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這個人,於他而言是陌生人了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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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東西抹唇上可顯臉上的氣色紅潤,也可抹些在臉上添神色。”
    假山石後,建了一座涼亭,現下著小雪,四圍被層層席子裹住,避免通風著涼。
    亭內正烤著火,浣雲在縫補舊衫,停下手去擦試那紅豔的脂膏,得了令江謠被使喚到一旁唱曲解悶,聽著曲兒,浣雲從脂膏上移開眼去瞧江謠,若不是眼神好能識得人,差點把人誤認為女子。
    說話時聽不出還有這本事,以為會唱曲也隻是戲台上那些個洪亮的粗嗓或是清亮男音,竟會是輕柔透著媚氣的女聲。
    浣雲一個女子都自愧不如。
    賞了江謠一塊梅花糕,命下人取來銅鏡抹那紅脂膏,樓然的技藝比不上江謠,又再使江謠去給浣雲施妝。
    樓然咬著梅花糕蹲在一旁見江謠眼角帶笑,看來是不討厭這位。
    起初他是害怕浣雲,也從她口中得知年輕時性子極烈,上過戰場殺過敵,後來身子出了問題才收了性,漸漸了解,對她倒不害怕了。
    她總來王府找他,也隻是想尋個伴好說說話,宋公子整日閉客,也極少出門,為了不讓他擔心,浣雲也是極少出門。
    “若宋公子不願出門,我可陪你,江謠會武,我也會武,護不到你?”壓低聲極為輕柔地對視浣雲。
    浣雲掩嘴,低下眼輕笑,“等百花盛開之季,帶上你與江謠去賞花,可好?”
    樓然點頭,他也是得浣雲照顧的,自然得待她好,不過,有一事不解,人會變化肯定得經曆過什麼才會改變,餘歸城是經曆過什麼,短短七年未見,竟變成了另一個人。
    還是,他真是假冒的?
    “有一事不解,萊王爺多年前曾到睦國,我與他算是相識,那時他性子溫和,朝氣愛笑,怎會……”話越往下說,樓然瞧見浣雲的臉色微微起了變化,便不再說下去。
    “王爺在睦國經曆過何事,六娘一概不知。王爺與晚卿從小幾乎是六娘帶大,性子我也清楚,當時是陛下最為寵幸的皇子,待人親和。別宮的皇子總會偷偷欺負他,冷落他,他還是去找皇子玩,說是兄弟,可誰把他當兄弟了。”
    樓然點頭,他是十六歲那年認識餘歸城的,印象中的他確實如浣雲所說的樣子。也是如此,他才會認識餘歸城。
    樓月那幾年被皇後收為女兒,家門由此添光,自身的架子也就跟著大了,仗著人勢說話的口氣也大了些,學著守城門的將軍口氣仗義救下被人欺負的他,極為可笑。
    那把年紀,居然還會遭人欺負。
    “你與王爺關係可好,可與我說說?”浣雲眼底濕潤,眨了幾下把淚花眨沒了,再正視樓然。
    “我與王爺不熟,隻是從孿生兄弟口中聽說過,王爺在睦國應是有友人。”他也不確實有沒有,隻知道這小子待人極好,有公子願意與他玩,卻總玩不久,被人當傻子似的,總去討好別人。
    身在異鄉,總是想去交個朋友,卻總是遭人算計。不過,現今想來,也是他怕孤獨吧。
    那次餘歸城求樓然救他,心中也是認他為友人,想來,今日變成這般模樣,與那件事多少有關,之後回國,想必又是發生了何事。
    浣雲點頭,“聽容娘提過一回,不敢去過問他何事,隻盼他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不去仇恨任何人。”
    樓然依稀記得,餘歸城與他提過睦國的事,說榮國的皇後是他母親,為此遭人恥笑過一段時間。
    從宋府回去之後,路上抓著江謠的手訴說不解:“餘歸城的母親是皇後,據我所知,現今的皇後不過三十,顯然不是他的母親。”
    “您是說皇後被廢?”江謠沒打聽過餘歸城的任何事,畢竟名單中沒有他的名字。
    “別的皇子在家偷安養閑,就他跑到戰場打打殺殺至今才回,立下汗馬功勞卻無幾人感激,實在憤恨!”也就單純地為昔日好友抱不平,這榮燁過於偏心了。
    “小的明日可給您帶來消息。”
    回了王府,踏入門檻便遇見餘歸城,二人相見不過點頭行禮,不去過問一二,餘歸城走後,樓然在原地留意了片刻,回身去瞧那高大的背影。
    這個人,於他而言是陌生人了。
    ——
    到睦國的第三年,十六歲的餘歸城離了隨從的身邊又去找睦國的公子們玩,整日麵對那群麵無表情的人悶得慌,出來見人也總遭人笑話。
    越過兩座山林,終於見到公子們的身影,瞧著是在射箭,這時一支射空的長箭落到餘歸城腳前,餘歸城撿起,嬉皮笑臉還給那個拿著弓箭的公子。
    公子接過,麵對餘歸城的出現,隻覺得格外出奇:“質子不學習了?”
    餘歸城搖頭,輕聲道:“總得出來透口氣。我沒帶弓箭,能借我玩會兒嗎?”
    公子大方,餘歸城接過,探視周遭,瞄準不遠處一棵老柏樹,拉弓放箭一氣嗬成,弓箭落地,箭上隻有一片鳥羽。
    見此,眾公子大笑,借弓箭的公子搶過餘歸城手中的弓箭,一臉嫌棄,“以為你有何本事,不過如此。還說是榮國皇後的嫡子,國君最喜愛的皇子,手上一點技藝都無。”
    “你若是榮國未來的君王,書呆子該如何治國?”
    這些年公子們拿出這句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都聽膩了。
    “歸城兄弟多,不必擔心這些。”來睦國前浮萍皇後遭人除害,他本該陪在母親身邊的,但臨行前與睦國的大人見過一麵,不得換人,抱著滿腹的心思來此度過了三年,這三年榮國皇城裏無一人傳過一封信件來此,隻告知隨從監督他學習。
    學習他自當會好好學,隻是,身為人總不能一直關在屋子裏,看著睦國公子們整日在外遊玩,他好生羨慕,玩過幾回,友誼尚未堅固便被隨從發現,這還是小狀,出了事身份再大總得負責。
    他不能丟了母親的臉,除了跑出來玩,從不惹事。
    “聽聞林院的公子說,半月前與你玩過一回,遭了隨從告狀被生母打了一頓,我等今日與你射箭,不會惹來質子的隨從?”
    餘歸城一愣,他不確定,他也不知那些隨從竟會去找家主告狀。
    公子們見他表情不確定,也知他性子弱,當即就要走人。
    眼見公子們要走,餘歸城追了上去,“若隨從去告狀,我隻說是我威脅你們與我同玩,非爾等本意。”
    “質子是在說笑吧,識你的人哪個不知質子就是個整日隻會躲屋裏的書呆子。”虧本的買賣才不做。這時,其中一位公子瞧見了樹上的鳥巢,臨時起意轉身去看餘歸城。
    “瞧見那鳥巢了?”眾人去看那人所指的方向,柏樹上有幾堆雜草,再走近,一個個仰著頭,不確定裏頭是否有鳥蛋。
    “入夜我們會去後山打獵,若你能爬上柏樹掏出鳥蛋給我們瞧,便帶你去。”見識過這位質子的女子心,這條件已經很大度了。若能跟著去打獵,多少能幫著守柴火烤食物。
    當即,餘歸城走到柏樹旁打量,這老柏樹踩一腳都覺得不踏實,坑坑窪窪倒是多,一腳一步爬到最近的一窩鳥巢,探頭一看隻有幾根鳥羽,再往上爬,樹幹直滑使他再往前不了,站直身子仰頭去看另一窩鳥巢,依稀聽得幾道鳥叫聲,心下一激動,壯起膽子爬往另一根樹幹,總算是瞧見巢中兩隻光禿禿的雛鳥,而雛鳥旁邊還有三顆斑白的蛋。
    “有鳥兒,羽毛都沒長。”往下低頭去瞧公子們,心下高興,忘了上樹的任務。
    “光說不給看,拿下來。”樹下的公子們開始起哄,餘歸城去瞧這些鳥兒,又再瞧這難走的“道路”,行不通。
    “它們會死的。”餘歸城拿了顆鳥蛋給公子們瞧,放回原處便要下樹,公子們這時不肯罷休了。
    一位公子看不慣餘歸城的性子,當即拿起弓箭就要去射餘歸城旁邊的鳥巢。
    “不拿也是死。”一箭射去,餘歸城飛速折下一枝柏樹枝挑開飛箭,攔在鳥巢麵前。
    “你不信守承諾。”
    “那又如何,又不是傷你,拿它下來,以後打獵都帶著你。”不等餘歸城回答,另一位公子忍不住發聲。
    “你還敢帶著他?別等獵物沒打著,他便趕走了獵物。”說來,覺得有理,舉起弓箭跑往柏樹的後方就要去射那鳥巢,一箭射出又被餘歸城挑開。這一挑出了勁,箭射偏開,下一刻驚呼聲傳入耳中,瞧向聲源處,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拿著射落的弓箭前來問罪。
    “謀殺我不成?”少年把弓箭扔在公子們麵前,這問罪的口氣,地位應是不低於這些公子們。
    “誤會,是質子不聽勸,想獨吞了鳥巢裏的雛鳥。”
    “有鳥?”少年仰頭去瞧樹上,竟瞧見了一人,這陌生麵孔,便是新質子。家姐被皇後收養封為公主,他們一家沾了光,幾年不來山坡玩,一來竟見到新質子。
    餘歸城見少年要誤會他了,立即解釋:“是他想射落這鳥巢,並非我想獨吞。”
    少年人像沒聽到餘歸城說的,當即爬上樹,使喚他挪個位置給他,這才探頭去瞧鳥兒。
    而後低頭對著眾公子笑道:“這鳥兒歸我了。”
    餘歸城一怔,敢情這位才是真想獨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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