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躲在寺廟之外的林中蹲守已有五日，這期間孔雀出現過一回，之後便不再見他，陸陸續續有幾隻小妖來此，逮著一隻打聽才知，孔雀去了大漠。
    當年四散的妖族聽說睦國現今內戰，各方均是兩敗俱傷，恐有被周邊國家滅國的危險，不約而同重聚於睦國，隻是，那是人類的造化，他們是妖，插不得這個手。
    國運將至，逆命的東西隻能順其自然，由人類自己來解決。
    又再聽聞含笑去世，一個能打聽屍首去向的人都沒有。
    “許久不見啊，孔雀，這些年您倒是去了何處？”大大小小的妖們都是從睦國一探究竟，懷念舊情之後而路途經此，想不到竟見到了孔雀。“不過短短幾十年日月，曾有望成為族長候選者的你怎變得如此人模人樣？”
    若是從前孔雀定會沉不住氣化身與之打鬥，遺憾的是，他沒有心情，也沒有了當初的衝動幹勁。“去往何處？”
    “不過是四處走走，這幾日到睦國看熱鬧的同族不少，想想當初他們是如何對待我們族人，說是與妖友好往來，才幾百年就沒落成這般。”
    “人心各不相同。”孔雀去看寺廟的方向，又再回頭勸說同族繞道，“前方有和尚在設障，你們別過去。”
    “需要幫忙？”雖是當年的對手，同族之妖總該有的氣焰還是得有的，孔雀能專程跑來提醒他們，也是他有心。
    “無須。人類的事，由人類來解決。”
    “那為何……”有妖察覺到了金光，隱約間又再感覺到了幾股熟悉的力量。
    “且慢，前方為何會有？”道行頗高的妖們更是感覺到了，“同伴。”
    為首的青年立時瞪眼去看孔雀，“他們不是……還是找到了？”
    孔雀點頭，“隻找回九個，在人類體內。他們需要自己去解決，待事後便會把丹珠還來。正巧在此遇見你們，還請逗留幾日，帶丹珠回族。”
    “你不回去？”
    “還有事未解決。”猶豫了片刻，無奈輕歎，低下眼不去看眾妖，“含笑還活著，原諒她吧，此事雖與她脫不開關係，以她心智與心性，確實無奈。”
    “那便帶她來見我們，一切好說。”
    “嗯，會的。”之後到寺廟察看過一回，便帶著妖們前往祿王府等候消息。
    許是感應到某處有大量同類聚集的力量，來往於睦國的妖們路途於此。自經城牆建起，大肆驅妖之後重逢，難得載歌載舞飲酒同歡。
    孔雀獨自行於月光之下，走在沙漠之上閑來無事踢著那些過往的毒蠍玩，這幾日從妖們口中聽說了許多當年他去榮國後所不知的事情，算不得解開誤會，都是事實，隻是含笑這人從來與人不同，一切苦楚不過是咎由自取。
    “你倒是聽話，可為何就是一根筋，做事的方式不近人情，當年你若是向大家解釋，是為了保護大家才這麼做，何至於此。”又或者，她曾解釋過，隻是無人願意再去理會她。
    一封信送到手中，抬眼一個少年笑臉經過，走到他麵前，“可能遲了一些，不過，送到了。”
    孔雀還記得他，當年一群小妖總愛帶著含笑去采藥，他便是其中之一，多年不見，還以為被抓去煉丹了。
    “本大爺有府第，可願意一坐。”不等孔雀帶路，聞著氣味歡笑閃離。
    借著月光去看書信的落款，一片空白，不知是哪個時間出的東西，小妖又是如何保存，發過黴後應是曬幹過一回，才有點點黴斑在上頭，好在裏頭的內容不影響觀閱。
    展開宣紙，熟悉的筆跡起初還以為是自己寫的。
    “孔雀，我救了一人，我將成為睦國的皇後。我保護不了大家，不能再拖後腿，你在榮國好好的，我會聯係你。”
    【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沒有出現。】
    手上宣紙中的字被點點淚水砸中，許是特殊墨水，好在字被保護得很好。
    不知該恨誰。
    “你這信，遲的可不是一些。”
    榮王受刺的消息一出，不知是何人散播謠言，惹得人心惶惶，榮國皇城陸續有人搬離，從而帶動了更多的城內外的百姓加入逃亡的隊伍。
    官兵們如何勸說都勸不住百姓，直到見到傳聞去打睦國的盛兵，盛兵趁亂打入皇城已是防不勝防，不過二日皇城內便被擊於一潰。
    各地派來兵力圍打入侵皇城內的盛兵，糧草兵力運籌時間極短，不免匆忙。
    皇城被占，好在百姓逃走了大半，苦於皇宮在內，君王等人可還在其中。
    護著母親到常國的樓然聽到榮國被打可能不是江謠他們，連夜備馬前往榮國。江謠他們可鬧不出這麼大個動靜，不過是殺餘燁，怎會連帶屠城。
    樓然先去往樓府，裏頭人已跑光，金銀珠寶都在，樓然不舍得這麼沒了，搜集於包袱內，抱於胸前，再回望這間新蓋好的質子府，“可惜了，往後便再無質子來此。”
    短短半月不到新睦王方即位，便投降於盛國，如今盛國入侵榮國皇城，是想並吞兩國，三國合為一不成，真是好大的胃口。
    盛國前腳占去睦國，自是引來周邊大國不滿，一時未能平定。
    從樓府離開樓然下一刻便去往都城，這兒離皇城偏遠，最快也得半日的車程才能到達皇城，因此都城暫時未被盛兵攻入。
    來到萊王府，聽下人說餘歸城前去皇城，如今怕是在戰。
    主子有令若是都城入敵便舉家搬遷至常國，餘歸城與常國的皇室交情不淺，常國有他的府第，不怕流離失所。
    得此樓然也就放心，打聽容娘身體近況，聽說是好了不少，隻是鮮少出來走動，便不去打擾休息。
    “是何人？”容娘整日盼著餘歸城回來，見府門外來了一個陌生人，便問下人是何人。
    “管事，那人說是樓月公主的胞弟，已走了。”
    等不及休息，樓然隻在路邊的破廟睡上一兩個時辰，未待天明趕往皇城，到了皇城，城門如今已被封鎖，城牆之上有盛兵在守，一時進不去，無奈在皇城外徘徊，等待時機進入。
    行了幾裏路，總算繞開城牆來到一處大山深處，這大山平時定極少有人來往，連條路都沒有，一路上倒是碰到不少逃走的難民，個個頭發淩亂臉上不是傷便是灰，看這衣衫布滿灰土，卻還是掩蓋不住布料與刺繡的精細華美。
    這些人都是宮內逃出來的。
    看來盛兵尚未打入宮中，否則這些人哪有命逃到此處。
    再往前行兩裏路，總算走出深山來到皇城內圍的街道上，路上不時能冒出幾個人來，互相都一驚一詫，生怕是敵軍。
    再往城內進發，離進宮還得再走兩個時辰的路，所幸出發得早，否則這一到皇宮便又是深夜，尋起人來更是麻煩。
    路過一山頭，碰見之前與餘陽做戲時，餘陽對上眼的庶子，不由上前問她為何一人。
    姑娘並不認識樓然，問樓然是何人，樓然才意識他如今已恢複男裝，“你往前走，我見其他人都逃往那兒去了。你家人呢？”
    提到她的家人，小姑娘原本紅腫的雙眼又再掉下淚水，“半途家丁造反，搶了錢財還有食物各奔東西去了。”
    樓然想起懷裏的東西，忙掏出幾件器物給人家，“多虧執王，回頭可得感謝他。你快去吧，免得天黑不好走。”
    在城外樓然沒見到餘歸城，應是進城了，如今宮人都往外逃，不知他們如何。
    也是這時，餘歸城來到宮內，聽從安排去往寺廟，正準備護著餘燁離開。
    一行人來到寺廟外，便聽見陣陣頌經聲從四麵八方傳入耳中，聽得人頭昏腦漲。
    寺廟不遠處的山頭之上，失蹤近一月的宋晚卿聽說榮國被打，且主攻皇宮便開始返回榮國，到時皇城已被破壞，尚未封鎖，才得已進入。
    這幾日才與江謠等人聯係上，聽說餘燁躲於寺廟之內，他便站在山頭等候餘燁出現。
    這寺廟每日來來回回不少都是皇室的人，就怕這餘燁趁亂逃走。
    直到今日又見一行隊伍前來，人群為首是餘歸城。
    “事到如今，不該如此。”宋晚卿無法冷靜，拿上弓箭欲下山，被江謠攔住去路。
    “不可，宋公子。”江謠把人拉到隱僻處，避免讓人發現，“他們人多，我們一行九人，加你不過十人，若真動手，打不過。”
    “那群妖呢？”
    “隻有她在，隻是，這寺廟她動不了手。”江謠去看林內正打坐養神的含笑，宋晚卿才注意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祿王妃？”宋晚卿還以為是，江謠不打算解釋，免得又起紛爭。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受不住，眼下沒有比殺了寺廟內那人來得重要。
    “他們打算撤離此處？”夥伴中有人低聲喊出，江謠與宋晚卿這才回到山頭躲起來查看情況。
    方才餘歸城帶領的一行人護著近三十個和尚前後兩批離開寺廟，中間一行侍衛護著一人，餘歸城也在其中護著。
    行走時和尚們依舊低聲念著經文，金圈未隨著行動而減退，不過，離了寺廟這片聖地，這點力量含笑有自信破了。
    “你別擅自行動，等孔雀公子來了再做打算。”江謠喊了小蜥蜴精去通報孔雀有進展，見含笑有所行動，再不喜這人還是得喊住她，免得打草驚蛇。
    “還等什麼。”見行人走離寺廟，含笑不急，宋晚卿都著急了，箭放於弦上正對準目標，一雙眼與他對上，宋晚卿隻見餘歸城朝他搖了下頭，不明所以。“為何不讓我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