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午兩點半
    “往右一點，對對對，別動了，別動了！尼瑪叫你別動了！”
    管朔踩著梯子往下望，“到底是動還是別動？”
    陸一南簡直就要噴火了，拿著膠帶砸他，“往左！你個鐵憨憨！對聯貼歪了會被人笑話的！”
    三分鍾後，陸一南徹底無語了，這鐵憨憨貼對聯和新娘子上花轎一樣，頭一回，沒經驗。
    “顏默！顏默你趕緊出來！”陸一南朝房子裏喊，“我真的是服了，這貨把對聯貼成一個蛇形”
    管朔捏著對聯在梯子上喝了將近半個小時的冷風，他覺得，他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卻被陸一南貶得一無是處，心裏登時拔涼拔涼的。
    “陸一南你太不是個東西了！”管朔罵他，“Youcanyouup，nocannobb!”
    陸一南說：“行啊，你下來，我上去”
    顏默圍著圍裙走出來，手上全是麵粉，他看了看陸一南，又看了看管朔，神情冷峻，似乎同樣窩了一肚子的火。
    陸一南猜想這人一定是在和餃子皮慪氣，於是招呼管朔下來，重新分工。
    “我去包餃子，你來貼對聯，讓管朔給你打下手”陸一南解下顏默的圍裙，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顏默回頭捉住他的手，表情一言難盡，半晌才說：“辛苦你了”
    陸一南：“？？？”
    什麼情況就辛苦他了？
    陸一南揣著一肚子疑惑走進廚房，入眼的一幕終於讓他明白顏默那句辛苦是什麼意思。廚房的桌子全是麵粉和擀得奇形怪狀的餃子皮，顏默這半個多小時隻包了四個餃子，還全都是趴著的。
    一對鐵憨憨，陸一南在心裏說。
    趕在三點半之前，陸一南把調好的餃子餡包完，足足擺了三張蓋簾，又趕在四點之前讓顏默把他送回陸家，陸清秋中午給他打過電話，讓他和顏默回家貼對聯，她要去做頭發。
    隻是兩個人都沒想到，他們緊趕慢趕，竟然還被人捷足先登了，陸一南斜睨著陸家門口掛起來的兩個大紅燈籠，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直到顧北從門後麵走出來。
    “……我以為你不回來，就來給陸，她貼個對聯，收拾收拾屋子”顧北看著陸一南，表情逐漸失控，“你，你這是怎麼了，被人打了？”
    陸一南下意思地縮脖子，他出來的急，忘記戴圍巾了，滿脖子的青紫痕跡根本藏不住，尤其是嘴角的傷口，乍一看確實像是被人打的。
    顧北也不愧是顧北，很快就明白過來了，隻見他神情嚴肅地看向顏默，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我弟弟才出醫院沒多久，你再饑渴難耐也該有個度”
    陸一南抬頭望天，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克製住洶湧的笑意。
    顏默低頭從善如流答道：“哥哥教訓得是”
    顧北懵了一瞬，嘴角的得意已經上揚到能和太陽肩並肩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小人得誌的暗爽，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對顏默說：“我弟弟脾氣不太好，你多遷就”
    顏默點頭，“是”
    陸一南說：“哥，今晚別遲到”
    顧北腳步一頓，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愕然，“什麼？”
    “媽沒跟你說嗎？今晚大家在秦淮樓吃年夜飯”陸一南看著他的表情，有點意外，早在他知道顏默在秦淮樓訂了包間，他就叮囑陸清秋到時候一定要把顧北帶上，可是顧北現在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向他傳遞一個訊息——陸清秋沒有和他提這個事。
    陸一南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阿南”顏默叫他。
    陸一南朝顏默擺擺手，拿著手機走到一邊，顧北還沉浸在陸一南帶給他的震驚中無法自拔，就聽到陸一南在不遠處對著手機罵罵咧咧地吼起來了：
    “……做頭發？你是在做頭發還是在打麻將！老子都聽到有人喊幺雞了，你跟我說你在做頭發？有你這麼不靠譜的媽嗎！……我之前是不是讓你通知哥年三十在秦淮樓吃飯的？你通知到哪了？忘了？怎麼沒見著你把麻將忘了！……”
    隔著五六米的距離，顧北都能有一種被陸一南的唾沫星子噴到的錯覺，他咽了一口唾沫，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對顏默說得那句”我弟弟脾氣不太好”，那句話本來是他在電視上借鑒的，沒成想真應驗了。
    “顏默，我弟弟他……”
    顏默轉頭看他，端的是一派謙謙君子的風範，靜了須臾，他笑著說：“習慣就好”
    顧北：“……”
    此時是夜裏六點半。
    海州市張燈結彩，火樹銀花，煙花爆竹更是從六點的鍾聲響過後就一直沒有斷過，顏默訂的是秦淮樓的頂樓包間，包間寬敞，窗明幾淨，采光視野簡直無敵，站在落地窗前，大半個海州市都在眼前。
    顏秋沒來之前，陸清秋坐在主位玩自己下午才做的指甲，那周身的氣場，彷佛是黃袍加身原地登基了，陸一南和管朔顧北在玩牌，顏默打開包間的電視，看得是經典古裝情景喜劇——武林外傳。
    約莫著十分鍾後，秦淮樓的服務員推開門，顏秋老爺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韓休元和殷森。顏默等人站起身，動作整齊劃一，道：“爺爺新年安康”
    “新年安康”顏秋看起來心情甚佳，隻見他進了包間後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封紅包塞進陸一南手裏，道：“顏默送給我的那幾張福是你寫的？寫得真好！”
    陸一南莫名其妙得了一個別人都沒有的紅包，莫名有些慌，半晌才回：“啊，是，是我寫的”
    其實今天家裏貼的許多對聯都是顏默自個寫的，論起舞文弄墨陸一南根本比不上顏默，他隻是在為顏默磨墨的時候，興致來了，隨筆寫了幾個字。陸一南自認為是小學水平，登不了大雅之堂，誰知道顏默會把他那幾個字送到老宅，還被顏秋這樣睜眼說瞎話一般誇讚了幾句。
    他自我感覺老臉快掛不住了，趁著顏秋不注意，側首瞪了顏默一眼，後者回了他一個過分狡黠的微笑。
    七點的鍾聲打響，陸清秋終於把她坐了半個多小時的鐵王座讓給了顏秋，顏秋因這一點，破天荒地沒有對這個哪哪都看不順眼的女人甩臉子，甚至和顏悅色地給未來的親家母送了一份大禮——海州市郊外香榭莊園的鑰匙。
    陸清秋接過鑰匙的那一瞬間，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到她紅了眼睛，沒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包括陸一南。
    隻聽顏秋說：“這座莊園是我前不久在法院拍下來的，莊園裏的東西一如往昔，包括你和，咳咳……她的照片，在抽屜裏，就一張，我沒給你動”
    陸清秋把手裏的鑰匙攥得很緊，沉默了足足五分鍾，隻說了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