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7收養人陸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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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八點,風停了,顧北還沒下來。
陸陸續續有救助人員匆匆忙忙地上山,也有戰戰兢兢灰頭土臉的遊客下山,陸一南決定不再幹耗著,給幾名女員工叫了一輛車送她們各回各家,車費不算多,六百多,卻是陸一南渾身上下最後一點兒存款。
陸清秋說這個月不給他生活,那就絕不會給他半個子兒,陸一南已經做好了投靠帳主子的準備。
想到顏默,陸一南心裏還是有些堵得慌。
這種該死的心情已經伴隨他一整天,且根本沒有要消散的意思,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電話打不通,找不到人,還看不清路——沒錯,他一個人上山了。
送走了那幾名女生後,他就偷偷溜進了山,剛開始還好,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可沒過半個小時,手機就自動關機了,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多麼蠢,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把自己陷入困境中。
陸一南在樹林裏摸索著前進,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兩腿實在抬不動了,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惱火之下罵了自己一聲:“陸一南,你就是個傻逼”
“陸一南?我聽到你說話了,是你嗎?”
陸一南嚇得一激靈,趕忙從地上坐起來,“顧北?是你嗎?”
“是我!我在這!”
低啞的嗓音由遠到近,陸一南眯著眼睛看著一個人從分辨不清的方位走了過來,一瘸一拐的,好不狼狽。
“我去,你這是咋的了?”陸一南上前扶著人,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一個用力,這人的胳膊就突然掉了“你的腿怎麼瘸了?”
顧北就像一個困在深山老林裏好多年的野人,猛然間遇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如同紅一、四方麵軍終於在會寧會師了一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喜悅。
“我迷路了,在這山裏走了將近三個小時,中間摔了腿”他說,“你怎麼在這?我不是讓你在下邊等我嗎?”
陸一南躊躇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和兩個壞消息,“我給那幾個女員工打了車,她們回家了,現在可能已經九點了,然後……我也迷路了”
顧北:“……你怎麼上來的?”
陸一南如實回答:“摸上來的,我上來的時候下邊的人還在搶修電路,估計還要等一會兒”
顧北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傻子!絕對是傻子!
“你的那些員工呢,去哪了”陸一南問,“你該不會是沒找到他們吧”
顧北:“他們早被救助車拉下去了,我想走下山,他媽的誰知道天黑得那麼快,還沒有燈光”
陸一南無語凝噎。
“你身上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顧北問。
他剛問完,陸一南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嚕咕嚕響了幾聲。
“不好意思,沒有,我也很餓”
顧北歎了口氣,停在原地不願意走了,“我沒力氣了,你把我放這,先走吧”
陸一南也跟著停下腳步,語氣很輕鬆,表情很嚴肅,“你可別想讓我背著你,要走一起走下去,要停一起停”
借著微弱的月光,顧北快速掃了一眼陸一南的臉,而後又歎了一口氣,“行吧,你要真走了,我倒有點害怕”
陸一南驚奇:“你怕什麼?”
“這山裏的猴子,受到驚嚇後容易攻擊人”顧北偏過頭,用下巴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幾棵樹,“喏,那群猴子已經跟我很長時間了”
陸一南機械性地跟著他轉頭,一眼便看到那幾棵樹上閃爍著的幾雙眼睛。
“臥槽,我現在想走了”
顧北哭笑不得,緊緊拉著他的外套下擺,“別怕,不會吃了你的”
陸一南幽幽道:“這個可說不準,你還是放過我吧,我下去叫人上來,興許還能給你收個全屍”
顧北嘴角狠狠一抽,真行,夠狠的。
“坐下,那群猴子要是敢碰你,我第一個不同意”
陸一南嘴裏喊著我要走,身體卻很實在的坐在了顧北身旁,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已經分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冷的。
“陸一南,咱倆這也算是認識了,有個事我想問你,挺好奇的”顧北撿起地上的石頭,扔到遠處,“你在山頂上大聲告白的那個事”
他話音剛落,陸一南突然咳了幾聲,緊接著,咳嗽聲越來越緊密,咳得厲害時,甚至還發出了幹嘔聲。
“你怎麼了?”顧北慌忙去拍他的背,“是不是氣管進東西了?”
這山裏有飛蟲,還不少,不慎吸入氣管的話,確實挺遭罪的。
陸一南咳得停不下來,眼淚也是跟打開了水龍頭似地往下流。
“別這麼咳,稍微憋著點”
陸一南很想告訴他,真的憋不住,太難受了。
說來神奇,陸一南咳了一會不咳了,顧北發現那些一直潛伏在黑暗裏的猴子好像走了。
被陸一南的咳嗽聲嚇跑了?
就在顧北還想繼續追問先前問的那個問題時,遠處有人拿著手電筒正往山上走,還不止一兩個人。
“在這!我們在這!”陸一南站起身,瘋狂對著那些人擺手,聲音有些怪,臉上的淚痕也很明顯。
顧北慢悠悠地跟著站起身,一臉的不開心。
這幫人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如果晚來半個小時,他肯定能套到未來弟妹的消息……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顧北和陸一南終於平安下了山,陸一南打算在山腳下和顧北分開,顧北卻不打算輕易讓他離開,於是找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把人留住了——送他去醫院看腿。
兩個人接著又去了醫院,顧北被推進核磁共振室,陸一南在護士站借了根充電器,剛充了不到三分鍾,他就迫不及待的,滿懷期待地給手機開了機。
結果,什麼都沒有,沒有未接電話,沒有未讀短信,確切地說,沒有接收到任何來自於那人的關心。
陸一南頓時覺得此刻的心情比在山上時還要陰暗了許多。
想要摔手機的衝動再一次卷土重來,甚至比上一次還要來勢洶湧,基於上一次沒摔成功還砸到一個意外收獲的案例,陸一南這回直接把手機扔進了垃圾桶。
沒錢,但不妨礙他任性。
顧北被推出核磁共振室的時候,陸一南躺在等待區的長椅上睡著了,顧北雖然不忍心叫醒他,但是又擔心這孩子凍著。
“陸一南,醒醒,回家再睡”
人在累到極點時,容易出現一種正常的睡眠活動——睡眠疲勞症,俗稱鬼壓床,就是一種大腦意識清醒、身體卻尚在沉睡的一種狀態,陸一南好巧不巧的,此時就處於這種狀態中。
顧北在他耳旁叫他,他能聽到,唯獨動彈不得。
顧北叫了幾聲便放棄了,繼而,陸一南能感覺到有人抱起了他,一上一下的,顫顫巍巍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顧瘸子親力親為了。
哥呀,你這回可終於幹了一件像哥哥該做的事兒,陸一南在心裏嘀咕了一句,在徹底睡死前,他又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扒拉出一個想法:車費,可以找顧北報銷,報得時候多報點……
市公安局辦公室
陳大釗頂著一雙完全可以混進熊貓舍的眼睛坐在電腦前,本來就所剩無幾的頭發被他當成了發泄情緒的對象,如此這般,便徹底和洗發水說拜拜了。
辦公室的沙發上,顏默端端正正地坐著,他身前的茶幾上擺著兩隻杯子,一杯裝著咖啡,一杯裝著濃茶。
“邪門了,怎麼會查不到?”陳大釗瀕臨崩潰,“還有我公安局查不到的人”
聞言,沙發上的人垂下的眼簾幾不可察地掀了一下,卻依舊是沉默不語。
陳大釗眯著眼打量著坐在沙發上釋放了一整天低氣壓的人,內心無比複雜。自從那次事件發生後,除了給罪犯執行槍刑的時候顏默與他聯係過一次,一直到頭顱案,兩個人這麼多年都沒有什麼交集。
昨晚他正準備下班,顏默突然給他發信息,讓他查找一個人的生父,雖然這個人的直係親屬死得差不多了,可還是有跡可尋的,經過他一個晚上的調查,又走訪了那家醫院,根據一條條線索,還有國家基因庫的對比,他在淩晨四點半就給顏默回了個緊急電話,直至五點不到,顏默驅車趕到公安局。
調查過程不是很複雜,也不是很簡單,陸一南的個人信息明顯被人篡改過、銷毀過,還有一些信息在加密保護中,在這個大數據時代,有一些精通計算機各類技術的黑客入侵公安數據庫篡改個人信息的案例屢見不鮮,可是陳大釗想不明白,陸一南一個普通學生,有哪些信息需要加密保護?後來,經過顏默的點撥,他們發現了陸一南的身後還有一個更神秘的人——收養人陸清秋。
收養人陸清秋,不對,陸清秋這個名字可能都是假的,一個在全國聯網的信息庫裏找不到一丁點兒信息的人,比黑戶還要幹淨的一個人,卻在這個半透明的世界裏使用一個假身份獨自撫養一個孩子。
草草草,陳大釗居然有點兒想認識那個神秘女人。
“不行,我真的查不出來”陳大釗站起身,揉了揉肩膀,“陸一南那孩子被篡改的信息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至於加密的部分,可能需要找專業人員破密”
顏默半低著頭,如墨般的長發滑到了身前,饒是室內的燈光再明亮,陳大釗還是看不清他的麵部神情,他在默然不語的時候,陳大釗卻覺得這人是在尋找一個爆發的突破口。
要爆發可別在他辦公室爆發,他這辦公室好不容易才得到上頭的大力資助,前幾天才從狗窩升級到牛棚。
“陸一南的身世是個謎,這個謎隻有那個叫陸清秋的女人能解開”他說,“醫院那邊我調查過了,陸清秋當年是花了三十萬買了一個護士長的職位,而後在醫院工作了半年時間,領養了陸一南後就緊接著辦理了離職手續,這麼多年了,除了陸一南偶爾會回醫院看望老院長,陸清秋再沒有出現過……我現在懷疑,陸一南那個睡在烈士公園的警察爸爸應該也是陸清秋虛構出來的人物”
“……能查你就帶著查一下,查不出來也沒什麼”
終於,顏默說話了,不太清爽的嗓音響起的一瞬間,陳大釗冷不防地打了個顫。
想來慚愧,說來羞愧,堂堂刑警隊隊長居然會懼怕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可是說到底,這種不可抗拒的感覺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以怕之名,行贖罪之實罷了。
就是,陳大釗自我感覺對不起身上的製服和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