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4 萬民拜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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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情愈發凝重。
周楚身為皇子,並未追究伯俞的“大逆不道”,隻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師兄,這些留言可是突然間便傳開的?可有查到出自何處?”
伯俞思索片刻,委婉的說“留言廣傳的時間約是半年前,至於何處卻無從查證,百姓心中有怨言也並非一兩日之事,真要找出個源頭不容易。”
“那這些出事的村莊可有什麼共同之處?”周楚也知自己的父皇就那點本事,而羲國日漸衰弱他國卻不見得,近些年還好,在他們出生前邊境幾乎沒消停過,賦稅徭役加身,百姓如何能不生怨言。
“要說共同之處,最明顯的大抵就是偏遠且窮苦了吧,但我前幾日彙集了流言較多的地方,又發現一個共同之處——它們都聚集在北方。我猜測,流言是自北向南在散播。”而這些出事的村莊,也大多是在北麵。
周楚蹙了蹙眉,北方麼?馬四接觸的也是北方蠻族,如此說來,渝州這邊的異事也是他們的作為了?“師兄,可有統計今年消失的村中有多少百姓?”
“自然是有的,根據戶籍官所報,渝州無故失蹤百姓共逾六千,其中婦孺老人四千餘人,青壯兩千餘,因為無從查起,官府都做了身亡處理。”伯俞沉著臉,一時間有些痛恨自己的無力,那是六千普通百姓,麵對魔物時該是如何的痛苦絕望!想著,又自嘲一笑,當年眾人出山時都以為自己能獨善其身,如今卻發現都早已成了紅塵中人。
“如今已知出事的有渝州、壇州、肅州,那麼其他州府誰能保證無事發生呢?若按照一州五千人來算,加上開河鎮的兩萬,這裏頭……”簡直不敢往下細想。
周楚心中大震,竟然有六千之多麼!“這樣看來,他們一直都在偷走我朝百姓,並未因為一兩處的暴露而停止,可是為何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就因為羲國衰弱了麼?
“恐怕不止”渡眼神有些危險,因為他有了另一個猜想“師兄,你方才說因為流言四散許多縣鎮已經開始混亂,若僅僅是為了偷走百姓的話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他們的目的應該是要盜走百姓的信仰。”
要徹底攻破一個民族甚至讓它消失在曆史中最好的辦法是什麼?戰爭和滅族麼?不是,是讓百姓失去信仰,甚至否定曾經的信仰,那麼羲國,會像馬四一樣,沒有人會再記得它相信它存在過。
遺忘,對曆史來說是最殘酷的酷刑。
“那些惴惴不安的百姓如今已經開始祈求上蒼以護佑自身,若此時有心之人或者說魔再憑空打造出來一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你們說,百姓會怎樣?”
而沒有了百姓的羲國,還能稱之為國麼?
“阿渡,你是說,他們想一勞永逸不費兵卒直接偷走整個羲國?”流言真的這麼厲害麼?錢罐搖搖頭,他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容易滅的國。
周楚卻是信的,這世上,人心才是最致命的武器。而魔物,恰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他卻不悲觀,不過是外族人的陰謀詭計加上與之勾結的魔物而已。
論陰謀,他周楚自小便是陰謀堆裏掙紮著活下來的,不過是對方早出生十幾年罷了;而魔物,一群隻會躲藏在陰暗之處偷襲的東西,“隻是羲國命不該絕,有爾等同在!
錢罐耷拉著腦袋回嘴,“唉,你說的倒是簡單,出來光明正大的打過我當然不怕,但你看對方盡玩陰的,那句話叫什麼,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行你上啊!
周楚隻神秘莫測的笑笑不語。
渡安慰道:“阿生,如今事情並未到那一步,發現了陰謀不可怕,最怕是陰謀偷偷進行我們卻無從察覺,現在我們在對方得逞前破了他們的奸計不就可以明著來了?”
“怎麼破?阿渡你有辦法了?”
渡示意他看周楚。
“哦!原來……”這小子果然是裝的!
“如此甚好,既然你們已有想法,那渝州的百姓就托付給你們了,需要時,我都在。”伯俞不由得對周楚高看了幾分,這個傳說中木訥畏縮的四皇子原來真的隻是假象罷了。“這樣,目前臨水縣情況最為嚴重,你們可先去那裏查看,不過要注意安全,那邊的百姓……你們去看過就知道了。”
在羲國,有一條寬而美的大河,自西北流向東南,天下人對她美譽不斷,稱沐芳河。
但沐芳河在進入沐芳縣境內變得平緩前並不可親,以北的人對她是又愛又恨,鄰水縣臨水,臨的便是這沐芳“惡水”。
鄰水縣崇山環繞,地市北高南低,城鎮在被河流衝刷出來的積土上崛起,依山傍水沃土綿延,可能都會覺得這是極好的安居之所。可壞就壞在這山太高、穀太深,河流被死死夾在山間,平日不鬧妖的時候美得詩人爭相歌頌,可若遇到風雨不調時,河水一經暴漲便水勢洶洶淹沒無數莊稼田地,令百姓苦不堪言。
所以今日,便成了鄰水縣全縣百姓的“大喜之日”,城中幾乎萬人空巷,因為數月前他們的大善人富商林文屏召集了縣裏許多有錢大老爺自掏腰包在沐芳河最狹窄處的奪魂崖上修建的祈安寺今日完工。而當初百姓祈求官府修建廟宇不但被無情駁回,還遭到了鎮壓,是以,以林文屏為首的商人便成了眾人心中的“活菩薩”。
清早,幾人剛踏上臨水縣城大街,便遇到了攜帶著香燭傾巢而出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擠擠攘攘爭先恐後地朝著城外走去,一個個眼含希望滿目敬畏,仿佛前方便是極樂淨土。
“什麼事這麼盛大?”錢罐好奇的打量周圍,這架勢比當初阿渡回皇城有過之無不及啊!難道是皇帝來了?
周楚和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昨日伯俞師兄欲言又止,他們是做好了麵對一群失去理智的百姓的準備,可如今看他們每個人簡直都興奮了到發光,太過詭異了。
“情況有些不對,先去打聽打聽。”
錢罐扶起一位被人群衝撞到路邊的老人,他一頭銀發寥寥無幾,衣衫襤褸,手上拄著一根竹杖步履翩躚,背上卻背著一簍子一看就上等的香燭“老伯,你們這是趕著去哪呢?怎麼都帶著香燭啊?”趕廟會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多,多謝你了,咳咳,小夥子,哎,老骨頭走不動了,歇會歇會。”老人拍著胸口斷斷續續的說,待氣喘勻了一抬眼便看清了眾人打扮“唉喲,還是幾位小道長啊,多謝多謝。老朽這趕著去祈安寺拜菩薩呢,剛完工,今日請菩薩呢,最是靈驗!”
“喲,這可真是大事。可我看這城裏幾乎空了,人都去祈安寺了?你們這鄰水縣還都是佛祖的信徒啊。”就他所知,如今的羲國更崇道,或許是因為國師的原因吧,但佛道兩家真要分個高低是不可能的,百姓的需求不同、時代不同、在位者不同都會影響佛與道的興衰。
周楚湊上來打聽道,語氣恰到好處的帶著好奇與敬仰,仿佛他也是一個虔誠的信徒“老人家,不知這請的哪位菩薩,竟如此受人尊崇?”
“哎喲,說哪的話,佛祖隻有一個,天下那麼廟宇,都請他,多事事事都找他,忙得過來麼,顧得到我們這窮鄉僻壤麼?林老爺請的這位尊者可了不得,他是佛祖坐下破邪神通尊者,專管天下邪祟妖魔之事,一定會救我們脫離這苦海的!”
“破邪?破什麼邪?”很抱歉他們修道的對佛家不太了解,不過這名字到底挺好理解的。難道也是為了鄰水縣邪魔之事而來?
“這……這我不敢說啊,這可是朝廷下了禁令的事,我怕說出來會被抓去砍頭,我老頭子還想多活幾年啊。”老伯支支吾吾,眼中有恐懼和悲憤閃過,仿佛真的說出來就會人頭落地。
“老伯,我們修道之人,不會妄言多語,再者,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哪怕是對當今皇帝,他不好,百姓便罵得。”周楚一臉誠懇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錢罐古怪的看了他兩眼,這真是親身兒子麼?怎麼對他的皇帝老爹怨言如此大呢?
周楚的話給了老伯鼓勵,也許是對修道之人天生的信任,他突然覺得真有無限怨言想要傾吐“那我就老實給你們說了。我們這鄰水縣有山有水,說起來人人都以為是好地方,可這地勢不好,幾乎隔兩年便要鬧一次水災,小的淹死莊稼收層不好,大的淹死百姓一了百了,這麼幾百年也這樣過來了。可年前,好些個遠的村裏都在丟人,莫名其妙的丟人,有的一戶一戶的丟,有的一個村人全丟了,報官報了無數次,有什麼用呢,該丟的還是繼續丟,搞得人人驚惶不安,都往城裏遷居。三個月前,為了生計,外麵遷過來那些離縣城不遠的年輕人結夥去山裏打獵,一行三十餘人,都是青壯小夥,到第三日也沒回來,家裏人急了不管有用沒用就去報官,可你猜怎麼著,官府派了那麼多衙差甚至向州府上借兵都沒能找到,你說怪是不怪?”
“所以,你們猜測是有妖怪作祟?但國師曾經下了禁妖令,所以你才不敢說出來對嗎?”
老伯連連搖頭,有些氣憤道“這不是猜的,小道長,這是玄普大師親眼看到親口說出的真相,他說奪魂崖下的沐芳河以前因為聚集了太多冤魂成了精,本靠著一座古刹鎮壓,後來羲國開國皇帝為了揚道推倒了古刹才放出了精怪,所以才會常常發大洪水。不是小老兒我推卸,猜我們都有猜,但我們老百姓又不懂,隻是瞎猜,若不是玄普大師將事實公之於眾,我們到如今隻怕還被朝廷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