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戀中的女人果然事事為對方著想，郭柔妮推著男友，嬌嗔道：“我身上濕了，陪我去換衣服去。”
    賀珍珠略有失望，果然是一對璧人，腦子也都不好使。不過這青年的名字倒讓她想起了什麼：盛明徽？盛明徽……
    她一個激靈：“盛明徽，一個月後周順琛的訂婚禮，你去不去？”
    盛明徽皺眉：“周家已經退婚了。”
    郭柔妮不知道盛明徽原來跟周家有牽連，這一問一答讓她更為男友憂心了：“你……什麼退婚？”
    盛明徽一時便把事情連貫起來，冷笑道：“柔妮，原來你要來見的這個朋友就是賀家小姐。”
    賀珍珠點頭：“是，你還算聰明。”
    盛明徽對這驕橫的賀家小姐沒有一絲好感，盛家和周家是故交，他姐姐盛明月就嫁了周二少爺。聽聞周父溘然病逝，父親就連夜攜全家從溫哥華趕回香港，昨日在靈前大慟幾乎哭暈。他從小在國外念書，與周家沒有多少交集，自然不懂得這般情誼，隻聽風言風語的說周父的死都是兒子的婚事鬧的，又說那訂婚的賀家小姐驕矜蠻橫、無理取鬧。他對這些口舌之事沒有興趣，隻好偷空去找正值冬假的女朋友。誰料在郭宅遇上女友的姐姐，幾乎立時他就判斷出這一位才是夢裏佳人，於是陪著上上下下，這會兒跟著來見一位要好的朋友，原以為可以讓這位朋友幫忙美言幾句，沒想到兜兜轉轉倒來跟這賀家小姐見了一麵。
    傳言不虛，賀小姐果然是個驕矜蠻橫、無理取鬧的人，她欣賞到自己的權勢地位高人一等，似乎非常愉悅。
    “柔妮，我們走，”盛明徽嘴裏跟郭柔妮說話，眼睛卻直瞪著賀珍珠，“不要跟這種人打交道。”
    “你……你剛剛說周家悔婚……”郭柔妮明顯對新男友了解不深，甚至不知道周三那邊的最新消息。
    盛明徽道：“周家雖然窮，到底也是清白的人家，不願意沾染這樣的女人。還沒進門，就把周老爺氣死了，將來指不定掀起多大的風浪。”
    “對別的女人評頭論足，盛家少爺可一點兒也不紳士。”賀珍珠偏頭，很不滿意的樣子，“我認為，男人最好是少說話，才不至於暴露自己的腦子。”
    盛明徽那熱切的目光剛剛還使她豔羨，有那麼幾秒鍾想要陷入四角關係，但這個男人說起話來就十分可憎了，那目光也變得寡淡膚淺，沒有半點吸引人的地方。如此比較下來，周順琛前幾日跟她跳舞的時候，那裝出來的柔情脈脈要更勝一籌。
    周家三少爺，果然是個不錯的對象，賀珍珠在心底感歎。
    “紳士也要看對象，”盛明徽針鋒相對，“像你這樣的女人，我用不著。”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賀珍珠語帶諷刺，“你既然跟周家這麼好，勢必會來祝福我的。”
    她看著他粲然一笑，本來嫁給周三已成定局，順道還能氣一氣這位多嘴多舌的盛家少爺，豈不是兩全其美。
    郭柔妮暗恨不該帶男友過來，又推又搡將盛明徽趕走，不忘告辭：“珍珠，我衣服濕了先回去了，你……你別放在心上。”
    賀珍珠挑眉，本想說“我自然不似盛少爺一般小肚雞腸”，又吞了下去，盛家少爺令她索然無味，隻想草草結束這戰局，因此改為：“我自然寬宏大量。”
    盛明徽聽了還想跟她理論幾句，郭柔妮佯裝生氣騙過了他，二人一個跑一個追，不多時便已走遠。
    賀珍珠的鞋子也濕了半截，留留默默拿了備用的皮靴過來換，賀珍珠見她不說話，笑道：“我以為你是個愛品評的人。”
    留留事實上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沒見過賀珍珠幾次，隻知道這位賀小姐是有名的脾氣壞難伺候，還以為隻是對下麵的人如此。這幾天相處下來，見她為曼曼開脫，又吐露了真心話，說要將自己作為心腹，暗自還信了，憑一腔熱忱去對她。如今看來這賀小姐竟是隻刺蝟，連朋友在她麵前也沒有好過的日子。這樣一想，之前說教的那些話說不定她也沒聽進心裏，哪天不高興了，找個由頭就要來處理自己，多說多錯，不如便不說了。
    但賀小姐既然問起來，總要搪塞幾句，留留替她穿好靴子，平靜回答：“賀小姐是慣愛這些惡作劇的玩意兒，我兩邊都得罪不起，不能說什麼。”
    “他們二人，也不是真心喜歡對方，”賀珍珠倒自顧自解釋起來，“盛家少爺才回來不過兩天，已經做完喜新厭舊的一整套，無非是看郭大小姐比郭二小姐美貌了幾分。郭家的兩姐妹是向來不對付，柔妮搶走美妮的男朋友，恐怕也並非情之所至。這兩個人這般光景，在我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留留道：“賀小姐又何必跟我說這些。”她說出來都一愣，好像自己在賀珍珠心中真的變重要了似的。
    賀珍珠凝神：“我不是為自己開脫，你怎麼看我都好，反正從沒有人把我當安琪兒。”她神情戚戚然，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若說是刻意，一來是太像了些，二來在一個女仆跟前裝淒慘，又不知有什麼用處。
    留留見不得這種場麵，隻好低下聲音來勸慰：“賀小姐，我的確從沒把你當成安琪兒過，但你也並非什麼十惡不赦的惡魔。”
    賀珍珠的卻把這話當成了耳旁風，她想的是在幼年的時光，確實有人把她當安琪兒的，玩具房收拾成一個大舞台，房頂掛滿棉花做的雲朵，她扮演的安琪兒有四對潔白柔軟的翅膀。五爺和陸管家——那時候還是“陸叔叔”——在台下看她表演。
    “我給你一個願望。”幼小的賀珍珠將神杖指向陸管家。
    彼時世界各地戰火紛飛，陸管家許願：“我願意世上不再有戰爭。”
    “可以！”賀珍珠滿口答應，又將神杖指向五爺，“我也給你……一個願望！”
    五爺寵溺地摸摸她的小腦袋，聲音溫柔而低沉：“希望珍珠健康快樂長大。”
    賀珍珠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追加了一個願望：“我給你兩個願望。”
    五爺抱著她忽然出神，陸管家趕緊過來解圍：“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原來是真的，世界在那之後又戰亂了許久，她也並沒有健康快樂長大。
    好在如今，新的大門已經開啟了。“訂婚宴上一定有許多場好戲。留留，”賀珍珠微笑，“我真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