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藍焰火﹒上部  52、麥色男孩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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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麥色男孩
    我堅持要在丁丁哥的店裏把自己的膚色改變了,但在最後一刻丁丁哥猶豫了。他說他下不去手。哦靠,這話聽著挺嚇人的,好像他要把我幹了似的。其實,滿不是那回事兒。
    那會兒我已經把衣服脫差不多了,丁丁哥站我我身後跟兩個工作人員交待用什麼油,曬多長時間,膚色有什麼要求等等。丁丁哥無意看到了我的背,他丟開兩工作人員,過來撫著我的背,怔怔的。
    怎麼啦?我問。
    丁丁哥猶豫了一下說:“Tony我說你別做了。”
    我說,幹嗎?
    “我沒想到你皮膚那麼好,光潔到一點瑕疵都沒有,”他說,“你不在乎,我都替你可惜了。”
    我說,不是說對皮膚沒傷害嗎?
    丁丁說:“說是這麼說,但一段時間內,皮膚幹燥是肯定的。”他說我的後背簡直就是一塊玉,他有點下不去手。
    我說,沒關係,就是想改變一下自己。我堅持說,做吧。
    丁丁說:“想好了?沒得後悔哦。”
    我說,不後悔。
    丁丁哥終於問我臀部要不要黑?他說留道褲衩印子也是可以的,就象海灘上曬出來一樣,也挺時髦的。小飛建議:“還是都曬了好。”小飛一直認為屁股是我的精彩部分,不像他們跳舞的男生,不是太瘦,就是太敦實,而我比較得當。他堅持那麼好看的臀型要和大腿的膚色保持一致,那才比較完美。我聽了,覺得有道理,便說,聽小飛的。
    丁丁哥笑著又問:“那前麵呢?”他說這話時總是顯得特別含蓄,用詞很斟酌。
    這我沒想到,問,別人怎麼樣做啊?
    工作人員說:“都有。前麵曬不曬看個人了。”
    我看了眼小飛,說,聽你的。
    丁丁哥說:“你怎麼什麼都聽他的?”
    我說,我這人一到關鍵時刻就沒注意。
    小飛說:“這真沒想到,不過,想想要是光留一截白,很奇怪哦。”
    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丁丁哥替我做了決定:“先不曬吧,以後要有女朋友了,可以補。”這話我聽得懂,可小飛非裝作不明白,存心問:“這和女朋友有什麼關係啊。”我臉都紅了,給了小飛一腳,你怎麼那麼煩啊?一邊去!
    大家都笑了。一工作人員說:“有女朋友了,說明要派用場了。現在曬了也沒用。”哦靠,這廝比小飛更二百五,幹嗎要說出來?仔細想想,誰都不二,男生間的話語都是這麼直來直去,這個小世界其實也挺好玩的。
    丁丁哥給了我一條小褲子,僅僅能遮住不打算做黑的部分。屋子裏都是男生,我也沒多大忌諱,側一側身就換了,我注意到丁丁哥有意轉過身去,非常禮貌的做派。我心裏暗自佩服,他雖然出櫃,但顯得特別有品,難怪大家都敬重他,和他相處,不僅坦然,而且感到挺純淨的。後來我知道,在上海真有那麼大的一個群落,優雅而高尚,從不攪擾他人世界。而他們的那個世界也不會讓別人幹預。
    多半是出於對我的重視,丁丁哥親自動手操作所有工序,對待我的身體竟然像對付我的臉那樣細致,一絲不苟。天底下大概沒有一個男人有他這麼細心了,女人也未必能做到。這大概就是一個資深蓋的特質。天下尤物。
    給我抹增色油,總要靠近敏感部位,比如肚臍下方,比如大腿內側,而兩處胸廓是不可疏漏的重要要部位,躲不過去。丁丁哥的手在那些地方往返,能感覺出來,是純技術性,不帶一點感情色彩。可我還是有點緊張,畢竟褲子太小太薄了,而且就在他眼前,我怕有變化,被丁丁哥看出來。在君子麵前不可露怯,是我當時的唯一想法。這是我的心理問題,和丁丁哥一點沒關係。我擔心丟糗,一個勁找話說,好分散注意力,找不到話的那些瞬間,心裏就默數1、2、3、4……然後再10、9、8、7倒著來。誰也不知道我複雜的內心活動。那會兒,我眼睛都不敢四下亂看……
    丁丁哥是懂男孩子的,所有雜七雜八的想法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問題,再正常不過。他那種善解人意的做派是真正的紳士風度。我從他那裏學到了怎樣用一個紳士的眼光來看待世間的紛繁,把一切複雜都看得簡單,看得單純,不摻雜質。
    丁丁哥到底還是看出了我的局促,他不會不發現我從開始到後來的變化。他在我腿上拍了一下:“那麼緊張幹嗎?”我羞赧地說,沒有啦。丁丁哥直起腰,說:“噢,腰不行,小飛你來吧——”他把剩餘的活交給小飛幹,其實是怕我繼續緊張下去。而剩下的也沒什麼要幹了。
    小飛自然是逮到機會就鬧,他在手心裏倒不少褐色的油漿,一下子全拍我肚子上,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我急扯白咧地喊,幹什麼,你!我把身子苟起來,躲他。丁丁哥趕緊過來阻止:“小飛,你別瞎鬧,這油很貴的。塗不勻,曬出來顏色會花的。”小飛這才收手。
    在幽藍的光線下,我看不準確肌膚發生了什麼變化,隻感到全身油汪汪的,跟油缸裏撈上來似的。褲子也被油漿浸潤濕了。
    丁丁哥讓我戴上眼罩,躺進“太空艙”,然後調節好光濃度和時間。他對我說:“一會兒我再過來。”他問小飛是不是在裏頭陪我?說你要在屋子裏的話,戴上墨鏡。
    我什麼也看不見,焦急地問小飛:“變色了嗎?”小飛說:“你以為變戲法啊?我戴著墨鏡,什麼也感覺不到。”
    我靜靜地躺著,身體開始發熱,想是光源照射的關係。小飛關切地問:“皮膚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嗎?”我說,還好啦,有點燙。我告訴他我有點緊張。小飛說:“有什麼好緊張。你難道看不出來?丁丁哥是絕對不會讓你失敗的。”小飛說完撲嗤一笑。。
    我說,幹嗎?他說:“不能說。”我說,是不是覺得我像躺在一隻棺材裏?
    他說:“嗯。精美的棺材,公爵睡的那種。”
    他說,他突然想到,像我這樣的人死,應該和來得時候一樣,赤條條,因為這種狀態太令人震驚了,美到極致。
    我說,咒我是不?不過,還是有點創意。這樣,在人世間沾上的任何一點不潔都不會帶走了,真正的質本潔,還潔去。在上帝那兒,我成天光著腳,光著身子,多爽。跑來跑去,在樹上摘果子吃……
    小飛說:“別介。不出三天,上帝就被你誘惑成一個老蓋。”
    噓……我說。沒準能聽見。
    小飛說:“誰?”
    我說,還有誰,那老頭啊。上帝無處不在,你沒聽過?你這麼說也太褻瀆了。
    “還當真了你——”片刻,小飛又說,“真要把他老人家掰彎,你可就出名了。不過,也許上帝本來就不是個直男,沒出櫃而已。”
    抓狂。
    小飛跟著說:“真想看看全身黑是什麼樣兒。”
    我說,你不早說。心裏卻想,要是真打算統統做黑,勢必要光赤條條躺那兒。我可不幹。
    小飛大概也想到這一茬說:“知道你不好意思,屋子還有其它人,心裏其實很願意全黑呢。”
    我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既然到了這兒,就豁出去了。
    小飛知趣地挪開手,小聲說:“剛才那家夥支了。”
    我問,哪個?
    小飛說:“還有哪個,丁丁哥那個助理,一邊站著的那個。”
    我說,瞎說!
    小飛說:“騙你小狗。”
    我說,你怎麼對誰都不懷好意,我就不會去注意那些。
    小飛說:“怪不到我哦,那麼明顯,隻有你這傻子才沒注意。”
    我說,其實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不就是和你一樣,一個小蓋嘛。
    小飛說:“誰大驚小怪啦?我隻是覺著好玩,說說而已。早知道這店裏頭蓋多。”
    我說,別跟我說這個,出去看看丁丁哥怎麼還沒來?
    翻身又照了大約十來分鍾,又進衝淋房做了個全方位的弱光,偽曬就算完成了。我取下眼罩,發現自己真變黑了,但由於屋子裏是有色光,這種感覺還不是太明顯。我好好洗了個淋浴,裹上浴巾走出“曬房”,丁丁哥他們在那裏等我。
    “對著鏡子照照吧,看看滿意不滿意。”他把我引到一麵落地大鏡子前。
    哦靠,這是我嗎?一個麥色的男孩,像從夏威夷或者文萊什麼地方來。由於膚色的關係,我的眼白顯得特別清澈,而眼珠尤其亮,本來就健碩的身形,現在更顯了。我解開浴巾,仔細打量全身。我問小飛,還行?
    一直沒表示什麼的小飛這時終於說:“要我說實話嗎?”他頓了足有幾秒,這幾秒鍾,我心裏特別緊張,唯恐他說不好,誰知他一轉臉,竟然用興奮的語音說:“真他媽棒!臭美吧你就。”
    我就這麼完成了出生以來的第一次變身,從一個白皙到令人豔羨的男孩,變得黝黑,變成異類,走上街,回頭率比以往平添好幾倍,而從那以後,我很長時間保持著那種健康而略帶野性的膚色,人們一直以為我天生就是這麼個麥色小子,不是有大馬就是文萊什麼的血統。準確說,這是由一個男性世界打造出來的理想型男人形象,帶著對世俗和傳統東方審美的挑戰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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