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飛當了快一個月的空頭司令，有兵無炮，嘴裏能淡出鳥來。新進來的那些設備不知道是尖端科技還是洋垃圾，反正一群人圍著它搗鼓了一個多月，才勉強能正常運轉。
    起初周飛每天還像模像樣地把屬下集合起來，開個早會什麼的，內容隻有一個：“今天誰誰誰還到昨天的單位去幫忙，要聽組長的話！”
    後來因為手下幹脆每天都不來報到，直接就去了暫調他們的單位，周飛就成了名符其實的光杆司令！花花也回到了自己的組，全車間最閑的就數周飛了，誰也管不了他，到處都是人，也不需要他幫什麼忙，除了偶爾到生產線上轉轉，那也是轉給自己夢中人看的，每天唯一的樂趣就隻剩躲在窗戶後麵癡癡地看淩雁了。
    有天花花興衝衝地過來找周飛，發現周飛又站在那裏癡癡呆呆地，就罵了一句“墮落！”跺腳轉身就走，周飛也覺得自己有點墮落了，要學的東西多了，整天沒正事，腦子裏就隻有這個姑娘，也沒見人家怎麼正眼瞧過自己，一個二十多歲頂天立地的爺們跟個十五六歲剛懷春的小男人一樣。可是不管他怎麼罵自己，眼睛和兩條腿就是不聽使喚，這不是著了魔，分明是中了“情花毒”，成了不折不扣的花癡！有天周飛實在是對自己失望了，就暗下決心：“今天我他媽地再去看一眼，老子就不是人！”
    結果發完誓沒到兩個小時，周飛就不是人了。那天淩雁的組長打發她過來找周飛借空白報表，這妮子就嫋嫋娜娜一步三搖地過來了，進了測試房就喊周飛：“組長，我們頭叫我過來借兩本報表！”
    周飛正背對著門跟那裏站著擦桌子，聞言渾身一顫，抹布舉在半空中，像剛偷過人似的，紅個臉半天不敢轉身，也不吱聲。浙江姑娘淩雁的吳濃軟語，周飛再熟悉不過了，雖然沒說過話，但聽過她講話，就那幾次就深深地記在腦海裏了！
    這妮子等了半天，沒見反應，就跟上來，站在周飛的身邊歪著個頭看著他：“喂！跟你說話呐？”
    周飛又是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別過頭去來掩飾。淩雁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沒心沒肺地問：“嚇著你了啊？對不起，對不起！”
    周飛抬起頭來差點就撞到了淩雁的鼻子，那一刻他們的距離可以按毫米計，淩雁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周飛卻楞在了那裏，不敢盯著淩雁的眼睛，卻死死地盯住了這張臉，這是周飛同誌至從心裏有鬼十多天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麵對害得自己失魂落魄的“小仙女”
    眩暈！絕對的眩暈！最讓人崩潰的不是“小仙女”的那張臉，而是一陣若隱若現的香味，像桂花、像茉莉、像梔子花……反正是周飛聞過的最好聞的花香！不，應該是體香，是絕色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這種香味，周飛好久以後才弄清楚，才有機會由著自己的性子貪婪地去享受這種醉人的香味。
    淩雁也盯著周飛看，他在想：這個男人怎麼這麼怪？她對周飛沒有什麼概念，隻知道他是車間的一個組長，好像還是個什麼幹事，主持過節目，而且普通話有點讓人聽不太懂。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周飛主持一個遊戲的時候，站在台上拿著麥克風激情澎湃地拚命地叫著：“石頭在哪裏？把你們的石頭都伸出來！”
    結果下麵的人一頭霧水，還是同樣普通話不標準的寇文救了場，拿過周飛的話筒又再複述了一遍：“請大家配合一下，伸出你們的舌頭！”
    淩雁想到這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然後趕緊用手捂住。這一聲笑，總算給周飛還了魂，周飛頓覺自己失態，連忙轉過身慌慌張張地找報表，結果翻了幾個抽屜，都沒找到，淩雁格格笑著從桌子上拿起一疊報表說：“是這個吧？你翻什麼啊？”
    周飛這才開口說話了：“是的，是的，都在這裏了，你全部拿過去吧！”
    淩雁說：“我全部拿走了，你用什麼？我說隻要兩本啊！”
    周飛狠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麵前這個丫頭最多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我一個比她大了半截的老爺們，盡然語無倫次還老是出醜，而且還醜在自己鍾情的女人麵前！
    周飛定了下神，裝著無所謂地說：“我是怕你們不夠用，讓你多拿點！”
    淩雁呼閃著大眼睛：“不用啦，謝謝組長！”
    說完又一遙三晃地往回走，到了門口還特意扭過頭又看了一眼周飛，周飛這會兒正盯著“小仙女”的背影跟那裏發楞，淩雁眼光掃過，周飛急中生智往下一蹲。這個無厘頭的動作，是有來頭的，故且稱之條件反射吧，因為這個動作周飛之前演繹過多次，都是站在窗戶邊偷看的時候，淩雁偶爾扭動脖子時，給練出來的！
    淩雁突然覺得有股涼意，她搞不清楚這個黑臉男人到底想幹什麼，至從幾年前跨入藝校大門，胸前的小鴿子開始茁壯成長的時候，她就沒少見過男人們異樣的眼神和搞笑的姿勢，當這次似乎有點不同，到底有什麼不同，她也說不清，也沒興趣去弄清！
    淩雁剛出測試房，周飛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罵道：“臭丫頭！不信收拾不了你！”
    周飛同誌太不走運了，這一句底氣不足的牢騷，被幽靈一樣，剛跨進測試房的花花聽得真真切切。花花盯著測試房已經好久了，本來她想跟著淩雁進來的，都已經遠遠地跟了幾步了，後來想想，跟進去說什麼呐？還不如躲在一邊看，摸清了情況再進去。剛才因為視線的角度不太好，她隻看見了淩雁的背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而對麵顯然是高出淩雁一頭的周飛，她看不到周飛的眼睛，但她知道：這個“傻大個”一定又犯傻了！
    花花臉紅氣喘，無名火燒得她想抓狂，淩雁剛出來，她就從一堆周轉箱的後麵閃了出來，氣勢勢洶洶地殺將過來。
    花花站在那裏，波濤洶湧地看著周飛：“那個丫頭片子過來幹嘛？”
    周飛看到花花，又恢複了往日嘻皮笑臉的神情：“幹嘛？這事兒你也要管啊？我看你才是個丫頭片子，你才比人家大幾歲啊？叫人家丫頭片子！”
    花花一反常態，黑著個臉像過來找殺父仇人一樣，絲毫沒有被周飛的輕鬆所感染：“我問你呐？她找你幹嘛了？”
    周飛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就上來盯著花花左看右看，並作勢要摸摸花花的額頭。
    “說！”花花沒好氣地使勁打掉周飛原本不會真伸過來的手。
    周飛搞不清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個小指導員，沒敢再嘻笑，正色道：“她過來借報表啊，為了工作，沒有違反員工行為規範吧？”
    花花：“借個報表，也要花那麼長時間？”
    周飛撒謊：“沒有吧？我在到處找，找到了就給她了！”
    花花：“你們報表發下來我就給你放到辦公桌上了，到今天都沒用過，昨天我還看見在桌子上，你上哪去找？”
    周飛聳聳肩：“天！前後也不過兩三分鍾吧？這麼一會，就影響出貨了嗎？”
    花花被駁得無話可說，咬著嘴唇想了半天，才說道：“她都跟你講什麼了？”
    周飛：“組長，借我兩本報表吧！”
    花花：“就講了這些？”
    周飛笑道：“還有謝謝！”
    花花：“就講這幾句話，怎麼呆那麼久？”
    周飛有點要崩潰了：“不然，你說她會講什麼？”
    花花又沉默了，繼續咬嘴唇，接著不依不饒地說：“那你都跟她講什麼了？”
    周飛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不會真發燒了吧？
    “說啊，甭想跟我編！”花花追問道。
    周飛：“花花，你是不生病了？”
    花花沒好氣地回道：“你奶奶才生病了！”
    周飛：“姐姐，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麼啊？您授意，我按您老的意思表述給您聽！”
    花花：“我就想問你，那丫頭片子過來找你除了借報表外，你們還幹了什麼？”
    周飛作搖遙欲墜狀，死勁抓著頭皮：“請注意您的措詞！”
    花花臉紅到脖子根，但仍然窮追猛打，繼續發難：“你別跟我扯其他的，我就問你，你們倆到底講些什麼了？”
    周飛感覺氣氛真有點不對勁了，他真搞不懂花花到底是演的哪一出，繼續想用輕鬆來化解這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於是拍拍胸脯：“我們一沒說造反，二沒商量著搶銀行，就談工作上的事了！”
    花花一跺腳：“你還跟我說隻講了幾句話，連工作都談上了，下步就應該是生活上，感情上了吧？不是談，你們倆是在深入探討吧？”
    花花一口氣語無倫次地講了一大通，周飛這下不蒙了，原來這丫頭是吃醋來了，周飛如釋重負，剛還隱隱地害怕是不是組織上在考驗自己！於是，開了個讓他後悔了好多天的玩笑：“花花，花花，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啦？
    花花像一隻打足了氣的氣球，眼力好點，腦子好使的男生，早就應該來給她順順氣了，可是周飛同誌是個二楞子，是個看起來聰明得不行不行的傻大兵，他要是伶俐的人，也不至於吃那麼多不必要的虧。周飛這一針刺過去，“氣球”立馬就爆了，各位看官自己想啊，一個黃花閨女，已經夠失態了，又這麼要強，一下子被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夥給看穿了心思，他會承認嗎？
    花花眼淚都下來了，鉚足了勁，大聲說道：“周飛，你太過份了！！！”
    周飛沒敢再搭腔，花花卻是意猶未盡地樣子，最後說：“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自個也不去照照鏡子，就你那樣本姑娘會瞧上？眼睛瞎了差不多！”
    花花說完抹抹眼淚，就走了。周飛還在雲裏霧裏，我他媽招誰若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