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別三步一回頭了，他是在騙你！”
    我看向身後的一片墳場，青月下滿是雜亂的石碑，參差不齊如荒涼的草地，四周靜得可怕，連一聲蟲鳴都不願降臨。
    “若不想走，我們就地誅殺這些……”
    “走吧！”我快步跟了上去，“今後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說我們？”
    我有些煩躁，莫名的怒火湧上心頭，我歎了口氣說道：“我是指我和他。”
    師父木訥地點了點頭，好似已然料到我會如此回答，但這並不能掩飾他嘴角的笑意，他需要我親口承認。
    “你一個人來的？”
    師父微皺眉頭，似乎是對我口中的稱謂表示不滿，但那隻是短短一瞬，他忽然加速，向著遠方奔去，並回答道：“人太多我照顧不過來，不用讓他們趟這渾水。”言詞間夾雜著風聲，猶如利刃般向我襲來，聽起來像是責怪我似的。
    忽然，視線中出現了一塊大石頭，即使在這暗淡的月光下，我也看得很清楚，凝神端詳，我的思緒竟然遊蕩向石頭的背麵，它的紋理盡收我的眼底，【這裏是我遇到那個老頭的地方】，我心想著。
    “來，我拉著你，跑得快點兒！”師父忽然伸出右手。
    我陷入淺思，尋覓彼時的感覺，我能回想到老頭身上的破布衣在我手背劃過的感覺，也能想起他幹枯的身軀與我骨頭相撞的聲音，但是我想不起彼時的感受。
    “把手給我。”師父有些不耐煩，他放緩腳步再次重複。
    為什麼我逃出長莫的束縛後，並沒有任何欣喜亦或是不舍的感覺，我停下腳步，閉目回想過往中那些幸福的時刻，事物的細節我記得很清，猶如身臨其境，可是……那幸福的感覺卻倍顯陌生，我緩緩睜開雙眼，師父正站在我的身前，我伸出右手，卻懸在了空中，隻差分毫便與之相碰，他很急，右手不住地顫抖，想要探上前拉住我的手，但我們之前仿佛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他始終無法靠近。
    “快拉住我的手！”師父怒吼道。
    “你說過，鬼物善於迷惑心竅，攪亂人的思緒。”我呆呆地望著他的雙眼，縱使他的雙眼如常人般黑仁白底，我也猜不透他眸中的深意，我低下頭打量自己的身軀，接著說道：“很真實，我差點以為是真的。”
    “你……”
    “夢中的感知，隻是根據夢的內容而變化情緒，僅僅停留在簡單的反應之中，簡而言之，皆為幻想罷了。”我忽然想起長莫的話，“隻有回憶，才能真切地品知彼時的感受。”
    師父收回了右手，他陰沉的臉逐漸扭曲，暗淡的月光竟穿透了他的身軀，他不發一言，但他的雙眼始終緊盯著我。
    “你騙不了我。”說罷，我心中不斷默念【醒過來！醒過來！】
    ……
    “之鷺！之鷺！”耳邊的呼喊漸漸清晰，熟悉的聲音竟夾雜著哭腔。
    我睜開雙眼，疲憊感頓時充斥著我的全身，眼皮沉重，我僅能從眼縫觀察四周，還是那個簡陋的小房間，麵前還是一雙漆黑的眼眸，我輕聲詢問：“我……是不是很……聰明……”
    “是……是……”隨著長莫應答，我隻感覺幾滴溫涼落在我的臉上。
    “你……哭了？”
    “不要睡！睜開眼睛！”
    “靈也會哭啊？”我費力地揚起嘴角，希望他能看出我正在嘲笑他，希望他知道我……
    “別睡！”
    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但是我真的好困，困到我連開口的力氣也沒了，我的眼皮愈發沉重，耳邊的呼喊也愈發微弱。
    ”嗬嗬……”一聲輕笑，空靈而陌生。
    我再度睜開雙眼，困倦感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尋覓聲音之際，我才發現我竟然漂浮在半空中，頭頂晴空萬裏，耀眼的陽光直射入我的眼睛，但奇怪的是我居然沒有任何不適。
    “你是誰？”我問剛才發笑的陌生人，卻遲遲不見回應，突然，腳下有了動靜，我低頭望去，這才發現腳下滿是黑影，他們個個麵露凶相，兩撥黑影儼然一副對峙的畫麵。
    “長莫？長莫！”我高聲呼喊，隻見一個人從土房中走了出來，而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可奇怪的是，他似乎聽不見我的聲音，更無從感知我的存在，不隻是他，腳下的黑影更沒有對我做出任何反應，我定睛一瞧，這才發現站在長莫對立麵的黑影中，有一位我極其熟悉的人，不，應該說是鬼！
    “從我知曉你的那一刻，我就應該主動出擊。”長莫率先開口。
    “哈哈哈！大言不慚，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在我的手下挺過幾招？”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恩師”，不同於以往的和善麵容，他終於撕破了偽裝的麵孔，隻見他通體灰白，一股無形的威壓扭曲了他周身的空間，但我依然能看清他的臉，層層陰霾下藏不住他狂妄的笑顏。
    隻一瞬間，“恩師”的表情大變，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大，呲著牙向一旁側頭，下一刻隻見他腦袋原來的地方多了一隻手，霎時間指尖竄出一道瑩綠色的火苗，頃刻便附著整個手背，火焰愈發凶猛，漸漸攻陷了手心，眨眼之間它便順著手腕竄向臂膀，這時候我才看清手的主人，他一臉冷肅，麵若冰霜，和他手臂上叫囂的火焰完全不符，他的雙眼直視著“恩師”驚恐的臉，那漆黑的雙眸仿佛吞沒了敵人，鎖死了他能逃脫的任何地方，不出我所料，手的主人正是長莫。
    “恩師”的驚恐有所緩解，正當他慶幸之時，隻見長莫猛然斜劈下手臂，那速度之快竟撕裂了空間，待我反應過來後，他的手已然落到腿旁，隻聽一聲哀嚎，“恩師”被瑩綠色的火焰包圍，霎時間便將他吞噬，在場的黑影顯然被眼前的仗勢怔住了，竟沒有任何反應。
    長莫一方的鬼物頓時發起了進攻，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將敵方消滅殆盡，而長莫卻一直站在原地，手臂上的火焰已然攀附上他半個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