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賊！你可算有個信兒了！”
    “王八蛋！你還有臉打電話來？”
    “我還以為你客死他鄉了。”
    聽到那邊的“新年快樂”後，餘白把以上幾句全部咽了回去，準備罵人的嘴巴都張開了，愣是化成了一個笑容，隻是這笑很短暫，馬上又被了收回去，嘴上跟著冷硬回應“新年快樂。”
    “吃餃子了嗎？”何衛東終於在說話間帶了些情緒出來，這次尾音輕柔，一轉之前的冷冰冰，很像戀人間的問候。
    聽得餘白心一下就軟了，口氣頓時就溫了不少“還沒包完。你吃了嗎？”
    何衛東沒回答，想必是沒吃。餘白趁機試探“你回來，我包給你吃。”
    那邊的何衛東笑了“你？會包餃子了？”
    “這些年我學了不少你不知道的東西，除了包餃子外，還有很多很多，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慢慢的，一樣一樣展示給你看。”
    電話那頭的何衛東看不到餘白壞笑的表情，隻覺得他此刻講話的語調像個考了一百分的小孩子，拿著試卷在跟家長炫耀。
    何衛東窩在壁爐邊的沙發裏，下午的太陽透過弧形窗照在他身上，頭發被映成了深褐色，跟他的瞳孔如出一轍。今天為了慶祝春節他特意穿了件紅色毛衣，襯得整個人膚色如雪，低頭溫柔一笑的樣子定格下來，絕對大片。
    可惜餘白看不到。
    “有機會吧。”
    這句說完，兩個人都在電話裏沉默了。
    餘白不是話多的人，而何衛東過去絕對屬於話癆型兒，但之前說過了，他非常善於感知別人情緒，在餘白心情不好時能非常適度的安靜下來，默默陪著他，有時兩人一天也不說話。
    餘白一直比較享受這種感覺，如果是不太熟的朋友在一起，怎麼都要找些話題避免尷尬不讓氣氛冷下來，但跟何衛東就不需要。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沒有過強求，總是很隨性。
    但顯然電話裏的沉默跟麵對麵的沉默是兩個概念，這一次的相處中，餘白清晰的感覺到電話裏頻頻而來的靜默有些壓抑。
    “你什麼時候回來？”
    “過幾天。”
    “好吧，注意安全，回來聯係。”
    這次是餘白主動掛斷了電話。
    家裏親戚少，沒什麼需要走動的。餘白從正月起迎來了一年到頭難得的清閑。
    沒有電話打擾，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除了偶爾跟幾個朋友聚聚，幾乎每天都在家裏陪著老媽看電視，小小東就在兩人身邊趴著，一睡就是一天。
    餘白工作沒幾年就租了個公寓自己住，後來住習慣了就給買下了，他媽媽舍不得老鄰居，不肯走，每天在院子裏種種花喂喂鴿子，也算清閑自在。
    平時餘白工作忙，每周六日回來，在家也呆不踏實，不是接電話就是視頻會議，母子倆鮮少有機會聊天。唯有年底這一個月每天呆在一起，老生常談的話題自然又拿出來聊。
    “餘白，你不結婚了？”
    “不準備生個孩子給媽帶帶？”
    “你以後什麼打算？”
    “你就沒有看上的姑娘？”
    “你們單位裏也沒有？”
    “。。。哎，開始你說出去住，媽還以為你有女朋友了。”
    餘白當然知道當時她怎麼想的，樂嗬嗬還幫忙收拾東西，看她這麼高興自己也沒點破。
    “那現在您怎麼知道我就沒女朋友呢？”
    “你看看哪個有女朋友的整天跟老家兒起膩的！”
    “不愧是我媽，睿智。”
    “少貧！我說你啊。。”
    “媽！您等會兒！”餘白一看她媽一擦手準備坐在自己對麵開始念叨，心裏一驚，趕緊阻止“您是不是看我成天在家晃心煩啊？要不我出去約會得了！”
    “你還有這本事？”
    “您這激將法太拙略了。”餘白哈哈笑著去拿外套，“那我走了！晚上不回來吃了啊！”
    “注意別人安全。”
    “。。。”
    這句玩笑是從初中就流傳下來的，當然源自於餘白三天兩頭打架。
    餘白坐在車裏打著火兒，卻不知道去哪兒。
    糾結來糾結去，漫無目的不知不覺就開到了何衛東家樓下。
    小區裏車少，樓前就有個車位，餘白停下車下意識一抬眼，四樓居然是亮著燈的。
    這孫子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要下車，燈關了。
    五點多鍾不可能是關燈睡覺，餘白穩穩當當坐在車裏等人出來，心裏盤算著如果他等一下兒跟另一個人一起走出來，是下車揍他還是直接開車撞他。
    樓門被推開，一身正裝的何衛東出現，還好，身旁並無他人。
    餘白還沒下車就被他看到，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動，自己快步走過來。
    一個月未見，何衛東似乎清瘦了些，但精神很好。他一雙眼越過枯樹跟積雪望過來，眨眼間複活敗相，餘白隻感覺迎麵而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春日。
    這樣一個神采奕奕的何衛東，即使披上長款深灰色暗紋羊絨大衣，整個人也完全顯不出絲毫沉悶。
    跟那天電話裏一樣，餘白一句難聽話也說不出口了，站在原地，克製自己想要擁他入懷的衝動。
    何衛東看著餘白盯著自己的眼中閃爍不定，淡淡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回來？”
    “心靈感應。”餘白對答如流。
    何衛東愣了一下，凝視著餘白久久不說話。
    “怎麼了？”
    “沒什麼。”何衛東抬手捏了捏鼻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直男。”
    “直男什麼意思？”餘白很好奇，好像總聽人說起這個詞。
    何衛東不回答，手指上勾著一把車鑰匙，抬起來晃了晃“我約了人吃飯，你先回去吧。”
    餘白一把抓住他手腕攔住人“我送你。”
    何衛東坐在副駕上，看著餘白的側臉，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果然是會買這款車。
    “怎麼？一個月不見，我更迷人了是不是？”餘白目視前方，挑唇一笑。
    何衛東轉過臉來，這些年，你果然都沒變。
    “你一回來不找我，約了誰去吃飯？還不讓我進去？你這樣很危險知不知道？”
    何衛東覺得好笑，以往餘白的情緒裏隻有不屑、威脅、跟愛搭不理，從來沒見過他悶著聲音像現在這樣賭氣。
    誰敢給他氣受，早就挨上揍了。
    “怎麼個危險法兒？”何衛東忍著笑，故作冷淡。
    餘白沒說話，繼續開著車，隻是車速更快了，似乎是把對何衛東的不滿轉移到跟交規較勁去了。
    幾分鍾後疾馳的車猛虎般一個甩尾，以非常不可思議的速度漂亮入位，看呆了跟著衝進來的保安。
    餘白轉過臉來，似笑非笑“我這樣兒的，被冷落久了，你跟社會都會很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