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很輕的李維被樓下的交談聲弄醒，原本已經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但是聽到一個女聲時，他還是打開房門，隔著護欄，向下看去。
    他看見一個極美麗的女人環抱著顧慕楊，親密的交談著什麼，顧慕楊摟著女人的腰，微笑著，親吻了女人的臉頰，不一會兒就放開了。從小在國外生活，多多少少會沾染上國外的習慣，比如給母親的吻別。
    顧慕楊放開女人後，女人笑著摸了摸顧慕楊的頭發，之後兩人一起走出了大門，消失在了李維的視線裏。
    “慕楊，別送了，媽媽自己回去就好了。”楊蕊笑著對兒子說，步入中年的女人保養的極好，皮膚嫩白，完全不輸年輕的少女，眉眼與顧慕楊有些神似。
    “好的，媽，你路上小心啊。”顧慕楊微笑著對楊蕊說。
    “唉，你爸也是忙，不然都能一起來看看你的。”楊蕊低垂著眼，有些遺憾的說。
    “沒事，媽，等我有空了，會去看你們的。”顧慕楊安慰著失落的母親。
    “慕楊啊，你真的打算一直留在這裏嗎？一直留在中國嗎？”楊蕊問。
    “嗯，媽，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在這裏，我不想離開。”顧慕楊堅定的回答。
    “是嗎，他人呢，不帶來和我們見見麵嗎？”楊蕊問。
    “媽媽，再等等吧，我會帶他去見你的。”顧慕楊說。
    “好吧，既然是我兒子喜歡的人，那麼我肯定也會喜歡的，真是期待啊，應該是個可愛的人吧。”楊蕊眯起美麗的眼睛，滿懷期待的說。
    “嗯，他很好，特別好看。”顧慕楊看著遠處說。
    “嗯？就隻是好看？”楊蕊有點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我喜歡他，不，我愛他。”顧慕楊看著自己的母親誠摯的說。那神情和當年他的父親如出一轍。
    楊蕊一愣，笑著說：“你和你爸爸真像啊，你隻是長得像我，可是你在這方麵完完全全的像了你父親。”
    在麵對自己的母親時，顧慕楊總是不太會掩藏自己，能輕易的表露自己的感情。
    兩人走後，李維覺得腿有些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軟軟的癱坐在地上，腦子似乎很亂，又似乎一片空白，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出現在顧慕楊家裏？舉止又為什麼這麼親昵？
    他腦子裏似乎有一團團亂七八糟的線，怎麼理都理不清。
    腦子裏不斷回蕩著顧慕楊在他耳邊說著我愛你的樣子，顧慕楊深情親吻他的樣子。嘴裏說著愛他的人，現在卻抱著別人，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愛過自己，他隻是一個暖床的，沒了他，多的是代替品。內心就像被撕開了一個裂口，疼得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哈。。。騙子，都是騙子。”李維突然就笑了起來，可是笑聲中卻滲透著無盡的哀涼，淚水不停從眼裏滑落，滴在地板上，李維環抱著雙腿，將臉埋進臂彎裏。
    他恨透了顧慕楊，他強暴他，侮辱他，囚禁他，騙他說愛他，把自己當做泄欲工具，將自己困在這棟房子裏，限製所有自由。讓他失去所有尊嚴，苟延殘喘的活著。
    現在他也同樣恨透了這樣的自己，他覺得自己髒透了，在一個人渣身下張開腿，不要臉的嬌喘媚叫，把自己弄成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顧慕楊送走了母親之後立馬就回到了屋裏，擔心自己離開李維會出什麼問題，一邊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上樓，一邊頭痛怎麼才能讓李維吃點東西，總不能每天把陳一魏叫來給他輸液吧，這樣身體也遲早會受不了的。
    當他上了樓，遠遠就看見一個縮在護欄角落的身影，埋著頭，就這樣安靜的蜷縮在那裏，一動不動。正是李維。
    他有點欣喜，李維主動走出了房門，不再死氣沉沉的躺在床上，但同時有點擔心李維的樣子，那一副把自己蜷縮包裹起來的樣子，讓他很不安。
    “你在這裏做什麼啊？”他走進李維，同時將手放到李維的肩膀上，他想看看他的臉。
    誰知一碰到李維的肩膀，手就被李維用力的甩開，瘋了似得狂吼起來：“滾開，滾，別碰我！”
    惡狠狠的看著他，那眼神充滿了厭惡。
    他內心一驚，“你怎麼了，怎麼突然。。。”看著李維的眼神，他的心髒的刺痛，那是有多討厭一個人才會出現的眼神啊，死死的瞪著，那是一種恨不得同歸於盡的仇視。
    李維突然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樓梯方向走去，顧慕楊擔心他摔倒，想向前扶住他，“李維，你到底怎麼了啊？”顧慕楊有點急了，這樣的李維很不正常。
    剛抓住李維的手臂，顧慕楊就被他惡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後甩開，鮮血染紅了顧慕楊的袖子，一滴滴落到地上。顧慕楊有點發愣，李維的眼神讓他有點害怕，那是一種極度厭惡的眼神，看著他，仿佛看著陰溝裏的一堆爛泥，憎惡無比。
    就在顧慕楊愣是的功夫，李維已經扶著樓梯扶手，到了樓下，顧慕楊連忙追了下去，他不知道李維要幹什麼，但是李維這個樣子，他不能不守在他身邊。看著追過來的顧慕楊，李維跌跌撞撞跑到廚房，拿起了一把刀，對著顧慕楊說惡狠狠的說：“別過來！”
    顧慕楊眼睛瞪大，他沒想到李維居然會拿到刀對著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該憤怒。
    “你幹什麼？把刀放下。”但比起這些，顧慕楊更怕他劃傷自己。
    “不放，你給我滾！”李維大吼著。
    “好，我滾，隻要你把刀放下，我馬上滾。”顧慕楊焦急的勸著，可李維不聽。
    “把門打開，我要回去，我要離開這裏！”李維衝著顧慕楊大喊。死死的盯著他，和之前還死氣沉沉的他判若兩人。
    又來了，他總是要離開自己，張口閉口都是要離開他。
    顧慕楊臉色越來越陰沉，眼裏是無盡的冰冷，“想走？不可能。”
    顧慕楊沉著聲，斬釘截鐵不容抗拒的宣告著，然後一步步走近李維。
    看著步步緊逼的顧慕楊，李維步步倒退，捏緊了手上的刀。
    “怎麼，你覺得拿把刀就能威脅我了？”帶著輕蔑的冷笑。
    冰冷的聲線，又讓他徒增幾分冷冽，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不知量力的李維。
    身後是灶台櫥櫃，李維已經退無可退，最後他將刀刃換了方向，直直放到了脖子上，看著顧慕楊，“你要是再向前走一步，我就自殺。”語氣不帶一絲恐懼，決絕又果斷。他是認真的！
    眼前這一幕似乎太有衝擊力，顧慕楊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周身冰涼。他以為李維拿刀是用來對付自己的，即使他很失望，但是也就隻是失望。但是現在李維為了要離開他，居然可以拿自己的命作為要挾，待在自己身邊居然讓他厭惡到可以舍棄生命？
    濃重的無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要將他所有的鬥誌擊垮。從內心深處生出濃烈的絕望讓他的大腦空白，他呆愣的站在原地。
    喉嚨像是梗著一根刺，刺痛窒息。他僵硬的梗著聲音道：“你幹什麼，把刀放下，我不過去了，不過去了！”
    一時間，他忘記該給出什麼表情，茫然的讓李維把刀放下，沒有氣勢沒有魄力，之前的輕蔑與張狂早已被擊得粉碎，近乎哀求著說出這幾句話，可眼前的情況不能讓他失神太久。因為李維手上那把鋒利的刀已經劃破了他細嫩的肌膚，鮮紅的血已經慢慢沿著脖子流下，染紅了他的睡衣。
    “快把刀放下，求你了！”回過神來的顧慕楊急切的懇求著，一步步往後退，仿佛那把刀割破的不是李維的肌膚，而是他的心髒。
    “把門打開，我現在就要走。”李維不為所動，脖子的刀又向裏按了幾分，血流的更快了。
    “住手，快住手，我馬上開，你別激動。”顧慕楊焦急的看著李維，轉身立馬跑向門口，將大門打開。
    看到大門被打開，李維快步走了過去，就像在黑夜裏徒步行走了很久的人，看到了前方的燈光，急切想要靠近。李維現在臉上帶著一種那樣的迫切，雙腳似乎充滿了力量，一步步穩健的走向門口，然後走出別墅，他回頭，對顧慕楊說道：“別跟過來，否則我馬上割破喉嚨。”
    那樣的絕然，不留餘地。
    顧慕楊雙手微顫僵在門口，什麼也說不出來，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他的李維要走，拚了命的要離開他，他不敢攔，他攔不住。
    李維沿著來時的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開始奔跑，不顧一切的奔跑。
    看著從自己眼前走過的李維，看著出了別墅後，似乎喚回了所有生命力的李維，看著他越走越快，最後開始奔跑的李維，顧慕楊內心的苦澀愈演愈烈，最後感覺眼前一黑，終於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他的眼睛裏一直倒映著李維的身影，看著他越跑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他的心仿佛漸漸開了一個大洞，慢慢的，有好多東西都掉了進去，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開始深呼吸，可是好像沒有用，心髒一直在絞痛，濃烈的悲傷以肆虐的方式襲來，他眼睛酸澀，喉嚨發幹。幹坐在石階上。
    顧慕楊很想追上去，可他不敢，腦海裏一直反複出現李維拿著刀卡在脖子上的畫麵，鮮血染紅他領口的畫麵，李維惡狠狠盯著他的畫麵，李維衝著他哭喊的畫麵，各種畫麵交織在一起讓他非常混亂。
    在台階上坐了不知道多久。最後他還是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即使李維離開他時那麼義無反顧，果敢決絕，但顧慕楊依舊害怕他出現一丁點的閃失。而這次，他遠遠的看著就好，確定李維安全到家了，他就離開。
    李維一直跑一直跑，一刻也不敢休息，連摔了好幾跤，臉上，手上，膝蓋上都是擦傷，即使這樣，他也不敢停歇，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穿鞋，大大小小的石子在他赤裸的腳上劃開了一道道傷口，他也毫不在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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