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那麼懦弱……”長莫晃悠著走回土房。
    我擺動著雙手，像是遊泳一般直奔土房，不出我所料，我的身體徑直穿過了房頂，房內陳設如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破舊的草席上躺著我的身體，皮膚發白，雙目閉合，雖然半張著嘴，但是胸膛沒有起伏，我不敢相信，居然以這樣的視角看到了我的身體，就好像……它並屬於我似的。
    “你知道嗎？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愛上你了，那時你高高在上，我想盡辦法接近你，我甘願為你端茶倒水，甘願做你的牛馬……”長莫癱坐在床邊，他身上的火焰正在不斷蠶食他的身軀，他抬起完好的另一隻手，輕輕撫上我肉身的臉頰，將雜亂的頭發梳理整齊，他呢喃道：“少爺，你也喜歡我吧？可惜我們並沒有在一起。”
    我湊上前，伸出手，徑直穿過了長莫的臂膀。
    “後來我見到了和你一模一樣的人，我想用他來代替你，但愧疚感讓我保持冷靜，始終不溫不火，我不想重蹈曾經的覆轍，但是終有一天，欲望戰勝了理智，我娶了他，在這場婚宴中我成了主角，而伴侶是和你相似的人，記得你迎親時問我的問題嗎？我有什麼願望？這就是我的答案，我想以愛人的身份站在你的身邊。”長莫愈發激動，他的雙眼已然被淚水模糊。
    我探向他的臉，他並無知覺，淚水穿過我的手心，我也無法體會它的溫度。
    “後來我才知道，無論是林居還是桃枝，其實都是你，世世輪回我愛的都是你，我滿心歡喜，慶幸我對愛情恪守忠誠，但我又開始擔心，擔心我們的命運坎坷不平。”長莫忽然笑了，眼淚順著他上揚的嘴角鑽入口中，但他似乎笑得很開心，他接著說道：“我又遇見了你，現在的你。”
    話到嘴邊，欲言又止，我的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挽救眼前的局麵，我雖然並未見過這瑩綠色的火焰，但我知道它意味著什麼，我試著探向火焰，不出我所料，這世間仿佛失去了我的存在，有的隻是冷冰冰的肉身，靜靜地躺在長莫的麵前。
    不知過了多久，長莫漸漸沒了動靜，他的身體幾近透明，像我的肉身一樣雙眼閉合，火焰已然消散，他側趴在床邊，始終與我的肉身保持距離，好像生怕那詭異的火焰沾染我的肌膚，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仿佛定格在他閉眼的瞬間，認識了這麼多天，我第一次看他這般安靜的模樣，就像是睡著了，睡夢香甜，好像隻要我輕輕拍拍他，他便會睜開雙眼，再問我今天吃什麼。
    忽然，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我拉向肉身，我試圖反抗，卻無能為力，劇烈的拉扯感讓我一陣炫目，這吸引力遠超我能承受的限度，兩眼一黑，我隻能被動接受。
    ”嗬嗬”又是一聲輕笑，它在我的耳邊回蕩。
    我緩緩地睜開雙眼，竟發現我的思緒回到了肉身，脫力感自眉心散開，我隻感覺疲憊不堪，僅是睜眼便消耗了我全部力氣，我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待適應身體的變化，我才嚐試活動手指，我能感覺到血液流經身體的酥癢，冰冷的四肢漸漸恢複了溫度，我的胸腔也愈發通暢，經過幾輪呼吸後我再次睜開雙眼，我躺在床的正中，身旁是近乎消散的長莫，我抬起手撫向他的臉龐，沒想到居然又穿透他的身體，我回摸床沿，堅硬冰冷的觸感自手心擴散，我再次探向長莫的胳膊，毫無阻攔，隨著我的擺動，他近乎透明的身軀如輕煙般消散，他好似融入了空氣之中，這突然的變化著實嚇了我一跳，我一邊試圖挽回，一邊向四周呼喊：“有沒有人能幫幫我！”
    並沒有任何回應，也不見長莫帶領的鬼物，我忽然想起那聲怪笑，我再次發問：“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而他快死了……”低沉的男音，但不像是一位老者，更像是刻意壓低聲音的精壯男子，他接著說道：”準確地說，他正在進入輪回。”
    “輪回？”我想起長莫曾說過，生命的消亡和誕生，隻是靈魂重組的過程，而我們不一樣，無論幾世輪回，我們的靈魂依然不變。
    ”怎麼，你不想救他嗎？他轉世的速度容不得你考慮。”
    我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的自私讓我難以啟齒，縱使我和長莫會在輪回中相遇，靈魂不變，但那時的我已經不是黃之鷺，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下一段生命並不屬於真正的我，就好像他口中的林居和桃枝，我總覺得和現在的我有所不同，而他依然是他，即使他從吳安改名為言生，再到如今隱世的長莫，他依然是他，並沒有在輪回中洗刷過去的痕跡。
    ”選擇權在你的手中。”
    看著長莫愈發透明，我開口問道：“怎麼救？”
    ”嗬嗬嗬，果然不出我所料！”說罷，隻見長莫的周圍忽然現出一套威武的鎧甲，它們像是活了一般分散，再飛向長莫按緒重組，他接著說道：“去青丘之山，那裏有一位精靈能幫你。”
    “精靈？”我問道，眼前的長莫雖然仍然沒有動靜，但是已經不再透明，我伸出手撫向他的臉，失望的是，我依然穿過了他的身軀，但那身鎧甲我卻能切實地摸到。
    ”這是蒼槐，能維持他的靈體，但是並不長久，我建議你現在就出發。”
    “謝謝，你為什麼要幫我？”
    遲遲不見回應，我起身改造行囊，將長莫綁縛其上，我試著將他背起來，出乎我意料，鎧甲並不重，但它還是壓彎了我的雙腿，我將身體前傾，保持平衡，逐漸適應後，我推開了房門。
    太陽依然高高在上，門外滿是黑影，他們的雙眸如長莫般漆黑，但卻無一展露凶相，還未等我開口，它們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