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火在燒，煙氣彌漫開來，從枯草叢裏升起，從黑鬆林裏升起，天空都被燒黑燒紅了。
    白砂站在車子旁邊，看著這一幕。
    他從鎮子返回家裏，剛下車就望見這一幕。
    他穿著夾克和牛仔褲，站著路邊，眺望著遠方，看著自己的木屋被火勢一步步蠶食。
    波比和斐達應該都出來了。
    他這樣想著，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嘟了幾聲，沒人接。
    白砂的心中升騰起了焦慮，一點點蒸發幹淨了他的耐心，眼神逐漸慌亂，削薄的身軀站在漫天大火麵前顯得格外無助。
    他甚至想就這樣衝進去，倒不是為了屋子裏什麼貴重物品，裏麵確實有幾樣，但也不足以讓他喪失理智，使他動搖的是波比，他的“孩子”。
    他打了個電話給消防隊，從車裏取出一條毛巾，倒了些礦泉水上去，遲疑了一下還是從抽屜裏取出了一把短槍。
    他繞著林子周圍走動，試著找一個突破口進去裏麵一點看看，不會走入太深，有危險他會及時撤回的。
    走了大概半圈，他看見了一條隱蔽在枝葉間的小路，看起來很久沒人走的樣子，荒草都快要遮蔽這條道路了。
    他捂著口鼻，掀開頭頂的枝葉，往裏走去。
    “波比！斐達！”他喊著，咳嗽了幾下，接連好幾聲之後，忽然一陣狗叫聲傳來，白砂趕緊往聲音源頭趕去。
    穿過重重屏障，白砂見到了他的愛狗，它看起來沒受傷，正圍著斐達轉，白砂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了？”他問道。
    斐達坐在一塊草地上，身上添了一些傷，有幾道大點的口子還在不停的冒血，靠的近時便能聞到那股血腥臭味。
    斐達那張布滿鱗片的臉看不清什麼表情，一雙眼睛堅定明亮地盯著他，幾秒後，斐達撤回了眼神，那種被獸類盯上的感覺消失。
    “那些人過來找我了，他們發現了我的所在地。我已經把體內的追蹤器給挖出來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白砂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人在懷疑他。
    “我沒有舉報的必要，你愛信不信。”
    “我知道。”斐達說著，有些懊惱，它不是這個意思，剛才隻是在陳述事實。
    它的腦袋裏有些不屬於它的記憶，處於混沌狀態，隔著層霧摸不透。
    斐達這個名字是冒用一個死去的男人，那個男人的家人把他的軀體捐獻給了生物所…肯定是那些該死的研究人員對它做了什麼，不然如何解釋記憶的出錯和性格的轉變。
    “你把他們引來了，我們得走了。”斐達說著，起身，一雙眼睛充滿了戒備，透過層層枝葉往白砂來的方向望著。
    白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斐達本可以帶著波比逃走，但是他還在鎮上，回來肯定要被那些研究所的人發現，所以斐達留在這裏隻是為了等他，而那些人借助他尋找到了斐達。
    “這邊！”斐達喊道，一手拉著白砂往西南方向跑去，身後傳來槍聲。
    白砂一隻手被拉著往前奔逃，波比跑在前頭，倆人一狗匆忙奔逃在林間。斐達的身影迅速，就跟一隻穿梭在林間的豹子似的，白砂都快跟不上他了。
    “小心。”斐達一個回頭，反撲了過來，將白砂撲倒，一顆子彈擊中了上方的人，正中肩膀。
    “你受傷了。”白砂說道，激烈運動過後全身皮膚如火燒，心髒在胸膛裏都快跳出來了，反射弧變長。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懵圈，喘著氣，倆人緊貼的地方傳遞著熱度。
    五六個穿著作戰服的男人出現在後方不遠處，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至少能供他們再逃一會。
    “還能再跑嗎？”斐達問道。
    “能。”白砂回答道，在那一刻他意識到眼前的人有著很好的脾氣，可能是第一眼造成的刻板印象，所以忽略了深究了解的欲望。
    他們起身，繼續往前奔逃，枝葉劃傷裸露在外的皮膚，臉頰被割傷，但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們隻管一心奔逃，不要讓那些恐懼的黑暗抓住。
    這一幕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裏發生過？
    沒來得及細想，這種一晃而過的念頭便被第二聲槍響打破。
    他開始後悔自己平時怎麼不多鍛煉，那幾個訓練有素的男人都快要追上他們了。
    斐達帶著他滑下一個陡坡，眼前是條河，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跑到下遊去了。
    “會遊泳嗎？”斐達問了一句。
    白砂點了點頭，心想還好會，就是不會他們也沒別的路可走了。
    波比看起來很興奮，它喜歡遊泳，白砂平時有訓練它下河捕魚的能力。
    他們躍下河裏，等後麵那群追捕的人到達後就隻剩下遠遠的背影。
    “該死的！”灰流罵了一句，竟讓它給跑了。
    他是一個驍勇善戰的退伍軍人，同時也是一個一流的心理學家，那日在白砂門口交談，當問起“有沒有奇怪的事發生”時，那人眼神有一兩秒眼神失焦，這是在思考和回憶時才會有的表現，由此判斷出那個男人在撒謊。
    他們布下陷阱，等了兩日才開始行動，沒想到那隻怪物實力變得越來越強，竟然躲開了他們的獵捕，不過他們也逃不了太遠，下遊還有一隊人在包抄。
    他拿起對講機，呼叫道：“你們再派兩隊去下遊，帶上電籠，會用的上。”
    灰流臉上露出狠厲的表情，帶著血腥味，這是一人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屠夫，幾乎沒人能從他的手掌下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