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一章 溯遊(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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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報不停地傳來。
孟行轅攻陷幹乾殿,皇上在歐陽龍的護衛下退守明德殿。
離柘不斷出入渚水,沉香蹤跡不明。
我完全失去理智,瘋狂地下令,發兵渚水!少白阻止了我,溯遊,我有一計,既能保公主平安,又能解皇城之危。
快說!
十萬大軍分成四路潛發長安,我們帶五千精騎,火速趕往渚水,料他離柘再厲害也敵不過我們聯手。少白氣定神閑地說,不過,我們雖隻有五千騎兵,卻要做出十萬大軍的聲勢,讓世人知道,我們的二皇子不愛江山愛美人。
好啊,少白,我恍然大悟,你想騙過孟行轅,以奇兵製勝!對付區區離柘,我一人足矣!
一日後,兵困渚水。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是個勝似仙境的所在,若日後在此建座行宮,與沉香且歌且舞,豈不快哉?
水色白茫茫的一片,不遠處的蒹葭沙沙的響。數隻飛鳥掠過水麵,閃亮的翠羽,清亮的鳴叫,漣漪圈圈。我忽然覺得安靜,然後看見一個天藍色的身影踏浪而來。
離柘!交出公主!霎時,我身後的喊聲震天。蘆葦叢中,一隻隻白羽飛鳥驚起,衝上雲霄。離柘遠遠地停在水麵上,麵容俊朗。我忽然記起密報中的內容,他是離重天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姑姑的兒子。我飛身上前,腳下的水麵溫柔起伏,我立在他麵前。
表哥,請你放了沉香。我想,這是我一輩子說得最禮貌的話。當年的事是父皇的錯,可是,我唯一的姑姑也因此鬱鬱而終。表哥,你……
我不會讓你帶走沉香的,不願她再見戰爭、殺戮、血流成河。離柘說得很平淡,仿佛多年得道的高僧。我的怒火無法控製,沉盧出鞘,土黃一片,撩向他的前身。離柘隻是躲閃並不與我交手,淡淡的身影猶如一抹雲彩,飄忽不定。
回去吧,阻止這場戰爭,別讓天下蒼生受苦。離柘長歎一聲說,家仇國恨啊,我會助你的。
我轉身回岸,舉手間萬箭齊射。
少白,拿出你的“羿天箭”,射死他!少白看了我一眼,金玉花翎弓晨光裏閃閃發亮。拔箭,扣弦,一抹流光混在萬箭裏射向離柘。他的輕功身法確實高明,竟然躲過如雨的箭陣,帶著沉香飛向長安。我立即命副將帶了人馬趕赴長安,自己和少白追尋離柘而去。
在灞陵,失去了離柘的蹤跡,我和少白卻陷入了包圍。
如水的月光映輝在少白的臉上,他一片寧靜。這些天,少白並不講話,卻消瘦了不少。看著周圍數百名持刀好手,我淡淡一笑,握握少白的手,今夜又要打開殺戒了,少白,打發了他們我請你喝酒。少白微微地笑,如同月光下的蓮,然後,他的羿天神箭射出,神奇地在我們身周繞成圈。圍攻的黑衣人目瞪口呆,眨眼間被炙熱的箭氣燒死。
“羿天神箭”果然威力無窮,看來本公子低估你們了。一個欣長的身影走了出來,紫袍飄飄,愕然是傅采之。他的身邊,安靜地立著一名女子,淡色的衣服,隻是那麼嫻靜地立著,卻仿佛與天地融為了一體。正是楓葉山莊的無衣。
哈哈,傅采之,你果然是個叛賊!有何麵目跟我說話?!我並不多言,揮劍殺入人群。血肉橫飛,少白的每一箭依舊殺傷力巨大,可是我看見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射出的箭威力不斷減弱。上次受傷後,少白的功力一直沒有恢複,連著數日的不停奔波更讓他虛弱無比,我一直靠在他附近,不敢遠離。“羿天神箭”極耗內力,最多隻能射出十六箭,他已經射出十箭。
少白,不要再射箭了,我帶你殺出去。我傳音給他。
他俊白的臉上滲出汗滴,手中的金玉花翎弓竟然抓不穩,遙遙墜落在地。溯遊,你殺出去吧,不要管我!他一邊叫著,一邊掏出精致的紫色小弓,強撐一口氣,不斷撥出道道金色的箭氣。
十麵埋伏!霸道的劍氣似乎要摧毀一切,黑衣人全部倒下時,我的長袍已經濕透,少白麵色慘白,半邊身子靠著我。可我知道,真正的戰役剛剛開始。
溯遊,今夜怕是不能幸免,能和你死在一起,今生也無悔。少白對著我笑,月光下清淩淩的。我緩緩度給他幾絲真氣,霸道地說,站在一邊,看我殺了那叛賊。我緩緩向前,腳下一浮,差點撲倒。
傅采之哈哈大笑,二皇子,神勇的二皇子怎麼今天連走路都不會了?就你這窩囊樣,還想跟我爭沉香?哈哈!
我心痛如割。長長的劍尖滑過地麵,漸漸聚起真氣,準備再用“十麵埋伏”,一舉分勝負。可是,眼前一片血雨灑過,一個白色的身影疾速撞向傅采之。“羿天焚身大法”!這是“羿天神箭”的禁法,近似邪道,以自身的精血為代價,換取致命的一擊。平日與少白閑聊時,曾聽他說過。這是必死之法,上官家從未有人用過。少白說,非是深仇大恨,或是救助摯愛的人,沒有人願意用的。
夜風吹過,血腥的氣味彌散。傅采之如遭雷擊,身體軟綿綿地倒下。無衣抱住他,迅速離去。我不敢看躺在一邊的少白,卻不得不一步步挪向他,每一步仿佛重愈千斤。
我抱起他,淚止不住的流,我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會流那麼多的淚。少白安靜地枕在我的胸前,柔軟的長發,白皙的臉。他已經沒有血流出了,紅潤的嘴唇變得慘白。
少白,你怎麼那麼傻?我還有流光,流光可以殺了他的。
他顫巍巍地擦去我的淚,輕輕地說,他的武藝太高,我殺不了他。他的懷裏有流影劍,你日後要留意。溯遊,我好冷,好冷,你抱緊我。
嗯。我拚命地點頭,緊緊地抱著他。
溯遊,真好……他在月色裏淡淡地笑,如蓮花盛開,仿佛不是死亡,是解脫。他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指尖,溯遊,溯遊……
他的手突然垂落,最後一句話終究沒有說完。可是我明白的,我早就明白。他那麼安靜地躺著,再也不會為我輕笑。我把他葬在路邊,發誓要用所有叛軍的血來祭奠!金玉花翎弓與他相伴,那把喚作“輝日”的紫色小弓被我留下。迎著月光,我看見上麵刻著一行小篆: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少白,看我取那叛軍人頭!我大步踏向長安,踏向被叛軍包圍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