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2018年我25歲，失去師父聯係已有三年，時不時會給他打電話，但早已停機。家裏一直念叨讓有機會就去找一找，他是我的貴人。
    我也想找，可是無從下手，每次去警局詢問都說查無此人，警方都沒辦法的事我能怎麼辦？
    隻能先工作攢點錢，日後再說。直到遇到一個道士非要給我算命，我才幡然醒悟，找到尋找師父的突破口。
    那天晚上，我和兩個同事去擼串，擼完串打道回府，在街頭遇到個擺攤的算命先生。剛路過攤位，就被他叫住，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衝我們喊道∶“嘿，小夥子，請留步。”
    轉過頭發現叫的其實隻有我，便停下腳步。
    那算命先生起身打量我一番，悠悠說道∶“小友，我看你眉心黑氣繚繞，雙眼發黑，怕是最近諸事不利啊。”
    他有六十好幾的樣子，身著一道袍，頭戴冠冕，右手一捋下巴的長胡子。還別說，真有模有樣。
    “小友可願意讓老道為你算上一卦？”
    “算卦準嗎？別是唬人吧？”
    我還沒開口，身邊的同事江前說話了，他是信任科學的社會主義青年人，不信這一套，覺得是坑蒙拐騙，而我卻沉默了。
    老道看我不說話，以為是信了，沒搭理江前。
    “你且把生辰八字寫在紙上，我便能知道你即將遇到什麼禍事，以此避凶，如何？”
    無事獻殷勤，我不為所動。
    江前捅了捅我∶“陽哥，你不會信吧？神神叨叨的，我可不信。”
    “嗯，我也不信。”
    接腔的是另一個同事李搖，她是個爽朗的姑娘，江前暗戀挺久了，一直不敢表白。
    我順著他們的話點頭∶“我也不信。”
    確實不信隨便遇個道士就有這等本事，師父曾交代生辰八字不能給別人，我是不會寫下來的。
    我招呼人要走，老道攔在了麵前∶“小友，別著急啊，你黴氣衝天，運氣不好可能會有血光之災啊！”
    一聽這話還沒發飆，江前不幹了∶“你這老道，倚老賣老，騙錢還要詛咒人，當心叫城管來收你的攤！”
    兄弟好樣的，就憑這話下次擼串找借口給你們騰空間，反正電燈泡也當夠了。
    不想糾纏，抬腿繞過老道，誰知他不依不撓非要算一卦。
    我不耐煩了，盯著他毫不客氣道∶“不是我說，有血光之災的人怕是你吧？你看看你，眉心黑氣繚繞，雙眼發黑，最近隻怕諸事不利吧？”
    此話一出，江前和李搖都愣了，隨即反應過來我是在堵他，都笑出聲，然而老道臉色卻有些變了。
    不僅如此，我轉頭示意老道看向遠處的某個角落，那兒有個身影藏匿在暗處，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無一察覺，我卻看得真切。那是一個身穿長裙的女孩兒，一頭烏黑長發，臉孔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覺從她身上散發一股陰冷的氣息。
    老道順著我的目光望向那角落，臉色驟變。
    “你能看見她？”
    “你看不見？”
    他搖搖頭∶“恕老道眼拙，沒想到小友是個高人。”
    我心說可不是高人，隻是純陰之體對陰物敏感，能視鬼物。老道臉上黑氣縈繞也不是亂說，他此刻眉心正有一團猶如燃燒的黑色火焰在升騰，陽氣衰弱，又有一股暖氣包裹在周身，想必是有辟邪物品在身上。
    角落那身影我早注意到，她對老道有敵意，我才不想糾纏。
    江前和李搖看我們神神叨叨，也有點狐疑，江前對我道∶“陽哥，你在看什麼？怎麼還和他叨上了？”
    李搖附和∶“是啊陽哥，算命都是江湖混飯的，沒什麼可信度，還是趕緊回去吧。”
    老道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看我神色不對又擋在麵前。
    “小友，既然你能看見，那便幫幫忙，天下道門是一家，有難自當相助啊！”
    李搖是心思靈敏的女孩子，看我們說的煞有其事，道∶“陽哥，你們說那邊有什麼？除了人什麼都沒有啊？”
    說完她忽然打了個哆嗦，顯然被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嚇到了。
    我不想嚇他們，便道∶“瞎說的，哪有什麼東西，別亂想。”
    老道看出我不想說破，換了個方法套近乎。
    “小友，我看咱們有緣，不如一起吃頓飯，我請客，請你們幾位吃大餐，怎麼樣？”
    我們愣了，這莫不相識的，說請客就請客，顯然別有用心。
    我有心拒絕，但看旁邊兩人模樣，還是有些垂涎。我們這點薪水平時聚餐最多是擼擼串，吃吃小飯店，大餐卻吃得少。
    此時，我忽然想起師父也是道士。警察尋不到他，老家道士們除當年有接觸的那一個，誰也不知道師父，而那個認識的也不知所蹤，所以一直找不到線索。
    家裏的道士不能指望，那外麵的呢？
    思考一陣後，我答應了老道，不過得約第二天。
    次日上午，我們準時到達老道訂的酒店，意外的是，他看起來清貧，出手卻很闊綽，直接訂了個包間。
    他姓張，叫張老道，今天沒穿道袍，一身普通行頭，就是胡子老長，李搖這丫頭一直盯著看。好在他不介意，樂嗬嗬地吹噓降妖除魔的風光事跡，講的唾沫橫飛，我一聽樂了，什麼牛鬼蛇神飛天遁地全出來了。
    江前和李搖哈哈直笑，雖然還是不信邪，但對張老道的印象明顯好了很多，聽得有滋有味。
    張老道對我很熱情，一口一個小陽叫得特別親熱，終於服務員上完菜，我忍不住打斷他。
    “先吃飯先吃飯，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哦，對對對，吃飯吃飯，來，小夥們兒別客氣。”
    他比我們大出好幾輪年紀，也不見有隔閡，一起呼呼啦啦大吃一頓，個個肚子圓溜溜的很是滿足。
    吃飽喝足後，我沒急著說正事，而是把江前李搖打發了回去，看他們遺憾的樣子，一肚子八卦水。
    等人走了，張老道才一改之前的牛皮模樣，開始說正事。
    “小陽啊，不瞞你說，老道我招惹了髒東西。”
    “就是昨晚那個女鬼嗎？”
    “沒錯，我想借你天眼一用。”
    “天眼？”
    “嗯？你不知道天眼？”
    我想了一下，道∶“我以為這叫陰陽眼，被你看出來了。”
    “叫陰陽眼也沒錯，我沒有天眼，但看人還算有一套。你麵對鬼物如此鎮定，但卻無動於衷，應該不是道上的人。”
    我有些驚訝，他猜的還真準。
    “你這天眼是天生的還是？”
    “天生。”
    “天生？”張老道的眼神變得激動，整個人謔地站起來靠近我∶“果然猜得沒錯，你要不要拜我為師？當我傳人？”
    我幹咳幾聲∶“不好意思，我有師父了。”
    “什麼？你有師父了？是誰？這不科學！”張老道一臉不信。
    我有點不悅∶“有師父不科學嗎？”
    “當然！天生天眼的人資質都非常高，如果有師父，肯定會教你東西，這個年紀早該在道上混熟了，遇到鬼怪絕不會袖手旁觀！”
    他的話讓我陷入沉思，師父確實什麼都沒教給我，以前沒什麼，此時一想便覺得奇怪。
    看我不說話，張老道反而信了∶“你真的有師父？他沒教你東西？”
    我點點頭，他一臉失望，有種白菜被豬拱的遺憾。
    “可惜，可惜啊！”
    當事人都沒說什麼，他一個勁兒懊悔，說怎麼沒早點遇到我。
    我忍不住打斷他∶“你不是想借天眼嗎？還是說說怎麼借吧？”
    “哦，差點忘了。”
    他回過神，暫時把遺憾放一邊，說∶“晚上你到我家來，我引那東西入室，你隻要幫我看著她，報位置就行。”
    “可以。”
    “答應這麼快，不怕降不住會害了你？”
    “現在不怕，晚上不好說。”
    “晚上害怕怎麼辦？”
    “那估計也脫不開身了。”
    老道盯了我半晌，好像在琢磨什麼。
    “看得出你是個冷靜的人，說吧，想要什麼報酬？”
    我揚起微笑，從隨身攜帶的文件挎包拿出一幅畫卷，在他麵前攤開，說道∶“我想找這個人。”
    張老道看我沒有要錢，略為驚訝。
    我一直有個習慣，隻要出門，都會背上文件挎包。裏麵放些重要東西，這幅畫卷是其中一個，畫的正是師父。是在學會毛筆畫後我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畫的，不說十分像，七八分神韻是有的。
    老道仔細端詳畫上的人良久，看神情是不認識。
    “他是你朋友？”
    我點頭，畫上的人看起來三十來歲，我今年二十五，被誤認是朋友很正常。我沒告訴他真相，免得嫉妒。
    “老道不想欺瞞你，我走南闖北多年，沒見過此人，他可有什麼名頭，師出何派？”
    我搖搖頭∶“隻知道他叫蘇道。”
    “蘇道？沒聽說過，在世上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一切皆看緣。不如待此事了了，我幫你一起尋，你看如何？”
    他沒見過師父讓我有些失望，不過也在意料之中。
    自從畢業以來，因為信息過少和錢的問題，一直寄希望於警察。昨天遇到老道才醒悟，師父是這道上的人，如果參與進來，或許能更容易找到線索。
    當天下午我隨老道去他家，途中跟我簡單講了下如何惹上這女鬼。
    一個月前，他在別的城市接生意，一個老板請他驅鬼，本來一切順利，已經除掉，誰知突然冒出另一個女鬼。此女鬼不傷普通人，隻想要老道的命，好在有寶物傍身，女鬼奈何不了他，但也不好對付。
    看得出她對老板那家子不感興趣，於是張老道沒除掉就跑到這邊了，沒想到她居然跟了過來。
    我幫他分析∶“會不會是兩隻鬼有關係，她想報仇？”。
    “很有可能，所以我才跑了，不然要我退錢才不幹。”
    “……”
    他家是個套間，客廳都比我那出租屋寬敞，我不禁好奇他驅鬼的酬勞都有多少，就這身家還去街上擺地攤？
    “這不是，人來人往的地方，才容易遇到有緣人嗎？”
    往裏還有兩房間，一個臥室，一個房間空空蕩蕩，隻在門邊放有一個大箱子。正裏牆上掛著一幅三清祖師爺的畫像，畫前桌上一個香壇，上麵插著不少燃盡的香頭。
    據他說這是三清祖師爺中的玉清鏡清微天元始天尊祖師爺，而他正是道教正一派創始人張道陵張天師第N代後輩，主修降神驅鬼畫符之術。
    他介紹時我很不客氣地用狐疑的眼神看他，不是我說，大名鼎鼎的正一道後人，除個鬼都要人幫忙，擱誰誰懷疑。
    張老道很是尷尬地假咳幾聲∶“這術法流傳得久，經手的人多了，就有點弱化，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我也懶得拆穿，趁天沒黑，開始準備工作。
    張老道在客廳地板用毛筆畫了個直徑有一米多的圓形符陣，我在旁研究。
    這符陣條紋錯綜複雜，延綿不斷，但在老道筆下行雲流水，虎虎生威，很是嫻熟。不得不說雖然懷疑他的道行，但這手畫符之術我是佩服的。
    畫完後，他把三清祖師爺畫像拿下來收進箱子，取出幾樣東西交給我。
    一個是他疊的整整齊齊的道袍，道袍背後是一個八卦陣，具有法力。還有一把桃木劍，半瓶礦水裝的黑狗血，四張符紙。
    末了他又從腕摘下一串佛珠遞給我，說∶“這些你先保管，今晚在走廊盡頭等著，看到女鬼來了趕緊進來把門關上。在門口貼一張符紙，然後以此為基點，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貼剩下的。”
    怕我不知道方向，他特意給我指了四個位置，我了然地點頭。
    有這麼多驅邪物品在，鬼物不敢近身，隻有拿走才能引誘它，張老道還說∶“如果我被上身了，你就拿桃木劍拍我，把它拍出來。記住了是拍不是刺，如果來不及把東西給我，你就噴一口舌尖血到地上那個符陣上，黑狗血直接往那鬼上灑。”
    “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