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西涼  第十章 七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09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七夕
    七夕又到了,夜晚,未央城裏熱熱鬧鬧,喜氣洋洋一片。
    各色時令水果今天也降價酬賓,平時見不到的雜耍把戲也傾巢而出,吞劍,吐火,鑽火圈,變戲法,還有其他城裏的戲班來這裏搭台唱戲。
    門口跑過一群叫得半條街都能聽見的小孩,人人手裏都提著各式各樣漂亮的彩畫燈籠,映著紅彤彤的小臉。
    “莫姐姐,莫姐姐,娘叫我來給你送粘糖。”一個一身嫩粉的小姑娘站在門口,朝裏麵探頭探腦地張望著,一張小臉很是清秀,約莫就是十二三歲的年紀,笑起來甜甜的,很可愛。
    莫音絕正點著一盞蓮花小燈,托著腮,躺在竹塌上,對著漫天星鬥發呆。
    非兒怎麼這時候出去了。
    不太情願地起身,渾身還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
    “小姑娘,非兒不在,你有什麼事?”搬出騙死人不償命的溫和笑容,一張瑩潤精致的臉殺傷力強大到可以勾引半個未央城的女子。
    呃,好……好漂亮,比滿月樓裏的薰姑娘還漂亮。
    “我,我找莫姐姐,我娘讓我給莫姐姐送粘糖,謝謝她送我們吃點心。”小姑娘有些磕磕巴巴地說,眼睛看著這個美得跟神仙似的人,腦子都不好使了。
    “哦,這樣啊,那你先交給我吧,等她回來,我就交給她。”
    “你,你是她什麼人啊?”這麼年輕,又這麼好看。
    “我是……”想起非兒的身孕已經很明顯了,微微一笑,道:“我是她相公。”
    “啊——”聲音托得長長的,掩飾不住地失望。嗚,他已經是莫姐姐的相公了,莫姐姐那麼漂亮,他也這麼漂亮,那莫姐姐肚子裏的小寶寶將來也一樣很漂亮嘍。可是,可是,還是有些不甘心啊。
    “咦,小玉,你怎麼在這裏?”莫笑非提著剛買到的乞巧燈站在璀璨煙火的光芒裏。
    今年的七夕節好像格外地熱鬧,舞龍耍獅的震天鑼鼓隔過幾條街,隱隱傳來,有種不真是的遙遠感覺。每個人都歡天喜地,這是天上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也是地上有情人互訴衷腸的日子。
    除了王室和朝廷裏的要員,在層層緊密的封鎖下,尋常百姓還不知道他們的王此刻正站在一家簡陋小院裏過著深居簡出的良家婦男的生活。
    小玉紅了紅臉,看了莫音絕一眼:“莫姐姐,這是你家相公啊,平時也不見出門。恩,你的小寶寶是今年臘月的產期吧,你自己要多保重身體。我娘說要謝謝你平時的照顧,托我給你送點七夕的粘糖。”
    提起用細線綁著得油紙包,輕輕晃了晃,看起來沉甸甸的,怎麼也有一兩斤。
    莫笑非微微一笑:“謝謝詹大娘,我正好蒸了些紅棗糕,時令新鮮,你順便捎點回去,代我像大娘問好。”
    小玉雀躍地拉住她的手:“莫姐姐太好了,我上次吃了你的紅棗糕,想了好幾天呢。你做的點心真好吃,現在,附近幾條街的街坊都知道莫姐姐的糕點是一絕了。”
    “我家非兒就是手藝好,我也是被她的點心拐到手的。”莫音絕帶著笑意的嗓音輕輕響起。
    莫笑非聞言微微一頓,輕輕扯起一抹飄忽的笑意,垂著眼,沒有說話。
    小玉揶揄地看著莫笑非,又看了一眼莫音絕:“今天是七夕,街上熱鬧得很,我剛才出去,看見好多把式雜耍的,我弟弟剛才還撈了兩條金魚回來,你們也去看看吧。都說七夕是有情人的節日,你們怎麼能不去逛逛呢。”
    帶爹爹出去?
    為難地看了莫音絕一眼,怕這樣會讓莫音絕暴露,引來殺身之禍。
    莫音絕一臉笑嘻嘻的,仿佛一點也不擔心:“這是當然,我和非兒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說著還拉起莫笑非的手,把她牽入自己懷裏,低下頭,壓低聲音:“非兒,沒事的,夜裏沒人認得我的眼睛,這個小玉不是就什麼都沒看出來嗎?哼,算她走運。”
    語氣裏的陰狠讓莫笑非忍不住打個冷戰,如果不是小玉沒發現他的重瞳,恐怕早就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看莫笑非臉上有些害怕的樣子,心裏忽然有些不悅,低頭說:“怎麼,你不想去?”
    是不想和他一起在七夕出去麼?還是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害怕他?不管是哪一個原因,他都覺得生氣。
    “不是。”低低嘟噥著,安撫地環住莫音絕的手臂,“爹……呃,相公。”
    聽見懷裏的人叫自己相公,忽然覺得心底好像又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陰雲密布的心情微微轉晴,看著莫笑非一臉委屈,又忍不住哄了起來:“為夫因病也好久沒出門了,實在想出去透透氣,娘子就陪我去外麵走走吧。”
    看他一臉可憐兮兮,好像真的很想出去的樣子,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點點頭:“那……好吧。”
    ————————————————————————————————————————————————
    一踏上繁華的大街,莫音絕就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人們似乎都約好了一樣,看到他們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原本歡騰的街道,竟然生生有一塊地方,靜得連呼吸都聽得見,就是兩人所在方圓二十步的範圍。
    莫音絕看著周圍人都一臉驚豔垂涎地看著旁邊毫不知情的小白癡,心裏已經不爽得快要砍人了。
    最討厭別人垂涎自己的這張臉,當然,還有……某人的。眼睛冷冷地一掃,看得圍觀的眾人都忍不住打個冷戰,趕緊讓出一條路來。
    天啊,今天七夕,難道真的有牛郎織女下凡嗎?不然怎麼看見神仙似的一對人?
    心裏不爽,卻硬是在臉上裝出一副懵懂又軟弱的樣子,知道這是控製某人,得到某人同情的最好辦法,可惜他以前一直不知道:“非兒,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都盯著咱們看?”
    莫笑非環顧了一下,看見周圍不論男女,碰到她的目光都迅速低下頭去,仿佛怕被吸進去一樣,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每次我出去賣點心,別人也都是這樣的。沒關係,習慣了就好了。”
    什麼?這些天非兒每次出門賣點心都是這樣被人像是當成美味“點心”一樣看嗎?什麼所謂的幾條街都知道非兒的點心好吃,恐怕是看她“秀色可餐”吧。
    心中不爽又更甚了些,暗自哼了一聲,身上的冷冽氣息更重。周圍圍觀的人實在是被那殺人目光看得有些心虛,又都裝作沒事地各自說起話來。剛才的沉默一掃而空,隻不過,這氣氛還是有些詭異就是了。
    多日沒有出門,看見街上往來絡繹的熱鬧場麵,莫音絕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東摸摸,西看看,一臉新鮮。
    “非兒非兒,那是什麼?”拿起一個小販攤子上的玩意,好像是隻猴子,還畫著油彩的圖案。
    看著莫音絕對民間的玩意這麼感興趣,知道他從來沒有體驗過民間疾苦,不管是西涼王室還是九音宮,終日過的都是宮廷的寂寞沉悶的生活。
    “這個是棗木雕的孫悟空,那邊那個挑著擔子的,是沙僧,那邊還有龍王,二郎神,哪吒……”
    “非兒,你還從來都沒有送過我一件東西呢。”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莫笑非,一臉委屈和控訴。
    本就陰柔得有些邪惡的臉配上一副單純的表情,看得賣木雕的小販臉紅心跳,乖乖,這個小娘子就夠勾人的了,怎麼這個小相公也這麼讓人垂涎三尺。
    看到莫音絕冷冷瞥過來的一眼,小販趕忙收起自己的驚豔目光,低頭裝著擺弄攤子。
    莫笑非有些內疚。在九音宮的時候,她眼裏總是隻看到孤鳴,卻總是對爹爹的寂寞裝作視而不見,對自己說,爹爹和孤鳴不同,爹爹呼風喚雨,孤鳴寄人籬下,爹爹有那麼多成天隻會討好他的豔麗宮人左擁右抱,而孤鳴卻每天一個人冷冷地懶散地在寂寞春庭裏彈琴。可是爹爹一個人在宮中度過的黯淡歲月的寂寞,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麼?
    “爹爹,你想要什麼?”腦子還沒轉過來,話就已經說出口。
    看著某人忽然亮起來的眼,忍不住想笑,爹爹有時候還真像個小孩子。
    “我要那對木偶。”指著角落裏一對並不怎麼起眼的粗劣玩偶,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小心翼翼想要到玩具的孩子。
    那對?拿到手裏看了看,木質是下等,雕工粗糙,打磨得也不光滑,木漆上得也薄,用手一摳就剝落下一塊。記得以前一個雕刻“喜上梅梢”黃玉屏風的匠人,工藝極其精巧,落在梅樹枝頭的喜鵲栩栩如生,飽滿潤澤,可是隻是因為把一朵黃梅的花瓣雕成四瓣,就被爹爹眼皮不抬一下地命人剁去了他左手的小指,讓他長點記性。爹爹那麼在意東西的完美,像這樣粗劣不堪又廉價的木偶,怎麼會能入得了他的眼?
    伸手從莫笑非手中抽出兩個小小的木偶,笑得賊兮兮的:“非兒,你看,這個穿著藍色布衣的男子就是我,這個穿著杏色衣裙的女子就是你。說了要送我,可不能反悔。”說完,還把玩偶抱進懷裏,一臉戒備,像是怕她改變主意,要將它們奪走一樣,隻是眼睛又忽然霧蒙蒙起來,讓人怎麼也看不見裏麵有什麼。
    莫笑非微微笑起,眼睛裏流動著銀色的光滑,倒映著街市上燦爛的燈火,蜜桃似的香腮有些酡紅,輕輕點頭,掏錢付賬,對著小販感謝地一笑。
    小販立刻又呆住了,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淨是神仙仙女啊,這個小娘子長得真媚人,一笑更是讓他掉了三魂七魄。
    “老板,多少錢?我娘子有了身孕,不宜久站。”陰惻惻的聲音飄忽傳來,每個字都似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咬牙切齒,像是要把什麼狠狠咬碎似的。
    老板回過神來,趕緊唯唯諾諾地報了個低價,連錢也不敢賺了,想起那鬼魅男子冰冷又陰鬱的目光剛才落在自己身上,還心有餘悸。
    莫笑非掏出錢袋,莫音絕興奮地在一邊看著,真像是個一點財政大權都沒有的“閑夫”,唉,誰叫他是個不事生產的米蟲呢。
    莫笑非哭笑不得地被牽著莫音絕牽著手,看莫音絕愛不釋手地把玩著一對傻乎乎的木偶:“真有那麼喜歡麼?”
    “當然,非兒,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喜滋滋地收進懷裏,握著莫笑非的手更緊。
    莫笑非咬咬唇,眼中有絲內疚。
    她以前好像真的關心爹爹太少了。
    狡猾地看出她的內疚和心疼,莫音絕得寸進尺地把莫笑非摟進懷裏,把所有覬覦著懷中小東西的貪婪目光全部擋住,親昵地把嘴唇貼在她耳邊,像周圍所有人宣告著所有權:“非兒,爹爹最喜歡你了。”
    非兒,爹爹最喜歡你了。
    又是這句話。
    眼中的光彩微微黯淡了一些,口中有絲苦澀蔓延,卻還是笑著抬起頭:“恩。”輕輕回答著,告訴自己,這是真的。
    閉上眼就好,讓這雙眼什麼都看不見就好。
    看不見他眸子裏的霧,看不見他笑容裏的輕蔑和不屑,看不見他的得意,看不見自己的可笑又可憐。
    非兒,爹爹最喜歡你了。
    恩,爹爹最喜歡我了。
    “非兒怎麼了?是不是看那些女人看爹爹,所以非兒吃醋了?沒關係,一會爹爹把她們的眼珠子全都挖出來。”邪氣地笑著,逗著懷裏的人。
    非兒一被捉弄就會露出脆弱又可憐的討饒表情,眼淚汪汪看著他,想反駁又不敢,卻又臉紅著不承認。
    果然懷裏的人一臉羞惱地看著他,瀲灩的眸子比夜空裏的銀河還要璀璨,波光粼粼,純淨得像是一塊溫潤的墨色琉璃,倒影著他的影子:“才沒有,爹爹又胡說。”
    惡劣地不肯放過她:“爹爹才沒胡說,非兒就是吃醋了,非兒怕爹爹喜歡上別人就不要你了。”
    像是被說中心事,懷中小人兒的臉忽然白了一白,淡粉色的唇瓣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半晌,緩緩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心裏忽然像是夜空裏忽然爆開了煙火,五彩繽紛,燦爛奪目,心情一下子被照亮了。分不清是得意還是高興,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來,原本已經控製得像麵具一樣的臉竟然不受控製地做出表情。
    “爹爹最喜歡非兒,怎麼會不要非兒呢。”說出來,才發現,他剛才說出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甜言蜜語。他說過很多甜言蜜語,甚至是親密如同愛語的話,可是這句,有點像是承諾。
    懷裏的人似乎並沒有想過多地在這句話上和他糾纏,也沒有追問他這話是真是假,隻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又輕輕笑著看他,任他牽著手。
    可是他卻有種錯覺,覺得那笑裏有些悲傷。
    是……錯覺吧。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忽然爆開一陣噼裏啪啦的爆竹聲,遠處白石橋忽然熱鬧起來,幾百盞彩繪華麗的琉璃燈都點起,一時間燈火燦爛如同星海,震天的鑼鼓聲也刹那間大了起來。
    人們都紛紛往白石橋的方向跑。
    “誒,鵲橋相會要開始了。”
    “走,咱們快點去看看。”
    “聽說今年的織女是新月樓的攏簾姑娘扮的。”
    “那攏簾姑娘可是個大美人,咱們快點過去也瞧瞧。”
    “嘖嘖,不過今年滿月樓可是丟了麵子了,連那些雀兒的角色樓裏的姑娘也沒有被選中的,全被新月樓包了去,恐怕真是氣數已盡嘍。”
    “嗨,管那麼多幹什麼,咱們隻管去湊熱鬧就行了。”
    “嘿嘿,也是。”
    嘈嘈雜雜傳來說話聲,隱約明白了幾分。
    莫笑非拉拉莫音絕的手:“爹爹,我也想去看看。”
    莫音絕一笑:“也好,鵲橋相會是西涼七夕一年一度的傳統大戲,咱們就去看看吧。”
    莫笑非點點頭,想起那天在滿月樓裏碰見的攏簾。總覺得那人身上有些什麼,卻說不上來。
    朝白石橋的方向望了一眼,人潮湧動,夜色正濃。
    ——————————————————————————————————————————————
    鵲橋相會
    彩袂翻飛,香衣鬢影,還有城官派人在四處發放免費的酒水。百姓們個個熱情高漲,盼了好久,就是為了看今年的鵲橋相會。
    鵲橋相會是未央城裏的大戲,每年都由城裏各大妓院酒樓都會選送出幾名容貌豔麗,技藝超絕的姑娘,在經過官員和富商們的評選,選出幾十名,出演鵲橋相會。其中風頭最勁的姑娘出演織女一角,牛郎由另外的姑娘反串,連出演雀兒的眾位姑娘也都個個容貌不俗。每年演通一出戲卻還這麼受百姓歡迎,恐怕看戲是假,看這些美人才是真。
    平地上搭起一人多高的戲台,戲台下人山人海,賣小吃的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大家都期待著今年的戲。
    “知道織女是誰麼,是新月樓的攏簾姑娘。”
    “誒,這麼說滿月樓的薰姑娘輸了?”
    “唉,每年這些酒樓不是爭個你死我活,反正滿月樓是輸了,今年樓裏沒有一個姑娘來參加鵲橋相會的大戲。”
    聽著周圍人都在討論著今年的七夕戲碼和角色,莫笑非也不由好奇起來:“爹爹,這裏可真熱鬧。不過這些酒樓倒是也真奇怪,不過是一台戲,有什麼好爭的。”
    “這台戲可不簡單,各家酒樓不僅可以趁這個機會宣傳自己,壯大名氣,自家的姑娘還有機會入宮。”莫音絕微微一笑,“這七夕選絕色,其實也在給西涼王宮選秀女。”
    選秀女?
    “爹爹還真是好福氣。”
    聽見莫笑非低著頭小聲嘟囔了一句,莫音絕又扯出一抹邪笑,勾起莫笑非的下巴,直視著她:“非兒的話,怎麼爹爹聽來酸溜溜的?是不是‘娘子’嫌為夫太風流了?那為夫過後把這七夕的選秀廢掉就是了。嗯?”
    莫笑非仰頭看著他的眼,良久才開口:“爹爹是想回西涼王宮麼?”
    “非兒怎麼想,你希望我回去麼?”沒有回答,隻是用反問把問題還給她。
    莫笑非輕輕一笑:“爹爹在哪裏更快樂,非兒就希望爹爹在哪。”
    “有非兒的地方,爹爹就覺得快樂。”
    沒有說什麼,莫笑非隻是微微一笑,低下頭,回避著他的眼睛。
    “當當當”台上忽然傳來響亮的鑼聲,台下漸漸安靜下來,知道真正的壓軸表演就要出場了。
    “感謝各位鄉親父老來觀看咱們未央城一年一度的傳統大戲——鵲橋相會。”兩個司儀模樣的男子站在台上主持著。
    “咱們未央城裏美女如雲,人才濟濟,每年的鵲橋相會都讓各路酒樓爭破了頭啊。”
    “不錯,各位相親一定迫不及待想知道今年的奪魁花旦是誰,就是咱們新月樓的攏簾姑娘!”
    台下立刻歡呼一片,隻是其中也夾雜著些罵聲,應是替其他一些姑娘抱不平。
    一陣煙霧中魚貫而出兩隊衣著鮮豔華麗的麗容女子,各個身段婀娜,體態娉婷,回眸轉身之間都帶出一股風情。
    站在前麵的一個梳著一個流雲髻的青衣女子向前走了幾步,緩緩打開唱腔,背後仙樂驟起,和著幽婉哀怨的曲調,其餘宮裝女子也都低低吟唱:
    “彼岸花開開彼岸,
    花開花落不相見。。
    遙首銀河空浩瀚,
    俯身垂目皆嗟歎。
    回首灑入輕風淚,
    鵲橋難搭相思怨。
    曾記與君相執手,
    何時相伴漫雲端。”
    台下爆出一片叫好聲,男女老少都陶醉在牛郎織女坎坷又堅貞的愛情裏。
    這時,青衣女子後麵的十來名女子齊齊從袖口中掏出一把兩尺多長的彩繪絲錦扇,“啪”地一聲全部展開,一隻隻描繪得栩栩如生的長尾喜鵲在扇中,仿佛翩翩欲飛。
    錦扇邊緣長長的七彩綢帶隨著舞姬們的舞舒展擺動,衣袂如流,長袖舒卷。
    人們的熱情被這精彩絕妙的舞蹈全部調動起來。
    這時,磅礴悠揚的樂聲忽然漸漸弱了下來,人群中的躁動之聲也漸漸平靜。
    台上,十餘名舞姬排成一排,折扇全部打開,將自己的身體遮住,露出紙上繪得精致逼真的喜鵲,連成一座延綿的鵲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牛郎和織女就要出場了。
    舞台兩端,兩座花朵織就的彩頂牡丹台分別由四個白衣女子架起,用著輕功,由白石橋兩邊的兩艘畫舫上,悠然行至白石橋的戲台之上。
    人群中爆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一陣清脆拔揚的琴聲,從一座牡丹台上悠悠傳來,舞動的白紗間隱約看見一個白衣女子長袖翻飛,隨著琴聲高低擺動。
    琴聲優美空靈,又是一陣飄渺的歌聲傳來: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前塵往事,盡已成空。
    花期不在,故人乘風。
    血海深仇,今日來清!”
    人們聽到這唱詞,各個臉上疑惑起來,這不是鵲橋相會的唱詞啊。
    琴聲忽然一掃剛才的清朗韻意,忽然嘈雜激切起來。
    聽了之後,仿佛有無數個人在耳邊魅語,讓人神智混沌起來。
    人群立刻混亂起來,有的四散奔逃,有的大唱大跳,有的哭笑不止,還有的發起癲來,見人便打。
    “是攝神大法。”莫笑非暗暗運功,寧神靜息,把雜念排除。
    這攝神大法是種邪門密功,以音樂亂人心智,迷人魂魄,若是聽這用攝神大法的內力彈出的琴聲久了,便會受攝魂者的影響,按照攝魂者的意誌做事。不過這攝魂大法隻對沒有內力或內力低微而心智較不定的人才有效,一般真正的高手是不會受到影響的,除非攝魂者內力深厚,遠遠超出自己。
    “非兒,你聽出來了沒?這攝魂者是六指,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攝魂高手,即使內力不足,也比一般攝魂者攝魂大法的功力高出數倍。”
    “不錯。”這攝魂者定然是攏簾了。當日在滿月樓,她已經聽出攏簾天生六指,這樣的人,隻要心中願念強一些,不必使用攝魂大法就已經有攝人心魄之能了。她又看見攏簾手中的綠苔春,知道此人定然來路古怪,不願多生事端,就匆匆避開了。可是今天再見她,攏簾顯然有所目的。
    看見莫音絕一臉玩味的樣子,知道他雖不走,也肯定不是大發善心要救他未央城裏的無辜百姓,恐怕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成分還多些。
    “爹爹,那彈琴人是新月樓裏的攏簾,我雖不知道她來曆,不過,聽她剛才所唱,應該是找什麼人來尋仇的。”
    二人淹沒在混亂的人群裏,周圍人影惶亂,還不時被沒頭蒼蠅似的人撞個幾下。
    莫音絕一把拉開撞在莫笑非身上的一名男子,手上分筋錯骨將男子的胳膊生生捏得脫臼,才像扔個垃圾似的狠狠扔出好遠,聽見遠處又爆出一陣驚慌失措的呼喊。隻不過這小小插曲並引不起人們的注意。
    “隻不過另一座牡丹台裏坐的是什麼人?”莫笑非看向那個自從出現後就沒有任何動靜的牡丹台。
    —————————————————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