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朝南詔 第五章 柳下蘇堤為翠蔓 ,苔上頑石作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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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蘇堤為翠蔓,苔上頑石作青衣
“公主,王上正派人到處尋你呢。”一個人站在暗處的斑駁樹影裏,一張精致的小臉,陰晴不定。
莫笑非推推上官孤鳴的胸口:“孤鳴,起來啦,有人。”
冷冷朝陰影瞥過去一眼,原本漫不經心的一眼卻有了出乎意料的發現,嘴角勾起戲謔的笑,捏起莫笑非的下巴:“非兒,你當真是個寶貝呢,現在,我更舍不得把你送給莫音絕了。”
上官孤鳴眼睛和陰影中的人對視著,鋒芒隱藏在若有似無的敵意裏,莫笑非隱隱覺得氣氛不對,越過壓在身上的上官孤鳴,朝陰影處投去一瞥,妖精美貌,魅人的身段,原來是燕含錦。
狐疑地看了燕含錦一眼,燕含錦似乎甚是神秘,來到南詔太醫院不到三個月就受到鳳來儀的器重,他本身在江湖上也並無什麼名聲,就算是性情古怪,不樂與人交際的神醫,也應當有人知道才對,可是卻連鳳無鸞都查不出他的來曆。
更奇怪的是,他還有喜龍門特有的千秋笑。
這千秋笑是種極其罕見的藥。
並非配方複雜,而是所需藥材極其罕見。
喜龍門素來被歸為邪派,用藥用毒都是歹毒凶險的套路。這千秋笑正是各種精品。要用喜龍門裏所養的一種血蛛的分娩時的蛛絲,曬幹後混合菊花花瓣碾碎,製成的澄黃色藥丸,服用時切不可用水送服,否則毒性浮發,大羅神仙也回天乏術了。
燕含錦淡淡看了莫笑非一眼,頭也不會地轉身走了。
上官孤鳴扶起莫笑非,替她撣撣身上沾到的白色花瓣,抽出將長發挽起的彩雲追月釵,一頭滑潤的青絲紛紛揚揚地落下,有幾分蓬亂,微微遮住她的眼睛。
“非兒,回去吧,今天晚上……”邪美地一笑,眼睛裏有些調笑味道,“乖乖在寢宮裏等我。”
莫笑非臉倏地紅了:“你,你膽子也太大了,這裏還是南詔王宮呢。”
上官孤鳴有幾分不悅:“那又如何,在哪裏還不一樣,你不想讓我去。”
“當然不是。”莫笑非扁扁嘴,“你現在莫名其妙成了天闕太子,若是有人借此找你麻煩怎麼辦。”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變成天闕太子?”
“你變成什麼都不重要。”偎進上官孤鳴的懷裏,“反正你就是你,變成什麼也還是你。”
微微一笑,鳳眼璀璨,聲音魅惑人心:“是麼,那今天晚上就乖乖等我。”
莫笑非紅著臉點點頭:“知道了。”
兩名太監在前麵帶路,並沒有把莫笑非引向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的宮宴,反而是七拐八拐地走到一間小室。
太監一左一右拉開推拉木門,裏麵正端坐著鳳來儀。
“朝鳳,快到外祖母這裏來。”鳳來儀笑得端莊而不失慈愛,輕輕拍拍身邊的軟墊,示意莫笑非過來。
莫笑非依言坐在鳳來儀身旁,長發流瀉,委延在木質地板上:“王上找我。“
“沒有外人,就不要王上王上的那麼見外了,叫外祖母就好。”鳳來儀一雙美目含著慈愛,還替莫笑非攏了攏頭發。
莫笑非點點頭,乖順地叫了一聲:“外祖母。”
鳳來儀輕輕握著莫笑非的手,聲音溫和:“朝鳳,如今好不容易輾轉回到南詔,我也算是對驚瀾有個交代了。”輕輕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看你這雙眉眼,分明就是驚瀾當年的模樣。”
輕輕撫上自己的眉眼:“我和娘親的眼,長得很像麼?”
鳳來儀輕輕笑道,眼神放遠,像是回憶什麼:“是啊,當年,驚瀾可是我南詔第一美人呢。”
“肌如珍珠,骨如白玉,發如潑墨,眉如遠山,瞳如無星之春夜,唇如初夏之新荷。”莫笑非喃喃念道。
“不錯,你娘當年當真是國色天香啊。”鳳來儀又是對莫笑非微微一笑,“不過非兒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這般容貌,不要說是南詔第一美人,就是說是五國之中的第一美人也不為過。”
“外祖母溢美了。”莫笑非微微欠身。
“怎麼是溢美呢,你沒看見,今天冊封宴上,多少青年才俊看你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移開了。”
莫笑非垂下眼瞼,不語。
鳳來儀的視線在莫笑非臉上停留了一會:“朝鳳,你可知道為何我從來不叫你的名字。”
莫笑非搖頭:“朝鳳不知。”
“莫笑非這三個字是莫音絕所取。當年,驚瀾不得如今的東陵王龍遊淵寵信,在東陵受盡委屈,最後為了保住你,才會選擇和莫音絕走。可是不管當時在東陵究竟發生過什麼,究竟是驚瀾拋棄妃位,和莫音絕走,這對南詔和東陵都是奇恥大辱。”微微歎出一口氣,“我知道,讓你舍棄名字實在是太難為你了,所以便封你為朝鳳公主,取流落在外,卻心朝鳳國之意。”
看莫笑非依舊垂首不語,鳳來儀又道:“驚瀾命苦,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定然要替她好好照顧。你自小在九音宮長大,九音宮雖然不是正統宮室,但是穿著用度,等級律法無一不是按照王室行統。所以,你的出身,倒也絕對不失公主的身份。不顧滿朝臣子的反對,我舍無鸞而立你為皇太女,一是對你的補償,二也算是替驚瀾好好照顧你了。”
“誅鳳令是我南詔國的大令。除了我手中的鳳璽,這誅鳳令可調度我南詔五十萬大軍,相當於半個兵符。你可要妥善保管。”
莫笑非微微點頭,態度依舊淡淡的。
“朝鳳可是有心事?”
“外祖母,天下都說得屠龍誅鳳者得天下,這話可是真的?”
鳳來儀微微一笑,眼中有一絲嘲諷:“天下又豈是拿到區區兩個所謂上古神物就能得得了的,朝鳳問的問題可是有幾分蠢呢。“
莫笑非沉吟一下,笑道:“不錯,是有些蠢呢。“
回到朝鳳宮,一路上宮女太監各個盛裝在身,宮妝濃豔,色彩華麗,仿佛是一個盛大的節日。
南詔國崇尚一切美豔之物,美而豔者方為上品。
在九音宮住慣了,看到南詔的審美標準,莫笑非還真有些不習慣。
一個濃妝豔抹的太監捏著嗓子,老遠就叫道:“哎呦喂,我的公主殿下啊,您可是回來了,我們這群奴才都快被燕大人給折騰死了。“
莫笑非皺皺眉,宮女掀開珠簾,福身讓莫笑非進去。
抬眼便看見一個妖媚美豔的少年躺在一群剛才還在大宴上獻技的舞女歌姬的溫柔鄉裏,笑得春風得意。
狹長的桃花眼挑挑看著她,裏麵水汪汪的,快要滴出來,一把嫩嗓子故意嗲著叫她:“公主大人,我特意和春寂殿要了朝鳳宮的柴房,就是為了天天看見公主呢。才一會沒看見公主,我這心裏就隻是想得慌啊。“
周圍的美人一個個吃吃笑得曖昧,若有似無的眼光在莫笑非和燕含錦之間來回瞟。
莫笑非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淡淡看著一群男男女女的美人在殿中身影勾纏,南詔濡軟的夜風裏也蕩漾開幾分靡亂的味道。
看見一個大膽的小倌白嫩嫩的手就要上前捉住莫笑非的,燕含錦眼中一冷,狠狠推開一個窩在他懷裏的美人,嘴角還掛著邪邪的笑意。
小倌驚叫一聲,臉上的媚態被疼痛的扭曲所代替,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右手已經不見了,隻有一截鮮紅的斷肢截麵汩汩地冒著血。
燕含錦懶懶瞥了殿裏的宮女一眼:“還不把這個髒東西清出去,還等著殿裏都被弄髒了不成?“
一旁早已嚇呆的宮女太監聞言趕緊把小倌和在地上滾了幾滾的斷手清了出去,臉上都是涔涔冷汗。
燕含錦又換上一臉含著媚態的笑意:“那東西把公主的正殿都弄髒了,想必公主是不會怪含兒喧賓奪主的。“
莫笑非冷眼看著宮女太監們手忙腳亂地卷著宮毯,又換上一層新的,若不是空氣中還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沒人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燕神醫辛苦了。”話說得讓人聽不出是褒是貶。
燕含錦倒是也不生氣,一雙桃花眼都是勾人媚意,冷冷瞥了身邊的十來個美人一眼。
剛才還彼此嬌笑調笑的一幹人全都登時噤聲,小心翼翼地都退了出去。
“公主。”燕含錦輕輕撫摸著身下的長塌,眼睛是通透的琉璃色,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包金的雕鳳扶手,視線放得很遠,向是看著莫笑非,又像越過莫笑非,像是凝視著某處極美麗的地方,帶著一絲執狂的癡迷:“你來之前的三個月,都是我住在朝鳳宮的。那個時候,這裏還不叫朝鳳宮呢。”
莫笑非垂下眼瞼:“娘親以前住在這裏。”
燕含錦嘴角一勾:“不錯。那時候,這裏叫驚瀾宮。南詔隻有女王和王儲的住所才能成為宮,其他的隻能叫殿。當年,她若不是和親到東陵的話,如今應當已經是南詔的皇太女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讓鳳王準我住在這裏?”少年的琉璃瞳仁幽深,帶著迷惑人的魔力。
莫笑非微一皺眉,避開他的眼:“燕神醫自然是有自己的安排的。”
燕含錦深深看了莫笑非一眼,走向殿外:“你還是喜歡什麼都不問。”
看著少年再沒回過頭的背影,莫笑非隱隱皺眉。
“小姐!”
一聲熟悉的呼喚傳入耳朵,莫笑非一怔,急急轉過身去,眼中有些不可思議:“蛾眉?”臉上露出驚喜:“你怎麼來了。”
蛾眉上前把莫笑非摟在懷裏,一雙大眼裏麵蓄著淚:“小姐……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莫笑非笑著敲敲她的頭:“笨蛋,我怎麼會不要你。”
蛾眉扶住莫笑非,上下打量著,笑道:“小姐越來越漂亮了呢,小姐你就是不喜歡打扮,現在打扮起來,真是蛾眉見過最好看的人呢。”
莫笑非白她一眼:“那我以前就不好看了?”
“不是不是。”蛾眉漲紅了臉,急急爭辯著:“小姐怎樣都好看,就是好看嘛。”
莫笑非笑著捏捏她的鼻子,又想起:“你還沒說,你是怎麼來的呢。”
蛾眉眉眼彎彎的:“小姐,你不知道,是宮主說怕你一個人在南詔孤單,才特意把我帶來說要來陪你的呢。”
莫笑非淡淡笑了笑,並不說話。
蛾眉見莫笑非並不如想象中高興,眼光帶著詢問,問道:“小姐,你怎麼好像不高興。是宮主讓我來的耶,你不高興麼?”
莫笑非微微點點頭,眼睛裏是溫柔的春水,波光點點,輕輕地說:“高興……很高興……”
微微垂下頭,指尖隱約泛著不健康的黑色。
他對她做的事。
她都很高興。
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