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的處處是意外，也處處是驚喜”
    顏默那邊剛結完賬，一出門就聽到陸一南站在車旁感慨，腳步不由頓了一下。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說什麼？”
    陸一南抬起頭，與他近在咫尺地對視，那話好像就是要說與他聽的，故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人生真的處處是意外，也處處是驚喜”
    東北風呼嘯而過，得虧顏默在他說第一遍的時候就聽見了，不然這整段話都要垮掉重來，他提步走近，探手在陸一南頭上揉了一把，“怎麼突然說這個”
    陸一南拍開他的手，神色不虞，“別總是揉我頭發——我是在說花鰱”
    “哦”顏默幫他拉開副駕駛車門，“花鰱還給你什麼啟示了，說來聽聽”
    陸一南牽了牽嘴角，答非所問道：“想喝奶茶了，你要嗎？”
    “你請客，我沒錢了”
    “叫聲老公聽聽？”
    “別鬧……”
    韓休元和武友錢在廚房裏鬧了好一通，讓他們刷碗那不叫刷碗，那叫碎碎平安。顏默和陸一南到家時，武友錢還在生氣，問韓休元去哪了，他隻喊：“我哪知道！那大少爺砸了幾個碗就跑了！我他媽跟後邊追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能把他叫回來”
    廚房裏傳來陳末的聲音：“我真的是服了你們兩個，刷幾個碗都能打起來”
    “沒那回事，一開始我就說我來刷碗，我讓他去送垃圾，他自己說他要刷碗，我尋思那好嘛，我去送垃圾好了，結果我人都走到門口了，他卻跑出來說他來送，我他媽，我脾氣好，我忍了，結果你們猜後來怎麼著？我手都插水池子裏了！他媽的他又要刷碗！”
    陸一南挑眉：“性情大變？”
    “沒人逼他性情大變，那貨絕對是存心找不痛快”武友錢說，“有毛病！我說了他幾句，他上來就打！媽的踹我肚子，夠狠的他”
    陳末從廚房走出來，一邊擦著手一邊說：“你那是說幾句？我在上邊都聽到了——我覺得韓師兄應該是心裏有什麼事，無處發泄”
    武友錢驟然放聲大喊，“敢情我他媽是撞槍口上了唄！”
    陸一南叼著奶茶吸管看向顏默，“元芳，你怎麼看？”
    元芳沒回話，神色看起來異常沉重，他拿起手機給陳大釗打了一個電話，手機開了免提，兩人的對話聽得是清清楚楚。
    陳大釗：“……韓休元他後媽，哦，就是殷森他媽，今天上午執行槍決，現在可能已經結束了……”
    陳大釗這段話就像一顆拉了保險栓的手雷，一下子把顏默家炸得鴉雀無聲，陸一南嘴裏叼著的吸管掉在地上，明明是那麼細軟的東西，卻在落地的一瞬間發出不小的聲響。
    武友錢蹭得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拉著陳末就要往外頭走，嘴裏念叨：“我，我去把他找回來”
    陸一南叫住他們，“去哪找！回來！顏默，給他打電話，電話打不通就讓陳隊長查定位”
    話剛說完，顏默的手機猝然響了起來，所有人皆是一怔，立即圍了上去。
    “殷森？”陸一南失聲念道。
    顏默接了電話，尚未開口，那邊已經直入主題——
    “小默，看在我曾經照顧過你的份上，替我走一遭，把我媽媽的遺體收殮了，喪事……不辦也行”
    陸一南聽著這話心裏著實不是滋味，他和殷森從前交情不深，可在洛杉磯那會兒，殷森對他百般照顧不說，還費盡心力地給他找了好幾個心理輔導老師，那時候，他就已經把殷森當成自己的大哥了。
    “這些都不用你說，你還在洛杉磯嗎？不打算回來？”陸一南急道，“溫雅呢，沒和你在一起嗎？”
    那邊明顯頓了一下，“一南啊，你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藥啊”
    陸一南鼻子一酸，他就知道！殷森一定會和他說這句話。
    “我已經離開洛杉磯了，溫雅很好，你不用擔心，至於海州市，我想我今生都不會再回去了——顏默，多照顧著點他，他身邊沒有親人了……”
    這最後一句話說完，電話倏地掛斷，眾人如夢中驚醒，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把目光刷刷地全部投向顏默。顏默猛地攥緊手機，眸底暗流湧動，隻聽他沉沉地說：“你們留在家裏，我去找休元”
    話音未落，一隻皮鞋從玄關飛來，好巧不巧地直接砸在陸一南鼻子上。陸一南痛叫一聲，眼淚和鼻血同時往外冒，不過十秒，熱淚混著熱血順著下頜淌了一脖子。
    誰都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陸一南甚至忘記仰起臉，任由自個的眼淚和鼻血流個暢快，他的視線越過顏默和武友錢他們，落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玄關處的韓休元身上。
    這家夥居然自己回來了，陸一南在心裏想。
    “阿南！”顏默一步搶上來，一隻手迅速抬起陸一南的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捏住陸一南的鼻翼，他轉過臉，眼眶欲裂，表情駭人，對著玄關冷喝：“韓休元！”
    因顏默這一聲暴喝，別墅裏瞬間炸開了鍋，陳末和武友錢手忙腳亂地滿房子找醫藥箱，韓休元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麼，身體抖得像篩子一樣。
    陸一南給他們吵得耳朵嗡嗡直響，直到陳末找來醫藥箱，用倆醫用棉球填他鼻孔裏，這咕嚕咕嚕往外冒的鼻血才算暫時止住。武友錢這學也沒白上，還知道用冷毛巾敷在他臉上。
    “好了，好了，沒事了”陸一南麵朝天花板，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地覷著顏默還有顏默那雙微微顫抖著的雙手。
    他把這人嚇著了，陸一南想。
    玄關，韓休元抬腳向前邁了一步，指著陸一南和顏默，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們為什麼要騙我！”
    陸一南心裏”咯噔”一下，暗叫完蛋。
    下一秒，隻見顏默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抬腳不帶一絲猶豫，接著，撞擊聲和悶哼聲同時傳了過來，陸一南心裏狠狠一突，他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從容鎮靜的顏默發起火來竟然這麼嚇人。
    陳末和武友錢已經徹底愣住了。
    “顏默！顏默！別打了！”陸一南仰著頭，無疑就和半個瞎子一樣，他摸著道走過去，從地上隨機拽起一個人，然而還沒等他提到眼前看看，就又被人扯了回去。
    “老武！末兒！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他們拉開！”
    武友錢”嗷”了一嗓子，和陳末一齊衝上來拉架，不多久，他聽到韓休元又哭又喊：“你騙我！還打我！”
    顏默在一旁冷道：“騙得就是你！打得就是你！”
    “我不是故意要扔他鼻子的！我不是故意的！”韓休元斷斷續續地抽著鼻子，活生生委屈死了，“我，我本來要扔你的，結果扔偏了，我……我……對不起……”
    陸一南喉嚨一哽，“……沒事，我知道你心裏難過——沒人想要騙你，尤其是顏默，他和你從小一起長大，怎麼會忍心讓你難過，你要給你媽媽報仇，就必然要在親情和愛情之間作個決斷，可不管你如何選擇，顏默都是支持你的”
    顏默沉著臉不說話，韓休元像失了心智一般，一屁股栽在地上，喃喃道：“他媽媽死了，他不會原諒我了，不會再回來找我了，他永遠也不會再想見到我了……”
    隨後，他又突然笑起來，“我他媽上輩子一定幹了不少壞事……”
    武友錢壓著聲音問：“瘋，瘋了？”
    顏默蹲下身，把手搭在韓休元肩膀上，“你該長大了，休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