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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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蕭腳步虛浮地下了比武台,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柳成舟不知何時又消失了,他也無暇去管,宋瑾湊過來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但他眼前發黑,各事各物都有重影,他知道自己這是耗盡內力之後體虛氣短的表現,急需休息調整。
眼皮上像是掛了鉛球,他抵抗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宋瑾撇了撇嘴,小聲抱怨二師兄不搭理自己,卻體貼地沒有再擾他。
柳成舟折返,從自己房間裏,顧蕭的包裹內取了件外衣,見青年已經睡著了,莫名地鬆了口氣,將衣服搭在人身上。
睡死過去的顧蕭不知道,經此一戰,那些看輕他的人都炸開了鍋,互相議論著,似要把他的生平扒個底朝天。
祁連錦歎了口氣道:“人家好歹曾經是應雪劍的主人,贏了也沒什麼奇怪的。”
孫笑城抖了抖身子,四肢百骸裏的寒意似乎重新翻湧起來,他麵色有些難看,但也點了點頭,“傳言始終是傳言,今日一戰,人家的實力毋庸置疑。”
方有為一展鐵扇掩住唇上笑意,那柄扇子不知何時已經修補好了,重新上了潔白的扇麵,此時看上去就跟普通的扇子差不多。“青雲派不愧是三大派之首,臥虎藏龍啊。”
宋瑾此時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呲著牙一臉凶相,語帶諷刺道:“沒見過別人日複一日的刻苦修煉,就不要覺得在我們青雲派是第二,到了你那裏也得低你一頭!你配嗎?”
孫笑城聽得臉上一熱,索性不言了。倒是方有為笑嗬嗬的,半開玩笑道:“可惜啊,今年柳兄弟也參加了武林大會,不然這盟主之位,顧少俠說不定有戲呢。”
不知是誰人接道:“可我不是聽說,繼承青雲派的人不能參加武林大會麼,據說曆代掌門都會規勸門下弟子兩者不可兼任!”
霎時許多道視線都聚在了柳成舟身上,他劍眉一挑,臉上無甚特殊表情,“的確如此。”
在場的人無不露出訝異之色,但卻沒有人有膽子去作死一問:你來參加武林大會,把青雲派置於何地?
柳成舟也懶得應對這些好奇探究的目光,索性冷著臉閉目養神了。
顧蕭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好死不死還是在柳成舟房間裏的大床上。
他的右手還有些不聽使喚地發抖,但至少能抓握住東西,坐起身就見柳成舟整個人端正地坐在桌邊。
顧蕭盯著桌上燃得正旺的燭火問:“幾時了?”
柳成舟應:“亥時,醒了就起來吃些東西。”
不用柳成舟說,顧蕭就感覺自己腹中空空,這麼幾番與柳成舟一起用飯,他也不再咽不下去,已經習以為常了,顧蕭點了點頭,爬了起來。
他渾身還有些發軟,桌上擺的幾乎都是他愛吃的甜點,顧蕭看得不禁心頭一樂。這個時辰,藏輝殿的飯菜和點心早就沒了,也不知柳成舟怎麼搞到的這些小玩意兒。
顧蕭淨了手,見柳成舟目光在他胸口徘徊不去,低頭也看了眼。他自己的身體,他再熟悉不過,隻是剛醒還有些恍惚,過了一會兒才一點點憶起,他的衣服在比賽的時候,因著宗念先前的挑刺,已有不少破損,後來自身內力奔騰衝過渾身經脈,將他上身僅餘的布料震碎了個七七八八,而後自己又倒頭昏睡,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換上新的。
“很醜?”顧蕭坐在柳成舟旁邊,已經伸手抓了一塊桃花酥迫不及待地送進嘴裏,沁甜入口,簡直要化了心髒,他眯著眼一臉饜足地問著旁人對自己身體的看法。
柳成舟知道自己這樣直直盯著,極為失禮,就算他自詡自製力尚可,也沒法控製住自己不去看。顧蕭原來的身體應是極為好看的,常年練劍,他手臂上的肌肉便會稍稍發達些,此時捏著糕點,可能因為手有點不聽使喚的緣故,格外用力,每塊肌肉都緊緊繃了起來,線條優美流暢,而胸腹之上,兩塊胸肌較為突出,腹部也不遑多讓,四塊硬邦邦的肌肉極具美感的堆疊在一起,但所有的一切,都讓長短不一縱橫交錯幾乎要數不清的醜陋疤痕破壞殆盡了。
盯著從左側肩頭縱貫顧蕭整個背部直到腰側曾經最凶險如今最猙獰的一道疤,柳成舟呼吸都急促了三分,他斂下了眼底翻湧的萬千情緒,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清冷。
“不。”
顧蕭不知為何心情大好,一連吃了四塊桃花酥才停手去倒水,但柳成舟比他更快,已經倒了一杯熱水推到他手邊,顧蕭這次沒再懷疑對方投毒,飲下一大口,又愉快地撿起綠豆糕塞進嘴裏。
見他吃得開心,柳成舟也沒打斷他,隻道:“你最近小心些。”
“嗯?”顧蕭吮了吮手指,發出疑問。
“今日你的表現太過亮眼,難免會讓不懷好意的人盯上。”
顧蕭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要論亮眼,及冠就能禦劍的柳成舟可比他招搖多了,怎麼不先擔心擔心自己?
顧蕭喝了一口水,心裏微動,又連連搖頭,柳成舟已經性情大變,要是以前,他肯定相信柳成舟是擔心他多於自己的。
柳成舟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耐心道:“你不清楚其中齷齪,才不以為然罷了,周文通不過是代盟主,今年拔得頭籌的必然會是新的武林盟主。”
“新盟主即位,一來,小門小派甚至無門無派的,都會來投靠,為了讓自己的宗門能借由向盟主表忠心得到發展;二來,那趙長黎一直都不服老莊主的決定,想要爭奪家業,武林大會都是由他獨攬操辦,從天下第一比武台走出去的有幾個能拒絕他拋出的橄欖枝?他也會在背後支持武林盟主。這樣,新盟主有人可用,有錢可使,又有實權在手,誰能坐上去就是真正的平步青雲,一飛升天。而且他們三者相互依存助長,乃至能與當今三派四家分庭抗禮,江湖上,想不擇手段坐上去的人多了去了!”
“武林大會的水太深,你一直在青雲派潛修劍道,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顧蕭還是第一次見柳成舟對著他長篇大論分析利害,眨了眨眼,還有些怔懵。
柳成舟又道:“今夜你且在我這邊歇下,有我在,沒人會對你動手。”
最後這句顧蕭是聽懂了,但更覺得柳成舟小題大做了,他終於把肚子填了個七分飽,擦淨了手,嘴裏還嚼著一塊,鼓著腮幫子樂道:“今年有你參加,武林盟主怎麼也輪不到我,管他水深不深,我就是來曆練的。”
臨了,顧蕭唇上掛起一絲玩味的笑,“不過你要是害怕有人對你下手,求我陪你一宿也不是不可以。”
柳成舟皺緊了眉,知道顧蕭不把他的話當回事,他一時也沒轍,心想今夜先把人留下來再說,故而板著一張臉道:“嗯,我怕。”
顧蕭見他說胡話張口就來,差點沒咬到了舌頭!趕緊把嘴裏的甜點嚼碎咽下。他隻是順著開玩笑而已,又沒喝醉酒,今晚斷不可能再與柳成舟共處一室!同在一個屋簷下也不行!
顧蕭尷尬地笑了笑,拒絕道:“我那屋花了不少錢都還沒住上一晚呢,這樣吧,我今天過去退房順便住一晚,明天再來你這邊。”
柳成舟從胸口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鬆動。
顧蕭看著銀票皺了皺眉,又道:“我好像有重要的東西忘在那邊了,我得先去取回來。”
“我陪你一道。”柳成舟比他還積極地站起了身,一副說走就走的模樣。
顧蕭連忙道:“我是去拿私人物品,你來不方便,對,不方便!”
柳成舟不為所動,“我可以蒙住眼睛。”
顧蕭:“……”
顧蕭瞪了他一眼,柳成舟習以為常,連眉都懶得皺一下。
顧蕭站起身,徑自去開門,柳成舟卻握住應雪劍擋在了門口。
這是要跟他來真的了。
柳成舟用行動表達了他今晚要把顧蕭留下來的決心,顧蕭鬱悶地坐了回去,他即便十分不情願,但真要動起手來,目前的自己肯定是打不過柳成舟的,何苦要去碰那硬茬子。
顧蕭勉強扯了扯嘴皮開口道:“行啊,你怕那我便陪著你,我睡床,你自便吧。”
說完他徑自爬上了床,像是為了防止柳成舟跟他爭地盤一樣,打開手腳,整個人呈大字型,將不算特別寬敞的床占了個大半。
柳成舟抱著應雪劍重新坐在了桌邊,倒沒有要靠近床的意思。
“我看過告示了,明天你的對手,好巧不巧是唐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他是殺字一號榜上排行第八的人,我聽說對方善於用毒,一旦出手,非死即傷。你想不到的地方往往都是毒物的痕跡,你明日得小心提防。”
“哦,”顧蕭側過頭,望著柳成舟,“你還了解唐門的事?”
柳成舟隻道略知一二。
顧蕭追問:“那你知道唐奉青這個人嗎?”
柳成舟漆黑的眸子仍舊定定盯著顧蕭,點漆之光,絲毫未變,娓娓道:“他是殺字一號榜上排第七的,善用劍,而且他跟別的唐門不一樣。”
顧蕭被他的話牽出了興趣,支著頭迎著通紅的燭火,目帶好奇地問:“哪兒不一樣?”
柳成舟道:“他是個小偷。”
“據說他的劍法是偷學的昆侖劍法,不過半路出家,使得一般,但配合暗器,倒有不小的殺傷力。”
顧蕭疑惑,“照你這麼說,第八的那個感覺比唐奉青厲害多了,怎麼排名還在後麵?”
“因為唐奉青從未失手過,雇主要他分屍,他便壘好了骨和肉送過去,雇主要他一個活口不留,他便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他是個完美的殺人工具。”
顧蕭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由得想起那雪白的麵具下猩紅的雙眼,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你不會在吹牛吧?唐奉青真那麼厲害,怎麼不是第一呢?”
柳成舟見他害怕,莫名地逸出一個淺笑,“第一的可不一樣了,他是唐邢欽定的唐門繼承人,他不樂意,反過來殺了雇主也是常事。目前為止,所有單子,也從未失手過。”
顧蕭有些走神,後麵的也沒細聽,隻隱約覺得不對,他十分好奇唐奉青是怎麼上的殺字一號榜,柳成舟的描述其實很符合一個暗殺者,但莫名讓他有些失望。顧蕭無法接受那個在集市上偶遇要跟他交朋友的小孩子會是這般麵孔。他還有些體虛,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柳成舟看著他的睡顏,揉了揉眉心。習武之人本就警惕,顧蕭今日又沒喝醉,他也不敢上前,隻能遙遙望著,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將那個東西給顧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