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你大白天跟這做什麼夢呢”陸清秋差點沒脫掉腳下的高跟鞋扔顏秋臉上，“隻有你孫子來我家過年的份，沒有我兒子去你家的道理”
    陸一南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顏默像隻高貴冷豔的波斯貓，動作極為優雅地吃著桌子上的飯菜卻沒有發出一丁點兒咀嚼的聲音。
    顏秋很鬱悶，他太鬱悶了，他想不明白陸清秋為什麼不給陸一南去他家過春節，兩個孩子都已經在一起了，往後若真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那必然是陸一南嫁到他顏家的啊。
    “不是，卡洛琳你是不是對我們海州市當地的風俗有什麼誤解？”
    “你有毛病吧？我管你什麼風俗”陸清秋瞪了他一眼，轉頭看向陸一南，“臭小子，今年你要是不把顏默帶回家，我打斷你的狗腿！”
    “有話好好說！別嚇唬孩子！”顏秋同樣瞪大眼睛，他就看不慣陸清秋這種趾高氣昂拿誰都當自己下屬對待的臭毛病。
    “我教訓我兒子，關你屁事”
    “你兒子現在是我孫子的男朋友，等於我半個孫子，怎麼不關我屁事”
    顏默放下筷子，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嘴角，“爺爺的邏輯思維能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強，阿南，你覺得應該如何？”
    陸一南正在神遊天外，突然被顏默點到名字，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啊？什麼？哦，去誰家過年？我都可以啊”
    陸清秋恨鐵不成鋼地嗬斥一聲：“陸一南！”
    “哦哦哦，我那個什麼，我得回家”陸一南趕緊改口，“要不，顏默你來我家過年？”
    “好啊”顏默看著他笑，“我都可以，隻要你開心就好”
    陸一南那句邀請他回家過年的話其實就是隨口一說，壓根沒想過顏默會答應，還答應的這麼痛快，一時間腦子有點短路。
    顏默答應的那麼痛快，簡直是所有人的始料未及，陸清秋的烈焰紅唇幾乎快扯到耳後根，顏秋攥緊了手杖，敢怒不敢言，陸一南呆呆地望著顏默，心裏隱約覺得經過這次墜樓意外，他和顏默之間的感情再次達到質的飛躍。
    “媽媽，爺爺，你們先出去吧”陸一南說，“我想和顏默單獨聊聊”
    顏秋彷佛看到了一絲希望，“對，好好聊聊”
    陸清秋：“嗬，勸某人早點把腦子裏那點荒唐愚蠢的想法甩幹淨，早點麵對現實，對大家都好”
    顏秋拉開病房門，陸清秋踩著高跟鞋先他一步走出去，經過他身旁時還朝他哼了一聲。
    顏秋自我感覺今天來這一趟十分不值，目的沒達到，反而受了一肚子氣。
    病房裏這會兒顯得有些安靜，顏默收拾完桌子，接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掀開陸一南的被子躺了進來。陸一南靜靜地欣賞著他的側顏，目光從他的眉眼掃到他的鬢角，再從他的鼻尖移到他的嘴唇，他像是著了魔一般凝視著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那麼熱愛過這個世界。
    “顏默，你為什麼要跳下來，不怕死嗎”
    顏默翻了個身，麵朝陸一南，淡靜如海的眼睛好像閃爍著晨曦露珠一樣的光芒，半晌，他說：“我更怕失去你”
    陸一南心口針紮似的疼了一下，“這半個月，你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啊，萬一我真的醒不過來了，你怎麼辦”
    “你活著，我陪你”顏默說，“你死了，我也陪著你”
    “我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很重要，一直都很重要……你是我眼中的世界裏唯一的色彩”
    陸一南一句”臥槽”脫口而出，“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大哥你真行，平時沒聽你說一句情話，這頭一回說就直接把我膩歪死了”
    “你要是喜歡，我天天給你說？”顏默眼角的笑意逐漸化開。
    “別別別，我怕得糖尿病”陸一南突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你說你怎麼這麼傻啊”
    顏默歎了一口氣，一隻手繞到他的後背輕輕拍著，“你也挺傻的，我不在你就淨做些危險的事情”
    “那我能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他跳下去？”陸一南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傻，倒是有些委屈，“對了，糖醋排骨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戒了”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顏默那句要和糖醋排骨徹底說拜拜的話，還有桌上動都沒動的打包盒。顏默看起來是真的打算再也不吃糖醋排骨了，隻是這個決定太突然，連個解釋都沒有。
    在陸一南眼裏，顏默熱愛糖醋排骨的程度幾乎和他喜歡擼貓一樣，他自認為如果有人想要他戒掉貓咪，那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接著，顏默的聲音響在耳畔：“你是我拿糖醋排骨換回來的，知道嗎？”
    “臥槽？”陸一南瞬間明白過來，滿臉難以置信，“我他娘的好感動啊，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啊？不是，顏默，我這麼一個大活人，你就用一堆死豬肉來換？”
    頓了頓，陸一南又問：“萬一上帝信仰伊斯蘭教怎麼辦？”
    “……這個，我倒沒想到”顏默盯著他看了半天，笑了，“不過好在你醒了”
    陸一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心裏又酸又澀。
    顏默見他不說話，表情又是那麼的難以言喻，心裏不由亂了起來，還當這人是生氣了，忙問：“阿南，你生氣了？”
    “沒有，我沒生氣”陸一南把手搭在顏默腰上，不輕不重地按著，“我也沒有低估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乖，我們該吃的還是要吃，不能說不吃了，好嗎？”
    “不行，我害怕”
    陸一南一愣，這還是顏默頭一回對他說”害怕”這兩個字眼。
    “你怕什麼？怕你吃了糖醋排骨，老天爺覺得你不信守承諾，再把我收……”
    他話沒說完，一隻手倏地捂住他的嘴。
    陸一南瞪大眼睛，身前的人卻一邊搖頭一邊對他說：“別亂說話，不吃了就是不吃了”
    說話間，有人敲了兩下房門。
    顏默掀開被子下床，陸一南以為是陸清秋他們，沒想到進來的是殷森，一隻胳膊打著石膏的殷森。
    “一南，還好嗎？”
    “很好，坐吧”陸一南拍拍床，又指了指地上的芒果，“殷大哥吃芒果不？”
    “不了，這玩意吃起來挺麻煩的”殷森說，“一南啊，我來是想向你……”
    陸一南從他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就已經大概猜到這人想幹什麼說什麼，急忙打住：“殷大哥，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韓休元是顏默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那種情況我不可能不去救他，當時如果不是護欄突然斷了，我和韓休元也不可能會掉下去，隻能說運氣不好，你也不用向我道歉什麼的，再說了，我這不是沒事嘛”
    殷森看著他，“謝謝你，一南”
    “不謝不謝，韓休元呢？”
    一提到韓休元，陸一南發現殷森和顏默的臉色一下子從晴天變成局部有雨，陸一南對著這兩張臉，頭皮一緊，心說：難不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