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地睜開雙眼，意猶未盡。
    嘀嗒！
    我看向時鍾，正是零時一秒，但與往常不同的是，我能感覺到夢境即將結束，不再是那般突然的中斷，我像是在看一本書，時刻能感覺到書的厚度，等到翻閱最後一頁，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查看記憶時，外界的時間會被無限放緩。】我突然響起黃之鷺的念頭，抬頭望鍾，再回想起和燦給我催眠的經曆，我忽然有所感悟，喃喃自語道：“我以為的夢境是記憶，而他的催眠才是夢境。”
    將黃之鷺的故事記下來，我合上日記本閉眼回味，一如既往，那些畫麵像是沉水的墨汁，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也漸漸消散了，困意襲來，我倒向溫暖的被窩。
    ……
    叩叩叩！
    腳步聲由遠及近，片刻，房門被打開了。
    我有些不悅，挑著眉毛，開口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是誰？”
    “我知道是你。”和燦側身讓出一人身位，示意我進來。
    我將他扶門的手拉下，重新關好房門，與此同時我說道：“重來一遍，問我是誰。”
    砰！
    叩叩叩！
    沉默片刻，門內傳來一聲詢問：“誰？”
    我輕笑道：“送快遞的！”
    房門再次被打開，和燦的臉上一瞬無奈，眨眼間他又恢複了麵癱的樣子，“進來吧。”他轉過身徑直走向書桌，隻見桌上擺著一本老舊的書，書的樣式有些眼熟，我跟上前俯身查看。
    泛黃的紙張臨近崩潰的邊緣，仿佛隻要稍微用力，它便會破碎成灰，紙張上滿是奇怪的圖案，並沒有我熟悉的字和符號，我伸出手，用指尖在紙張上摩挲，粗糙的觸感像是幹枯的樹皮，沙沙作響，我輕輕地合上書本，封麵上的圖畫頓時吸引了我的目光，畫功很差，像是嬰孩嬉鬧時的塗鴉，但我見過這幅畫，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它的模樣，我脫口而出：“我也有一本和它類似的書。”
    不等和燦開口，我快步跑回家，可奇怪的是，任憑我如何翻找，陌生人送給我的那本書卻不見蹤影，我回憶起昨晚的情景，我記得記錄黃之鷺故事的時候，它就在一旁安靜地躺著。掃興地回到和燦的家，我打趣道：“不會是你偷走了吧？”
    和燦抱著晨明坐在床邊，雖然他不斷梳理晨明的毛發，但那幾聲喵叫中的不悅和四肢的不安分仿佛在向我求救，沒等我往前走幾步，晨明突然掙脫，縱身一躍向我撲來，好在我反應快，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它，隻見它仰起頭端詳我的麵容，仿佛在確認我的身份似的，心安後它歪了歪頭，哼唧一聲便將腦袋埋進了我的掌中，我能感覺到它伸出了舌頭，輕輕舔舐我的手心，酥酥癢癢，冰冰涼涼。
    “誰給你的？”和燦問道。
    我不解，“什麼？”
    和燦瞟了一眼桌上的書，他問道：“這本書，是誰給你的？”
    “我……”和燦的表情非常嚴肅，眉頭微皺，我上一次見他這般模樣，還是在我吃下他帶來的玉粉之後，我清了清嗓子，傻嗬嗬地笑道：“是在夢裏見到的，我記錯了，嘿嘿。”
    氣氛仿佛陷入了冰點，我們兩個人四目相對，我試圖在他明亮的眼眸中尋找端倪，看他是否對我產生懷疑，可他的眼眶中，仿佛兩片平靜的湖水，縱使眨眼也不激起一瞬漣漪，站得久了，我的雙腿有些發酸，耐不住率先開口，我問道：“我能坐會兒嗎？”
    和燦站起身來，他直奔書桌，將書拿了起來，斜插入衣襟之中，旋即他抬起頭，一雙漆黑的雙眸直勾我的魂，披肩的長發絲絲分明，他笑了，笑得很淺，猶如那初晴的天，和煦的陽光直闖我的心房，恍惚間，我仿佛看見他張嘴說話了，但我聽不見話中的詞句，像是我們之間隔了一層透明的牆，牆有多麼厚，我也不知道。
    我猛地搖了搖頭，眼前的人忽然變了，和燦將座椅拉開，他身著白色襯衫，短寸的頭發顯得分外精神，而他的雙眸依然清澈明亮，他開口說道：“坐這裏吧。”
    “我一定是瘋了……”
    “怎麼了？”他問道。
    顯然他並沒有發現我剛才的異樣，我居然把他看成了另一個人，總是記憶消散，通過我昨天日記的描述，我十分確定，剛才的幻覺定是黃之鷺遇到的長莫，更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那短暫的幻覺，竟然給我帶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被關心，被在乎，更像是品嚐到被寵溺的味道。
    “我去做飯，吃完飯後睡會兒吧。”
    “你把書放哪裏了？”我問道，幻覺中長莫拿起了那本書。
    和燦並沒有回答，他好似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但他手上的活兒仍舊不停，那些食材仍然是奇形怪狀的模樣，我叫不上名字來，隨著他不斷烹飪，香味直撲我的鼻間，我抱著貓看他忙碌的身影，雖然幫不上忙，但是我卻越來越心安理得，畢竟臉皮厚點兒，不會吃虧。
    晨明在我的懷中睡著了，它微弱的鼾聲平穩且悠長，我用手掌輕輕蓋住了它的耳朵，以防和燦的動靜驚擾了它的夢鄉，如果它會做夢的話。此時此刻，我甚至有了一種微妙的念頭，為什麼要執著於真相，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活著不好嗎？就像是晨明一樣，它有可以依偎的人，可以休憩的懷抱，不必生活得奢華高貴，隻要過得快樂幸福就好。
    “我不想治了。”我說道。
    “什麼？”和燦轉過頭，一臉疑惑。
    “以後不要給我催眠了，我不想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