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歸北華 第十章 梨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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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北華烏辰太子求見。”侍衛在門外低聲通報。
秦桑低微微皺眉:“他倒來的還真快,非兒你想見他麼?若是不喜歡,我就把他打發回去。”
“不必了。他來了正好。”她自問還看得懂幾分人心,可是想不到這次竟然看走眼了。難道宮流水說的要小心身邊的人,是指烏辰麼?
片刻,烏辰就被請了過來。
少年英姿,鮮衣張狂。
挑挑的眼睛看著莫笑非:“非兒,我來晚了。”
莫笑非微微一笑:“太子來的已經算是早了。”
烏辰皺眉,聽出她話裏的刺:“你這是怪我?”
“談不上。我既然當初許諾了太子,自然有犧牲的覺悟。不過,太子比我想的還是要厲害些。”微微一笑,似是不以為意。
秦桑低睇了烏辰一眼,笑道:“太子當真厲害,若不是過河拆橋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今日太子未必還坐在那張椅子上呢。”
烏辰不反駁,麵上淡淡的,若是平日早就反唇相譏,說出些讓秦桑低難堪的話才對,今日卻平靜得不像是他了。
“我想和公主單獨談談,不知道昭陽王能不能行個方便。”
秦桑低看了他一會,微微勾唇:“也好。”
走到莫笑非旁邊停下:“非兒,今天你們把話說開也好。”
莫笑非點了點頭,看向烏辰。
門扉合上,下人也都退了出去,房間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烏辰靜靜看著她,卻不說話。
“太子想說什麼,現在沒人,你要說的盡管說就是了。”
窗外蟬鳴聒噪,北華的夏天不很熱,而且追芒建在水上,更是清涼濕潤。昨夜下過雨,可惜沒能澆熄那一場大火。
“你現在還不恨我吧。”沒等她答話,烏辰自顧自笑了一下,輕聲道,“多此一問,你不是一個輕易會恨別人的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已經有了。”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恨不恨段天樞?”
莫笑非站在離烏辰不很遠的地方,可是在他問出口那個問題的一刹那,他覺得莫笑非好像忽然變得離他極遠,視線停在某處,好像在想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用很小的聲音說:“恨。”
烏辰眉頭皺了一下。
段天樞,恨不恨?
那人少年模樣,輕輕微笑。
溫柔如同無波的沉靜湖水,安靜淹沒一切。
梨花夢裏開落,他站在梨花紛飛的樹下,白衣勝雪,黑發好似染過。靜靜看著他,看著他。
本以為不會變的,也都變了。
本來堅信的,也全都懷疑了。
一驛複一驛,思君頭易白。
不知不覺,他們越走越遠。
回過神,發現莫笑非在看他。
烏辰別開眼,不自在道:“怎麼了?”
“很多事我不知道對不對?”
梨花如雨,淺薄落在他肩頭。
“恩。”
他輕輕抱起他,笑得溫柔。
“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那年師父要我飲下菊中仙,如今藥斷了,才隱約記起些支離破碎的事。”她低下頭,長發流落,似一泓泉波。
在還不知道一切的時候,會不會做出一些讓以後後悔的事?
可是她還剩下多少時間,她等不及了。
“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沒想要他死。你想要他死嗎?”烏辰靜靜看著她。莫笑非麵龐潔淨如蓮花的花瓣,反映著一點窗外的光。
“死?死就能解決一切嗎?如果能,我早殺了他。”她語氣平靜,眼中波光微動。
“他從小天賦異稟,總能看到別人的命運。可是很可惜,他獨獨看不到自己的。”
他沉默站在梨妃背後,靜靜看著梨妃。那是他還年幼,站在幕簾之後,身影還很孱弱。隔著晃動珠簾,他對他驚鴻一笑。
一樣是父王的兒子,偏偏他無名無分,卑微得可憐。
所以他終於受不了了,要來從他這裏拿回一切嗎?
與世無爭的人,心思縝密的人,機謀城府的人,寡欲淡泊的人。
他想要什麼?
梨花照水,白得快透明。
這樣的人,他想要什麼?
“當年在喜龍門的時候,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他好像從來都什麼都不想要,很沉默。也讓人覺得,很安全。”所以才會讓她幾乎傾心,所以後來,才會讓她那麼痛。
“大師兄和他不同,大師兄心裏有很多想要的東西,因為他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想要的多些,沒有錯。而他,平淡得像一杯續得太多次的茶。已經沒有味道。不知道是當初就這樣寡薄,還是因為已經被稀釋到了極致。”
“我,不喜歡秦桑低。”烏辰皺眉,他不喜歡聽見段天樞被和秦桑低放在一起。
那個貌美心狠的昭陽王。
不喜歡。
有的時候,他任性的近乎執拗。
從喜龍門第一次見到秦桑低,他就覺得厭惡。
真真正正的厭惡。
不知道是因為印象,還是排斥同類的直覺。
莫笑非微微一笑,並不試圖改變他的想法,隻是淡淡說:“大師兄對我是不一樣的人,永遠不一樣。”
那年見他時,他眼睛上纏著紗布,笑得卻明媚銳利,嚷嚷著等眼睛好了,要一起彈琴。她隻看他一眼,就知道,這樣的人應該被珍惜。
烏辰是天之驕子,他永遠不會懂。
烏辰皺著眉瞥她一眼,神色有點黯然,可能是因為她的不認同。
“今天來,也有母後的意思。韶光也是母後的孩子,母後對她疼愛得緊,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她嫁給秦桑低。不過,母後倒是十分中意他,還要我在北華盡力配合他。”
“配合他?他也要對付段天樞麼?”這件事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難道他來北華的目的不是那麼簡單?
“早說過我不喜歡他,他這個人野心極大……”說到一半,又覺得有些不妥,從某些角度上講,他和秦桑低很相似。對想要的東西都會不擇手段地得到,隻是途徑不同。他更直接,也懶得遮遮掩掩。可是秦桑低顯然比他老道得多,做一件事,不知道埋了多少伏筆,做了多少鋪墊。
秦桑低這一點倒是和段天樞有點像。隻是,他看不出段天樞到底想要什麼。
“總之,母後的意思是要我們聯手鏟除段天樞。不過,我看他倒是對段天樞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充其量是帶走軟禁起來。”想到這裏,居然莫名鬆了口氣。
莫笑非靜靜聽著,“你母後是個什麼樣的人?”
“母後?母後城府極深,不過,她也不過是要我穩穩坐在太子的位子上而已。若不是父王和段天樞太過分了,她也不至於出手找麻煩。”
“那,”莫笑非頓了一頓,看著烏辰,“梨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