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森沒說話，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抖出一根叼在嘴裏，正準備摸打火機時才想起這是在病房裏，手裏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陸一南瞅著他，又轉向顏默，“顏默，把窗戶開開，讓殷大哥抽一根吧”
    顏默沒動。
    “別別別，我迷糊了，哪能在這吸煙啊”殷森把煙盒和幾乎快露出頭的打火機一起塞回兜裏，又把嘴裏的煙扔進垃圾桶，斟酌了一下，說：“醫生說小休是選擇性失憶”
    聽到這裏，陸一南第一個反應是在心裏對這句話進行辯駁：假的，絕壁是假的，韓休元那個壞種要是能失憶，老子就再跳一次樓。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就是打心底裏覺得不可能，他不是在質疑選擇性失憶症，而是在質疑那個一肚子鬼心眼的韓休元。
    隻是質疑歸質疑，針對歸針對，這些話他也隻能在心裏搗鼓搗鼓，絕對不會往明麵上說，尤其在殷森麵前。他現在如果說了，指不定哪天就要被韓休元伺機報複。
    “那什麼，他失憶了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陸一南小聲說，“隻是不知道他失去了哪段記憶？”
    “我”殷森忽然指著自己，“他似乎是把我從他整個人生中都剔除出去了”
    接著，他又從另一個口袋裏摸出兩條項鏈，每條項鏈都串著一枚戒指，“他甚至不認識這兩枚對戒”
    陸一南心裏”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住院部的樓頂在向自己招手……
    夕陽緩緩下沉，陸一南側躺在床，半垂著眼簾凝望著站在窗邊擦頭發的人，金色的光透過玻璃投射在那個人身上，就好像是給他鍍了一層金邊。
    “顏默，韓休元的事，你怎麼看？”
    顏默回過頭，漆黑如墨的眼睛似乎隱藏了太多不可言說的情感，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阿南，我們不管他們了，好嗎？”
    陸一南眸光閃爍，半晌後，語氣波瀾不驚：“好，聽你的”
    “春節去誰家過，你想好了嗎？”
    “顏默啊”
    “嗯，你說，我聽著呢”
    “別裝了寶貝兒，你其實是想讓我去你家的吧”陸一南挪揄地朝他眨眼睛，“那我也不是隨便就能被你帶回家過年的，有什麼好處嗎？”
    顏默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你想要什麼”
    “嗯……還沒想好”
    這時，顏默變戲法似得從身後變出一個紅色的盒子。陸一南睜大眼睛，緊緊盯著他手裏的盒子，認出那是戒指盒。
    吸氣聲在安靜的空間異常清晰，陸一南整個人都怔住了，唯有內心在叫囂：臥槽！有備而來啊！
    “幹，幹什麼啊……”
    “想幹你，但是條件不允許”
    “臥槽，求你了大哥，咱們好好說話”陸一南但凡腿腳利索點，現在大概已經給他跪下了，“我指的是你手裏的盒子”
    顏默沒說話，迎著他驚奇的眼神和滑稽的表情單膝跪下，左手托著戒指盒，右手把它打開。戒枕上是一枚大到不可思議的鑽石戒指。
    陸一南目瞪口呆，“這，這是假的吧”
    “這枚戒指在我口袋裏放了半個多月”顏默說，“這是我能找到的體積最大、淨度最高的一顆D色無暇鑽石，13。14克拉，阿南，喜歡嗎？”
    陸一南已經快被這枚鴿子蛋閃瞎眼了，喃喃道：“我感覺我在做夢，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太不真實了……
    “是啊，要不要嫁給我？”顏默笑了一下，托著戒指盒又往陸一南眼前晃了晃，少頃，莊重嚴肅道：“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陸一南成為我的配偶，從今日起，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你，照顧你，尊重你，接納你，永遠對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那麼，請問陸一南先生，你願意接受顏默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嗎？”
    隨著顏默最後一個尾音落下，伴著夕陽最後的絢爛，幾乎蔓延了小半個天空的彩霞，陸一南的目光落到顏默臉上，思緒飄忽間，他聽到自己說：
    “我願意”
    ·
    陸一南醒後又在醫院住了五天才出院，這個時候距離除夕不過一個星期，陸一南因為腦袋一直都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導致他沒法下床行走太長時間，所以顏默出去買年貨的時候，他隻能躺在家裏的沙發上，像條死魚供十三釵玩耍。
    哦，還有他的24小時貼身醫生——中德混血帥哥，布魯斯·克萊舒曼，中文名管朔。
    陸一南也是出院後才知道這位管朔醫生一直都住在家裏，就住在韓休元之前住的房間，也多虧他，不然家裏的十三釵沒人照顧。
    陸一南對這位顏值幾乎快趕上《霍比特人》裏的精靈王的管朔醫生一直都有說不出的好感，每一次注視著這張臉，陸一南總想讓他棄醫從藝。
    “管朔，你這張臉不去混好萊塢真的很可惜”
    “oh！你又來了”管朔搖搖頭，表情很無奈，“你家顏默長得比我還ok，怎麼不見你勸他去好萊塢”
    陸一南嘿嘿一笑，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那不行，他的美貌隻能供我一個人欣賞”
    “……我真的是受夠你了，總是猝不及防地塞我一嘴狗糧”管朔打開一樓陽台的窗戶，回頭衝陸一南比了兩個中指。
    陸一南”嘿”了一聲，笑罵：“你個洋鬼子，誰教你這個手勢的”
    “跟你學的，之前看你會在顏默背後比這個手勢，我猜應該是罵人的吧”
    陸一南：“……這個事別在顏默麵前說”
    “哈哈哈……”
    “笑毛啊，把藥拿給我，我有點難受”陸一南按著沙發想要坐起來，幾隻小貓喵嗚喵嗚叫個不停，似乎是在怪他突然起身。
    管朔走過來，但沒有把藥遞給他。
    “你的頭暈屬於正常現象，不能總是吃那個藥，會有依賴性知道嗎？”
    “我知道，但是這種頭暈目眩，仿佛一切都在旋轉的感受真的糟透了”陸一南見他站在旁邊一動不動，歎息一聲，“媽的，指望不上你了”
    陸一南站起來，眯著眼睛去撈桌子上的藥瓶，眼看著就要碰到時，管朔橫來一手，把藥拿走了。
    “臥槽？你幹什麼？”
    “你別怪我多事，這是顏默吩咐的”管朔把藥放到陸一南夠不著的地方，“你呀，能忍則忍吧”
    陸一南聽他說了一通屁話，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屁股坐回沙發上，覺得顏默和管朔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哪有這樣對待一個病人的。
    “打電話給顏默，讓他回來時給我帶份生煎包，哦，還要餡餅”
    “這個好這個好”管朔一聽到中國美食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滾，沒你的份”
    “哎呀！不帶你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