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他人說來，伯夷定是要嗤笑一句：好狂的口氣！
    然而輕飄飄的一句話從這個不及弱冠的翩翩少年口中吐出，也未見他神色有多慷慨激昂，卻比戰場上千軍萬馬奔跑怒吼還令人熱血沸騰。
    最激動的莫過於趙崢，他雙頰通紅，盯著段雁陵的雙眼簡直要冒出火花來，這句話簡直比得上當年大羲開國皇帝周泯在平了蠻夷之擾後拋下身後千萬精銳將士單槍匹馬在北河邊喊話說的那句“今我立劍於此，看爾等誰敢往前再邁一步。”
    還成什麼仙盼什麼神啊，自己就有個現成的！
    小書呆，越看越完美如天神！
    另一邊，黑心肝的周瑾一行此時正被迫在伯夷的破茅草屋裏落腳，無他，上京城郊那曾經聚集了無數”萬事通”的破廟徹底的破了，至於為何破得這麼徹底，他們無從得知，因為去的時候方圓幾裏隻有那一片廢墟迎接眾人。
    “宮裏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錢罐屁股往屋裏唯一一張小木床上一放，老爺似的坐著，揮手斷案。
    嘖，當年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伯夷哥哥這床有點小啊，也不知道他怎麼睡得開的……
    “你這豈不是廢話？”蘇濟端著扇子第二個進屋，聞言明明地白了他一眼，順道掃過屋內，直直朝桌邊兩張小木凳中的一個走去，屁股安穩落下端坐在上，那氣度和神態，讓人覺得仿佛這裏不是破舊透風的茅草屋，而是知味齋最頂好的那間皇親貴族才可進的雅間。
    鹿兒跟著他一蹦一跳的，把另一張木凳挪了挪，挨著蘇濟坐下了，還對蘇濟方才的說的話點點頭表示讚同。
    落在後麵的周楚一撩眼皮，在門邊停住了腳步，沒骨頭似的隨意往門框上一倚，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目光往下一垂專注地看著自己斜搭在門檻上的一隻腳，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不是那腳尖偶爾動一動，倒像是困極了在眯個盹。
    “阿渡，快來坐我這！”渡一腳剛跨過門檻，錢罐就立馬熱情招呼到。小床窄啊，真好！轉又不服氣地噎蘇濟“那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麼大事啊！——坐這裏，軟和。”
    “這個嘛，我隻是一介滿身銅臭的商人之子，哪敢妄議國之大事？”蘇濟十分正直地搖搖頭謙虛到，話鋒一轉又有些看好戲地幸災樂禍：“我想，這還是問四皇子比較合適，畢竟隻有侯門貴族才能和宮廷皇朝密幸搭得上邊，不是麼？”
    錢罐嗤到，看他這樣子該是知道點什麼的，不過“切，猜不到就猜不到唄，找什麼七八借口，說的好像你們這些豪紳大院裏沒點不與人說的秘密一般。”
    蘇濟但笑不語。
    周楚此時從他”如花似玉”的腳上移開了目光，沉默地看了幾人片刻有些無奈“我仔細地理了理頭緒，變在太子的可能性最大——行行好，能別挖苦我麼，我已經夠可憐了。”
    皇家的密幸，總是天下百姓最津津樂道的趣事，私底下的。
    錢罐覺得自己似乎是聽錯了，又確認一遍：“太子？你確定是那個溫和謙遜、正直到迂腐的太子？”
    當初五皇子被退學太子可是親自到授學院來求情，最後無情可通對方也絲毫不惱，還給他們一一道了謝，感謝他們對自己調皮五弟的謙讓和照顧。那可以說是他見過的除伯俞師兄外最沒脾氣的人了，還貴為儲君。
    “不是太子也是太子一黨，或者說國丈。普天之下，能名正言順下令耐封鎖全城的，隻有天子，可若天子出了什麼意外，被擁護的儲君便成了下一個名正言順。”周楚眼神幽幽，聲音也幽幽，配上話中意思享用，別有一番詭異的感覺，“國丈陳鵬舉貴為一品大夫，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能爬到這地位除了自己的手腕外，靠得是龐大的家族支撐和嚴密的關係網，羲國曆朝皇後至今已有三位出自陳家，朝中五品以上官員幾乎一半都與他有些瓜葛。”
    “嗬嗬，”他嘲諷地笑笑，就像那些愛傳遞趣事的百姓一般說著皇家”趣聞”，而他自己，隻是個外人。“毫不誇張，若說平遠王和趙家撐起了半個羲國的江山，那麼陳家手中，就捏住了一大半羲國朝政，另一小部分，段丞相在撐著。”
    你們以為皇帝真傻麼？不，他或許庸碌，但還不傻，他不是不想作為，他是不敢作為！他父皇把江山交過來的時候，陳家就已經是一根頂破皮膚會刮人的刺了。
    他最大最明顯的反抗，也就是這個布衣段丞相了吧。
    “……”錢罐心想，難怪，你要這麼遮遮掩掩裝傻充愣。不過，“既然這樣，天下已經在他們手裏了，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