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南幾串魷魚下肚竟然有了飽意，可顏默至今沒有吃東西，陸一南心知這次是自己沒準備好，錢包手機都沒帶，舔著個臉蹭了顏默，如今人都到了街尾，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回去吃點東西。
    但該關心時也得關心一下。
    “師兄啊，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啊”
    顏默：“我不餓”
    “……”陸一南自然不信的，“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餓呢？”
    “中午吃得多些，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化”
    陸一南‘哦’了一聲，“那我們去龍王河河畔走走，消消食？”
    顏默目視前方沒有說話，陸一南權當他是默認了。
    美食街的盡頭是個T形路口，兩人到了路口一齊朝右轉彎，上了台階，入眼的便是波光粼粼的龍王河。
    陸一南趴在龍王河的護河圍欄上，側首看向顏默，問：“師兄，你知道龍王河的故事嗎？”
    “什麼故事？”顏默問，“我隻知道這河裏死的人比魚還多”
    陸一南故作神秘道：“這隻是其一，我也是聽老一輩的人提起過，不知道真假，你想聽嗎？”
    顏默看他，沒點頭也沒搖頭。
    陸一南倏地一笑，臉上的兩個小括號若隱若現。
    “我給你講，我給你講”他笑著說，“龍王河在以前不叫龍王河，叫母河，後來發生一件事兒，才改名叫龍王河的”
    “什麼事”
    “說起來挺玄的，幾十年前有傳言說這條河底鎖著一條惡龍，有人潛下去過，出來時拉著一根鐵鏈，眾人在岸邊拉了一個小時也沒有拉出鐵鏈的尾端，索性就不拉了，誰知當天下午便發了大水，把岸邊的幾間房屋衝倒，死了不少人。當時事態嚴重，政府官員和部隊官兵同時出動，先是把水患解決了，最後把鐵鏈扔回河裏，這事才不了了之。自那之後，母河改叫龍王河，這龍王河再沒有過水患，但每年死在這裏邊的人卻隻增不減。”陸一南頓了頓，又道：“這河水域麵積寬廣，又深不見底，每年都能在裏頭撈出上百具泡得麵目全非的屍體，有些是自殺，有些是謀殺，還有情殺的，反正各種花式死法都能在這河裏找出來，也就應了你那句話，這河裏死的人比魚還多”
    顏默聽完他簡短的民間玄幻故事，好半晌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悶了半天，才幽幽道了一句，“其實，也沒有魚多”
    陸一南露出白而發亮的牙齒，笑道：“那肯定的啦，這人哪怕是跟下餃子一樣往河裏投，也不可能比魚下崽來得快”
    顏默：“……”
    說得什麼話！
    微風乍起，涼意襲來，陸一南冷不防打個激靈，與此同時打了個噴嚏。
    “哈啾！”
    顏默震驚了，這是什麼聲音？
    還有人這樣打噴嚏的？
    打完噴嚏的人老臉通紅，特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從小打噴嚏就娘們唧唧的，改都改不過來，陸清秋拿這個事笑話了他很多年，所以除非忍不住，他輕易不會在別人麵前打噴嚏。
    沒想到今晚破功了。
    丟人！忒丟人了！
    “顏默師兄，你什麼都沒聽到”陸一南抬頭看他，大有你敢笑話我我就把你扔龍王河裏的架勢。
    顏默特想泰然自若地回他話，無奈忍不住想笑的心。
    “你、噗……不好意思……”
    陸一南：“……”
    好了，今晚破功的人不止自己。
    ……
    順著河畔一直往前頭，大約要走半個時辰才能看到龍王橋。一望無盡的青瓦石磚小路上，靠河的一邊是一棵棵茂盛的垂柳，另一邊則是默默無聞的盞盞路燈，陸一南和顏默並肩走在光影交錯的石磚路上，路燈投射在他們身上，拖出了兩道幾乎快要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除了風聲，不緊不慢的步履聲也加入到寂靜的夜裏。
    陸一南難得沒有開口破壞這絕佳之境，反倒有一種希望永遠也不要走到頭的感覺。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顏默開口打破寂靜，問了他一句。
    陸一南一反常態，讓他心裏隱隱覺得不安。
    “哥哥！我說話時你覺得我煩，我不說話你又問我為什麼不說話”陸一南賊尷尬，“你告訴我，你現在是想讓我說話，還是不讓我說話？”
    顏默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道：“你還是說話吧”
    總覺得，陸一南不說話，是在琢磨什麼缺德事。
    “哦，那我說話”陸一南說，“顏默師兄，我叫陸一南，海州人，家住鎮海路四季花城……我想和你交朋友，做兄弟也行，你二選一，我都可以”
    顏默：“……”
    失策，早知道不讓他開口了。
    顏默停下腳步，佇立於路燈底下，橘黃色的燈光傾灑在他身上，給處處透著生人勿近氣息的人鍍了一層暖色的光邊。
    陸一南停在他身側，兩人相視無言，頗有都在等對方先開口的意思。
    最後還是顏默開了個頭。
    “陸一南，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他說，“但我想說的是，我們不適合做朋友”
    陸一南‘哦’了一聲，麵不改色道：“那我們做兄弟”
    顏默咬牙，幾乎快被陸一南氣死。
    “陸一南，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陸一南：“我也沒有和你開玩笑，我知道你性情冷僻，不大愛和別人說話，我知道你獨來獨往慣了”
    顏默訝異，“那你……”
    “你別管我是怎麼想的，說實話我怎麼想的我自己都不清楚，總之我就是想認識你，想和你做朋友”陸一南臉不紅心不跳道，“我一看見你就特想招惹你，看你生氣我就高興……”
    顏默擰著眉瞥他一眼，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陸一南，我看你是有病”
    說完，徑自離開。
    陸一南哎喲一聲，忙屁顛屁顛跟上。
    “顏默！等等我！”
    顏默身形一晃，居然是連師兄都不叫了……
    “顏默！和我做朋友吧！不虧的！”
    “滾開”
    “我不滾，我……嘶，你怎麼突然停下來？”陸一南捂著頭呲牙咧嘴。
    身前的人站如青鬆，寂靜了許久才開口說話。
    “陸一南，報警”
    “啊？你說什麼？”陸一南問，“報什麼……哎喲我的天！”
    陸一南從顏默身後站出來，一眼便瞧見了正前方地上的一顆頭顱，當即倒吸一口涼氣，腿腳一軟，差點癱倒在顏默身上。
    “我、我沒有手機……”
    顏默神色一滯，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扔給他。
    “你打電話”
    “你不能自己打嗎……好好好，我打”
    陸一南接過手機，手指飛快地撥了個號碼。
    電話接通了，陸一南言簡意賅大體說明了情況，那邊讓稍等片刻，說他們盡快趕來。
    陸一南攥著手機狂吼：“快點啊！那顆頭在看我！沃特媽要嚇死了！”
    說完，掛斷了電話，陸一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手機遞還給顏默。
    顏默接過，語氣漫不經心道：“你剛剛在電話裏說髒話了”
    陸一南心裏‘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不嚴重吧……”
    顏默看他，“沒事，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頂多送你一副精美白金手鏈”
    “顏默，你別嚇唬我了，我脆弱的小心髒承受不起”陸一南欲哭無淚，“我小時候犯錯了我媽經常會拿這句話嚇唬我，你別再說了”
    顏默不語，轉過身背對著他，眉眼間的笑意如何都藏不住。不多久，他又轉回頭，臉上的表情恢複如常。
    陸一南不敢正眼瞧那顆頭，隻敢斜視。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麵，一名麵癱患者戰戰兢兢地試圖靠近一顆頭顱。
    “你說，這顆頭是哪來的”
    顏默莫名其妙地看他，沒好氣道：“我要是知道，收到白金手鏈的那個人就該是我了”
    陸一南啞然，是這麼回事不錯。
    “顏默，你有沒有看到其他的身體……額，就是殘肢”
    顏默：“沒看到……你過去好好瞧瞧那顆頭，仔細觀察觀察，學校裏可沒有這麼新鮮的體師”
    陸一南麵露菜色，道：“哥哥，這麼嚴肅的場麵咱們就別開這種玩笑了好不”
    “讓你看你就看，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說話間，顏默一腳踹在陸一南屁股上，陸一南一個不穩，人已經撲到了頭顱的麵前。
    “哎喲臥槽啊！他在看我！”
    熟悉的慘叫聲再次響起，顏默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陸一南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顫抖著手指著顏默，道：“你、你踹我……”
    顏默看他臉色都白了，自知不能再笑下去，於是管理了一下自己的麵部表情，嘴角含笑道：“實踐出真知，我是為你好，提前接觸這些對你以後有幫助”
    陸一南風中淩亂了。
    這時，忽聞遠處傳來陣陣警笛聲，緊接著便是一束遠光燈打在了陸一南和顏默的身上，陸一南轉身，三輛警車緩緩停在他們麵前。
    隨著車上的人接二連三地走下來，顏默的聲音響在耳邊。
    “一會兒盡量別說話，我來和他們說”

    作者閑話：

    龍王河是我們這邊發生的真實事件，河裏撈出的屍體和死嬰多到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