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卷二 墮落宮廷 第23章 秀女爭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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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太監手腳麻利地整理出一個看台,備上香案、椅子、茶點、水果,舞池裏的人全退到皇帝等人的身後,而且保持三丈距離。
德貴妃把我叫到身邊,揉著我的臉問:“痛嗎?咦,你的額頭怎麼也腫了一塊。”
“啊呦,痛!別碰額頭,那裏比臉還疼!”我左手捂臉,右手捂額頭。見德貴妃心疼地看著我,便笑著說:“放心吧,幹媽,沒人能在我這討便宜。我現在還有正事,等回了景德宮再跟您細說。”
我離開德貴妃走到舞池中心,朗聲說道:“下麵有請東營的三位秀女關小悅、曹蕊、陳橙表演《在水一方》。”我報幕後伸手做了一個“請”便翩然退下。
三人姍姍上場,關小悅昂首挺胸地握著陶笛,曹蕊麵頰通紅地抱著古琴,陳橙含羞帶怯地拖著長長的水袖。阿監為她們備上桌案,將古琴擺放到桌案上,並焚起檀香。三人微笑著欠身行禮後對視一眼,關小悅吹響陶笛,曹蕊附和著彈起古琴,陳橙散開水袖翩翩起舞,曹蕊柔聲唱起《在水一方》。陳橙舞著水袖像個池中的蓮花仙子,關小悅邊吹陶笛邊圍繞著起舞的仙子,曹蕊邊彈邊唱邊帶著笑容凝視著舞動的兩人。曲畢,三人欠身行禮,並準備退下。
啪啪啪——皇帝先行鼓掌,讚道:“好一曲歌舞。”其他人也附和著鼓掌,讚揚聲不斷。
“你們三人先別退下。”我離開德貴妃身邊走入舞池,走到桌案旁邊,隨手撥動古琴,盯著琴麵說道,“曲調對了九成,歌聲有欠深情,舞步太過單調。十分裏麵最多得七分。”
“你別故意挑毛病!”關小悅瞪著我小聲地說。因為她之前用鞋子砸了我,她認為我現在是在公報私仇。
“小英子,你說她們隻得七分,那怎樣才是十全十美?”皇帝問。
我笑臉相迎,說:“皇上是評審官,奴才隻是解說員,是好是壞都由皇上說了算。不如看了中營的三位秀女表演先。下麵有請中營的三位秀女柏恩彤、冷若奇、周彩靈表演《長相思》。”我報幕後退出了舞池。
柏恩彤手持一柄木劍、冷若奇握著一把花傘、周彩靈拿著塤,三人蓮步輕盈地登場,替下原來的三人,她們端莊得體地行了宮禮。周彩靈退到一側吹塤,她自登場後一直含情凝睇著野天麟。隨著樂聲響起,柏恩彤舞動木劍、冷若奇舞動花傘,兩人齊聲唱著《長相思》,演繹著流浪劍客與千金小姐之間咫尺天涯而不得相守的寸寸思念。這段舞蹈是周彩靈提議的,三人覺得可行就這麼排練了。周彩靈看著野天麟便想起了去年夏天的一麵之緣,她帶著貼身丫鬟周珊兒陪同大哥周司辰去泛舟遊湖,巧遇野天麟被人追蹤,他踏水而來,躲到他們的畫舫上,野天麟同大哥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她被他的天人之姿所吸引,從此害上相思病。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在皇宮內院。這首《長相思》像極了她的心聲,吹著塤的她已動情地淚流滿麵。
在場的人紛紛被樂聲感動,女人本就多淚,有不少已跟著垂淚。我取笑淚眼迷離的婉茹說:“這樣也哭,真受不了你!我去茅房。等下皇上問起,就讓他等下,挑戰還沒完呢!”
“哪有你這樣當奴才的,在主子麵前,再是內急也不能隨意離開。”
我不理會她的話,依舊大步向外走。擠出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拉了個身形與我相仿的秀女往角落裏走,走時不忘把滿院子的花朵都摘下納入袖子裏。
“英公公,不要啊,不要!”某秀女害怕地大喊。
“我說要就要!”
“啊——”某女淒涼地慘叫。
野天麟一路尾隨著我出來。他對我充滿好奇,無論是深藏不露的功夫,還是美味的密製佳釀,還是帶有妖樂居士的古怪繩索,還是大膽怪異的言行,全是他好奇的地方。聽到這邊的慘叫,他立即現身,卻見兩人披頭散發、衣襟大敞地扭結在一起。他立即把披著秀女衣衫的女子拉到身後護著,一把揪起另一人。
“啊!”那人又是一聲尖叫。
他一看,竟不是那個古怪的“英公公”,立即鬆手。一轉身就見一個“俏女孩”雙手環胸,正一臉不耐煩地斜視著他。
我沒耐性地說:“讓開,不要妨礙我辦事。那個誰,過來幫我把頭發梳好。”
那秀女隨身帶有梳子,不一會兒就為我理好了頭,安上淑女冠,我就是毫無破綻的普通秀女。我對那秀女說:“你在這裏等我,不要走開,我一刻鍾後就回來。”我取出隨身攜帶的麵紗戴上,把目光轉向野天麟,冷漠地說:“想看好戲,就跟我來。不要說多餘的話。”我運起淩波飄渺,飛離原地。
回到舞池時台上的三人已經表演完畢,眾人正說著讚美地詞。我先落在了淩秀雅身邊,運起內力就給了她正手反手兩巴掌,她的俏臉立即變豬頭,並被我拍暈過去。然後我又瞬間轉移,飛到舞池頂端,將水袖甩往左側,自左向右緩緩旋轉著降落,一甩雙手,袖子裏飛出無數花瓣,都繞著我紛飛,花瓣落地時我正好也著地。
侍衛以為有刺客,從四麵八方現身,紛紛拔刀。
我對著皇帝側身站立,將左手按於腰側,右手覆在左手之上,向皇帝欠身行禮,用甜而不膩的聲音說:“妖樂(邀月)參見皇上,請皇上的安。”
“啊!她!”婉茹緊張地上前拉住娘娘的衣袖。
井安撞了下婉茹的胳膊,讓她看一下不遠處被人攙扶起來的豬頭臉。德貴妃也順著目光看去,不覺失笑。
“母後,你笑什麼呢?”十皇子問。
野天麟已回到十皇子身旁,他可是親眼見證我如何甩人巴掌的,對我的這個舉動他露出粲然的笑容,說:“表弟,別問了,先看看舞池上的那人要幹什麼吧。”他的這個笑容又引起數個秀女的嚴重心悸導致暈厥,大家都對他的笑容看癡了過去。
我接著說:“剛才東營和中營的秀女已經表演完了,誰勝誰負自有皇上公斷。邀月僅代表個人來挑戰諸位秀女,就讓本姑娘來告訴你們:什麼才是淑女才情。”
“嗬嗬嗬……”野天麟笑出了聲。他的笑容再次禍害了無數少女。
“小表哥,你在笑什麼?”
“噓。嗬嗬,先看舞池上那人,回頭再告訴你。”他是在笑某個太監扮成女人還自稱是“本姑娘”。不過,的確扮得很像,就是年歲小了點,或許過個幾年會更有“女人味”。
“好大的口氣!”皇帝見德貴妃笑了,也龍心大悅,說,“好,就讓朕的秀女們跟你比試比試。可有人願意出來應戰的?贏了,朕重重有賞!”
皇帝一發話,就有不少美少女小聲議論著,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有帥哥在場,她們自然想出出風頭,好受人青睞。
“皇上,不如這樣吧,依舊用歌舞來比試,秀女們可以自薦人選。皇上意下如何?”
“嗯。”皇帝靠著椅子首肯了。
我走到舞池邊上,取來之前彈奏過的阮鹹,說來汗顏,古箏、古琴等我都不會,就這阮鹹還拿得出手,我在前世從小就學彈琵琶,最喜歡琵琶的幽咽之聲。我搬了把凳子在舞池中間優雅地坐下,撥動阮鹹,念道:“這首曲目叫做《咱老百姓》,是邀月獻給皇上的。(放柔了聲音唱道)都說咱老百姓是那滿天星,群星簇擁才有那月光明,都說咱老百姓是那黃土地,大地渾厚托起那個太陽紅,都說咱老百姓是那原上草,芳草連天才有春意濃,都說咱老百姓是那無邊的海,大浪淘沙托起巨輪行,天大的英雄也來自咱老百姓,樹高千尺也要紮根泥土中,是好人都不忘百姓的養育恩,鞠躬盡瘁為了報答這未了情。”
唱到這,我回旋著之前的曲調,說:“這首歌唱給皇上聽,也唱給中營的個別秀女聽,是貧是富都是個人,宮女、太監隻是一個職業,職業不分貴賤,平凡亦是偉大,隻要各自恪守本分、敬職敬業,就該得到最起碼的尊重。(於是繼續唱道)都說咱老百姓是那原上草,芳草連天才有春意濃,都說咱老百姓是那無邊的海,大浪淘沙托起巨輪行,家道盼富裕,國運盼昌盛,老百姓盼的是祥和萬事興,誰隻要為了咱老百姓謀幸福,浩浩青史千秋萬代留美名,家道盼富裕,國運盼昌盛,老百姓盼的是祥和萬事興,誰隻要為了咱老百姓謀幸福,浩浩青史千秋萬代留美名,家道盼富裕,國運盼昌盛,老百姓盼的是祥和萬事興,誰隻要為了咱老百姓謀幸福,浩浩青史千秋萬代留美名。”
音落,我站起來欠身行禮,眉眼含笑地問:“諸位秀女姐姐,歌已經唱完了,可有人願意出來比試?”我這歌唱的是百姓,無關風花雪月,不是什麼曲目都能與它相比的。等了一會兒,我又說:“先不論歌,那就論舞。請問有誰願意為小女伴奏。”
“就讓小可來吧。”野天麟從座位上起身,施展輕功來到我身旁,然後用一雙桃花眼戲謔地看著我。
我皺著眉頭仰視他,跟他差兩個頭,必須用仰視。這家夥一站到我身旁,就感覺他極有可能是來搞破壞的。我故意無限柔情地凝視他,問道:“那就有勞公子用洞簫為小女伴奏。”我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然後把曲調哼給他聽。
在場的美少女見了,都兩眼噴火地怒視著我。德貴妃笑著問兒子:“私兒,你覺得這兩人站一塊兒可是般配?”
十皇子驚訝地問:“母後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他覺得舞池裏的兩人光從身高上看就有夠奇怪的了,更別說容貌了,那女子雖戴著麵紗,但大體看來也就長得普普通通。
片刻後,野天麟坐到桌案前用古箏彈起前奏,然後取出洞簫吹起《葬花吟》。
我揮動水袖,揚起滿地的花瓣,輕聲吟唱:“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我化身為幽魂,又似紛飛的落紅,卷著花瓣在舞池裏輕舞飛揚,“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花瓣翻飛在我的手掌之間,我舞態生風,引著花瓣繞著我一圈圈旋轉,像個啼血的病美人捧心葬花,“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我的舞姿柔美飄逸,詮釋的卻是個癡心葬花的薄命紅顏,甩袖間,人已臥倒在地,花瓣從上而下覆蓋著我的身軀,“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用內力震開身上的花瓣,讓花瓣圍著我在地上圈成一個圓圈,我側身倒在地上,這樣的場景像極了我為自己設了一個墓地,“花落人亡兩不知!花落人亡兩不知!”
音落,曲畢。我從地上起身,這舞跳得我筋疲力盡,喘息聲都大了。看來以後還是別搶著出風頭了。
各位觀眾還沉迷在舞曲之中,野天麟已走到了我身邊,並且出其不意地取走我的麵紗。我立即拿袖子擋著臉,破口大罵:“你有病啊!看戲不收門票還找茬!”
記憶溫故一下,在多年以前,我和野天麟第兩次見麵,那時有這麼一幕:我扭了腳,還救了他的孿生兄弟,他卻恩將仇報地奪了我的麵罩。我立即用雙手遮住臉,並破口大罵:“你有病啊!我還沒找你兄弟索要衣服的賠償費,靈芝的食用費,你竟然先找茬了!”
還好我懷裏還有個備用的麵罩,立即取出白色的繡有銀蛇圖案的麵罩戴上,然後運起淩波飄渺飛身逃離。回到之前跟那秀女約定的地方,還了服飾。
“鈴醫女、趙醫女,這邊請。受傷的秀女就在前邊。”
宮女們領著兩個醫女前來,正好跟我打了個照麵,我雖換回了原來的打扮,但臉上的麵罩還沒來得及取下,這麵罩是我第一次跟“鈴醫女”在屋頂上打照麵時戴的那個。等我立即取下時正好跟“鈴醫女”四目相對。“柯楓!”看著“她”的麵容,我突口而出。“她”長得很像我前世的朋友——柯楓。
“鈴醫女”隻看了我一眼就麵無波瀾地跟著引路的宮女離去。
“英公公!英公公!你可真是讓奴婢好找,皇上正傳喚你呢!”凡荷氣喘籲籲地跑到我跟前。
“噢,這就去。”我又望了眼鈴醫女的背影才跟著凡荷離開。在我轉身後,鈴醫女也若有所思地轉身望著我的背影。
到了皇帝跟前,我立即下跪,低眉順目地說:“奴才擅自離開還請皇上贖罪。剛才東營和中營的秀女都已表演完畢,還請皇上公斷結果。”
“起來吧!朕想聽聽你的結論。”
我起身時,一個侍衛頭領在我身旁跪下,稟報道:“回皇上,屬下該死,沒有追蹤到剛才那個秀女的蹤跡。”
“今日當值的侍衛每人五十軍棍。退下吧。”皇帝無情地說。
“是!”
我心頭一顫,帝王最無情,因為我的一時胡鬧而使不少人因此獲罪。瞄一眼野天麟,他正玩著我的麵紗,讓我奇怪的是他竟沒有道出蒙麵秀女就是我。感覺到我看在他,他回我一眼,並奉上燦爛的笑容。白他一記,我恭敬地對皇帝說:“論歌舞才情自是中營的三位秀女勝出東營一籌。但是,依舊敗給最後登場的那位女子。皇上覺得奴才可有說錯?”
“嗯。愛妃覺得呢?”皇帝笑著問德貴妃,想聽她的意見。
“自然是那位邀月姑娘藝高、人膽大。皇上,這裏的事就交給小英子處理吧!”
“既然愛妃都這麼說了,就這麼辦吧。小英子,你可要秉公辦理!”
“是,皇上。”我轉身對秀女們說,“娘娘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那麼東營跟中營的秀女都要領罰。先不說今天的衝突因何而起,單就在皇宮內院裏生事就該處罰。既然你們被‘邀月’比下去了,就不用跟咱家比試了。首先你們要相互道歉,然後再向咱家道歉,最後每人一份悔過書,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若是再犯,定當嚴懲不怠!散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