上，麻子翻著一本英文雜誌：“峰哥，你說雷英一個女人叫什麼先生啊，還T先生，什麼意思啊，我讓兄弟們查了半天都沒查到這麼號人。”
    程峰本來閉著眼睛，聽見麻子這麼問，睜開眼睛說：“應該不是她的稱號，T先生也不一定就是她，她不是有個相好的叫鮑家輝嗎？我查了一下他的英文名叫Tommy，也有可能是為了紀念雷虎，用了英文單詞Tiger的首字母，所以T先生應該就是個稱呼，泛指他們的人，”程峰指著麻子手裏的英文雜誌，“你能看懂嗎？”
    “嘿嘿，峰哥，你不知道，謝老師介紹我認識的女孩子是個護士，平時喜歡看書，我這不是為了增加點共同語言嘛，這有本書就隨手翻翻，誰知道是英文的。”麻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程峰：“……”
    過了一會程峰突然想起什麼小聲問：“那把仿真槍怎麼處理的？”
    麻子笑笑小聲說：“還給小黑了，他有個朋友是條子，那把槍是沒收上來的仿真槍。”
    程峰：“。…。。”
    十二月，一年中最熱鬧最忙碌的一個月，平安夜，聖誕節，年度總結，財務預算都集中在這個月。
    謝天澤開始了高三最忙碌的時光——美術加試，他帶著學生往返於各大美院設立的考點，從十二月中旬持續到第二年一月中旬，程峰則忙於公司的大小事宜，開店閉店，談合同，搞預算，還要經常去廣州和香港辦事，兩個人已經好久沒見過麵了。
    盡管如此，人民教獸依然沒有忘記給程少爺買聖誕禮物，他帶學生在北京考試的時候，在某著名品牌的旗艦店給程峰買了一套西裝還有一盒內褲，大著臉讓程峰穿上他買的禮物給他反饋小視頻。
    程峰多正派一個人，既不會撒嬌耍賴，又不能無視謝天澤的要求，隻好紅著臉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人民教師本來就是隨口逗逗他，沒想到程峰這麼認真，迅速順杆往上爬，給程峰回了條消息【怎麼隻有西裝的照片，其他的呢？】
    程峰糾結了五分鍾，回了一條【要看回來看】
    人民教師滿臉蕩漾著春色，回複道【有點等不及了】
    剛出考場的孫哲看見班主任這副表情，忙打趣道：“謝老板，跟誰聊天呢，師娘嗎？”
    謝天澤：“啊，怎麼了，羨慕嫉妒恨啊，你素描考的很好是不是，還不準備顏料去！”孫哲夾著畫板跑了，謝天澤再掏出手機程峰壓根沒回他，他心想，沒回沒回吧，反正回去他可以看個夠。
    兩個人各忙各的，跨年的時候都沒見上麵，謝天澤一直守到零點給程峰發了條消息【寶貝兒，新年快樂，想你】
    程峰當時正在陶悠悠的夜總會和麻子處理一件棘手的事情，看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了，回消息的時候謝天澤又睡了。
    兩個人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