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藍焰火﹒上部  59、對決“十裏香”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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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對決“十裏香”
    夏夏鼓勵我要和李豫把近四十萬簽單的事情掰扯清楚。夏夏說,你愛你表哥嗎?這句話點中了我的穴,使我當即就下了決心。
    我約李豫單獨見一麵,地點是在他常安排我表哥去而我不常去的一個茶坊,名叫“十裏香”——挺俗的一個名字,門臉兒也不大,但裏頭畫梁繡棟別有洞天,很雅致,也很安靜,最適合談點私事,表哥許多不適合在公司談的商業單子,多半是在“十裏香”搞定的。
    李豫如約而至,見了他我沒什麼可繞彎的,便說,李叔叔,我那六萬一張的賬單是怎麼回事?
    李豫說:“哦你約我出來就為這事啊?”他不慌不忙地給我斟茶,神態之穩定倒讓我有點不自信起來。
    “是不是那筆音箱的錢啊?”他說。
    他一下子能想起那筆錢,說明心裏有譜,什麼事都一清二楚。
    是吧,我回答。你把音箱搬我家來時,記得你說是一朋友優惠價銷給你的,兩萬,還不用立馬給錢,試聽滿意了再給。
    李叔叔哈哈笑起來:“這怎麼可能?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小Tony,這對音箱兩萬怎麼拿得到?原裝的,市場價多少你知道嗎?六萬已經是半賣半送的了。”
    可是,當時你明明……
    “你記錯了吧,小Tony,李叔叔還能蒙你?”他分明是先發製人,堵住了我。
    “你哥追究這事啦?說貴了?不至於吧。馮董不是這號人,特別是對你,六萬塊錢算什麼。是你自己覺著這錢花得不踏實?要這樣,李叔叔給你退回去——這不成問題,滿北京城你李叔叔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別說是一套音箱,就是買幢樓,你要反悔了,我都能原價替你把錢要回來。”
    接著,李豫還好生訓誡了我一番,說我區區六萬,看成西瓜般大,這不成,以後怎麼做大事?說我和表哥比,那出手、氣度就差太多了……
    我辭窮。怎麼倒成了我反悔了?鬱悶。
    沒想到我這麼不經事兒,一點對付的招也沒有,而李叔叔在一副老實巴交的外表下,竟然這麼圓滑老辣。我差點哭了。我使勁咬了咬牙,努力平靜自己,說,李叔叔,今兒我要說的事你肯定明白。我不掰開說,是因為念你是我叔叔輩。我從新加坡那小地方來,到大北京還不到一年,論老理兒,北京的處事竅門和為人作派我肯定是沒學到,也許,一輩子也學不會。可是我們小地方來的人,有一點特別擰,就是不能被欺負……
    “李叔叔欺負你了嗎?這話說得——”我看出,這會兒李豫有點急。
    我接著說,李叔叔,您是長輩,在我哥公司立過汗馬功勞,元老級的,我哥器重您相信您厚待您,全公司人都看到。可一個人不能昧著良心以怨報德,更不能恩將仇報。我是有點傻,您也看出我傻,您要沒看出我傻也做不出這些以為能瞞天過海的事。可是,李叔叔,您知道嗎?欺負我實際上是在欺負我哥,我哥待你這麼好,他要知道了該多傷心……我都替我哥傷心!
    李豫不再像先前那樣鎮定沉著了,他知道我一切都知道,而且有充分證據,於是臉有點拉長。沉吟片刻後,李豫黑著臉說:“你想怎麼辦?”
    我沒想到他會默認,雖然話裏有威嚇我的意思,但畢竟是承認了,這給我長了膽,我堅定地說,我不能看見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了,還不去拉他,更不能讓人坑了我哥,我要維護我哥的利益——這話是夏夏教我說的,沒有夏夏我說不了這些特成熟的話。
    李叔叔啞然,顯然內心很糾結。
    我說,我不知道除了這40萬,你在我表哥公司還有沒有其他的黑賬……
    聽到這,李叔叔立馬為自己聲辯,說自己再沒有其它徇私舞弊的事兒,把自己說得多忠誠多仁義似的,但我已經不聽這些了。
    李叔叔,我到北京後,您沒少關心我,前一陣為我拍拖的事您也沒少張羅,不管您出於什麼目的,我還是很念你的好,但是,黑我哥錢的事必須了斷!!
    李叔叔眨巴著眼睛,等待下文。
    我說,這事我先不聲張……我還沒往下說,李豫便接口:
    “要不我把這錢補上?今後你不管有什麼事,不管需要花多少錢,李叔叔全能幫你——”
    我愕然。
    從李豫突然活泛起來的眼神裏我看到了他靈魂的醜惡。
    他以為我在要挾他,以為我企圖通過要挾他,建立起我們倆的同盟。我和他建立同盟?衝誰?除了衝我哥,衝我哥公司,衝我哥公司的錢,還能有什麼?我到這會兒,才意識到李豫在表哥公司多猖狂,才意識到他的品質有多卑劣,這兩條加一起,一切皆有可能。
    太可怕了。我為表哥身邊潛伏著這麼一條蛀蟲而戰栗。
    在這之前,我並沒有想好要李豫怎麼樣,我隻是想警告他,讓他收手。但這一刻,我突然想到夏夏的話好對,對這樣的人切切不可姑息,更不能放虎歸山。我定一定神——我特別需要定一定神,因為我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抉擇。我說,李叔叔——到這一刻我還不失禮節地稱呼他“叔叔”,盡管內心早已經覺得他不配被我尊稱。
    我說李叔叔,小40萬的黑鍋我背了——李豫眼中閃過一喜,可他高興得太早了——但是,你必須離開公司,以什麼理由,你自己考慮,反正你要離開,這就走!你要不把我的警告當回事兒,可以。你已經想到我會怎麼做了。
    事實上,我會怎麼做自己都不知道。
    事後,我把和李豫對決的經過告訴夏夏,夏夏直罵我傻。我說,我怎麼還傻?夏夏說:“幹嗎要為他背黑鍋?”我說,這裏頭確實也有我花的錢,可哪些是我花的,哪些是李豫蒙的,能說清楚嗎?再說,我真的狠不下心來……置人於死地。
    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是,我背黑鍋,算是對李豫一點補償吧。
    李叔叔大約在10天後離開了公司。我沒見到他離開時的情景。隻是在某次晚飯的時候,表哥隨口說了句:“今天李豫辭職了。”彤姐當時問:“幹嗎?”表哥說:“誰知道。”彤姐說:“李豫也算是公司的老人馬了。”表哥說:“人往高處走。這年頭,正常。”一切都顯得輕描淡寫。
    我愣怔了好一會兒,說,哥是該換個精幹一點的助理了。要不要我給物色一個漂亮的小姐姐啊?
    表哥和彤姐相視一笑。繼續吃飯。沒有下文。
    打那以後我再沒見過李豫。表哥身邊也再沒有使喚過助理秘書什麼。有時我想,李叔叔還不算太壞,他要真跟我卯上,玩狠的,我這樣一個毛孩子怕不是他對手。我還想,表哥到底知道不知道李豫辭職的真正原因?知道不知道這一切與我有關,是我把他趕出公司的?我總覺得表哥多少有點知道,否則不會對李豫的走不表示一點態度,哪怕是丁點惋惜。
    表哥什麼事都不願意抖落開。他就是這麼個人。
    幹完這件事後,我的心鬆活了許多,因為我看到自己還能辦點正經事兒。我為表哥公司清除了一個隱患,一個毒瘤,而且不動聲色。我為自己能為表哥盡力而自豪。
    但鬱悶的事接踵又來。我從上海回北京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凡凡,“南悅坊”從三號樓裏徹底消失了,所有人的手機都處於空號狀態,這說明“南悅坊”真的出事了,而回避是他們目前唯一可依采取的辦法。據知情人說,之前“南悅坊”被公安查過一次,三號樓的門洞裏裏還張貼了一張限期整改和罰款的通知。可是告示貼出沒兩天,“南悅坊”的人就都走了。鳥獸散。整改個屁,關門大吉,退隱江湖,估計公安最後連罰款也沒收到。
    我回北京後,去敲過那裏的門,確實沒人應。人去樓空。我正懨懨地不知去從,巡樓的保安跟我搭訕:“你跟他們認識?”
    我說,是啊。
    “怎麼認識的?”
    什麼怎麼認識的?我說,在小區超市認識的,我們常在一起打球。
    保安又問:“知道他們幹什麼營生的嗎?”
    我說,知道啊。
    保安說:“傻孩子,這當口,知道也不能說知道。”
    保安認為我其實未必真知道,他問我:“你說店名幹嗎非叫”南悅”?告訴你,不是這個”南”,是男人的”男”,”男悅”就是男人快活的地方。”
    我說,明明叫“南悅”,幹嗎非把這個“南”說成那個“男”啊?
    保安說,傻呀,這叫諧音。他說他其實早知道,一撥半大男孩,穿得一個比一個鮮亮,在三號樓進進出出那麼久,要不知道他們幹什麼吃的,除非腦子有病。
    我覺得也是,見天在樓道裏竄,保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靈通得跟特務似的,樓裏開著這麼大一家店,能沒有察覺嗎?
    “還不都是為混日子,”保安突然感慨地說。“我們看樓的,也是混日子,其實都一樣。所以,這麼久了,我從不為難他們,前一陣警察來,我提前還撥了電話上去……誰不是爹媽生養的呢。”
    我沒想到保安會這麼說,但願他真的是好人,而不是為討我好。
    離開三號樓,我的心好空。
    沒得說,這事一定和老肥有關,是這魚頭不叫“南悅坊”過了,說到底,是我捅的婁子,最終讓“南悅坊”的小哥們替我頂了罪。
    我不知道當時事情鬧得有多大,一幫小哥們是否遭了殃,他們現在又飄向何方,靠什麼謀生?樓層保安肯定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上海時,給凡凡打電話,凡凡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那會兒應該已經有事了,沒準正是風口浪尖,而我卻傻傻的,一點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勁,一個勁在上海尋歡。想到這一點,我覺得特別對不起“南悅坊”的小哥們,愧疚之心一時難以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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