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默，好久不見了”
    “陳隊長，久違了”
    “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
    “拖您的福，過得很好”
    ……
    晚上九點半，市公安局審訊室。
    陸一南坐在涼板凳上，手裏握著一杯熱茶，對麵坐著臉黑如鍋底的刑警隊隊長——陳大釗。
    “叫什麼？”
    “陸一南，本地居民，19歲，海州大學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一年級，8點半前我們在美食街吃東西，隨後決定到龍王河河畔散步消食，大約九點我們開始往龍王橋的方向前進，中途沒有遇到別人，隻有我和顏默，一直到發現受害者的頭顱……”
    陳大釗：“……小夥子業務挺熟練啊？”
    陸一南一口氣幹了一杯茶，道：“這不是給大家夥兒節省時間嘛”
    陳大釗點頭，對眼前的小夥子很滿意。
    “那個，我有個問題”陸一南覷著眼前這位不苟言笑的大隊長，舉起了自己又白又嫩的手。
    陳大釗被他舉手的動作和臉上生動有趣的表情逗笑了，道：“我有那麼嚇人嗎，你有什麼問題盡管問，不用打報告”
    到底還是個孩子。
    陸一南‘哦’了一聲，說：“那個，我師兄呢？”
    “你師兄？顏默嗎？”陳大釗問，“他在隔壁”
    陸一南又接著問，“那我們什麼時候能走”
    陳大釗站起身，恰聞敲門聲響起，他轉身去開門，陸一南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和陳大釗說了幾句話後把手裏的一張紙遞給了他。
    門再次關上，陳大釗捏著那張紙回到審訊桌前，再將那張紙放在桌上推到陸一南麵前。
    “填表格，填完就能走了”
    陸一南掃了一眼那張表格，動手填了起來。
    剛落筆，頭頂傳來聲音。
    “你和顏默關係挺好？”
    聞言，陸一南手中有點漏油的碳素筆頓在了紙上，渲染出一個比筆芯大些的黑點，很快，他又反應過來，奮筆疾書的同時不忘回答陳大釗的問題。
    “還好”
    對方顯然是一時衝動下才問的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陸一南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他快速填完了表格，將紙和筆推到了桌子的中間，不卑不亢地說：“我填完了，可以走了嗎？”
    “可以，去吧”
    陸一南從審訊室裏出來，正好和一同從審訊室裏走出來的顏默打了個照麵，陸一南心中一喜，正欲和他打招呼，轉而看到了跟在顏默身後的女警。
    酸了酸了，徹底酸了。
    “顏默，豔福不淺啊”
    顏默斜了他一眼，不明白這人為什麼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於是問道：“你是需要一根磨牙棒嗎？”
    陸一南陰惻惻地笑了兩聲，沒說話。
    陳大釗呆在審訊室裏沒露麵，來了兩個實習生說是陳大釗派來護送他們兩人回學校，顏默站在審訊室門口冷冰冰地謝絕，聲音足以傳播到室內。
    陸一南跟著顏默離開，臨走出公安局大門前回頭掃了一眼，局內人荒馬亂，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顏默，你畢業了會進公安局嗎？”
    顏默想都沒想，直截了當地回：“不會”
    “那進司法鑒定中心？”
    “司法鑒定中心和公安局緊密相連，去鑒定中心和去公安局沒什麼區別”顏默拿出手機，“我叫個車送你回學校？”
    陸一南：“你不回學校嗎？”
    “我不是住校生”
    “那我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再打車回學校”陸一南說，“省得麻煩”
    顏默側首，盯著他看。
    陸一南被他看得不自在，忙又補充了一句：“我怕大晚上有人對你圖謀不軌”
    “對我圖謀不軌的人，我看就是你吧”顏默眼裏的精光在夜色中迸發出來，幾乎要閃瞎陸一南的鈦金屬狗眼，他雙手揣進口袋裏，好整以暇地看著陸一南，輕描淡寫地提醒了一句：“師弟，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陸一南心裏‘咯噔’一下，思緒瞬間淩亂，人站在陽氣爆棚的公安局門口，脊梁骨卻感覺有點陰風陣陣的涼意。
    顏默見他半天悶不出一個屁來，歎了口氣，道：“你都沒帶錢，怎麼送我回家，我給你叫車，你趕緊回去休息”
    正說話時，公安局門口駛來一輛出租車，顏默雙眼微眯，對於某出租車公司能掐會算的員工頗有好感。
    “車來了”
    陸一南抬頭看了一眼停在麵前的出租車，然後眼觀鼻鼻觀心，竟是半點要挪窩的意思都沒有。
    顏默咬著後槽牙，徑自打開車門，對著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人說：“上不上？不上我就先走了”
    陸一南依舊是沒說話，低著頭仿佛在地上尋找著自己的聲帶。
    一分鍾後，顏默徹底沒了耐心，老鷹捉小雞一樣將人拎進車裏，回頭帶上車門。
    “師傅，海州大學”
    正是夜生活開始之際，海州市所有娛樂會所開門迎客，出租車行駛在燈紅酒綠的道路上，紙醉金迷的奢華氣息從四麵八方湧進車內，中間還夾雜著一股豬肘子醬牛肉味。
    陸一南喉結微顫，肚子特沒出息地響了起來。
    “又餓了？”
    陸一南恨不得把臉塞進褲襠裏，皮笑肉不笑地回：“什麼叫又啊？我今晚壓根沒吃飯好嗎？”
    顏默聽著他的答複，十分詫異，問：“那十串魷魚是進狗肚子裏了嗎？”
    陸一南：“……”
    就那幾串魷魚也算飯嗎？
    一向沉默寡言的人這時候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存了心不想讓陸一南痛快，接二連三地開始撩撥陸一南內心那根比褲腰帶還低的羞恥底線。
    “你是怎麼做到在這麼短時間內消化掉所有魷魚的？”
    陸一南：“……”
    “魷魚串對你來說隻是開胃小菜？”
    陸一南：“……”
    “你晚上都是吃這麼多嗎？”
    陸一南抱頭哀嚎，“求求你快閉嘴吧”
    某人崩潰了，某人痛快了。
    “這就受不了了？”顏默笑問，“你跟個蜜蜂一樣在別人耳朵邊嗡嗡叫時，可沒見你體諒一下別人的感受”
    陸一南轉身，對著顏默抱拳，一副資深便秘患者的表情，說：“老鐵，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顏默回了他一個我信你個鬼話的眼神，目光轉向窗外，若有所思道：“陳隊長都和你說什麼了”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問我了”陸一南說，“就是問了我一些關於那顆……額……頭的事，都是些筆錄的正常問話流程，沒什麼特別的”
    他把陳大釗問他和顏默關係的幾句話咽回到肚子裏，說出來沒意思，反而會讓顏默多想。
    “一會到學校，你陪我在門口吃點東西吧”他說，“你今晚不是還沒吃東西嗎”
    顏默盯著他的眼睛兩秒，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故意似得說：“廢品俠師弟似乎對吃東西特別執著”
    陸一南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硬是給他憋了回去。
    媽個蛋，還讓不讓人活了。
    車子穩穩當當地停在海州大學的門口，陸一南下了車，活像一隻瘟雞踩著滿地淒涼走進學校。
    顏默坐在車裏看著人消失在黑夜中，轉回頭冷聲道：“師傅，去富貴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