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tosaygoodbye……”手機鈴聲響起，我看向屏幕，歎了口氣。
    “喂。”我按下了接聽鍵。
    “我是你的心理醫生，最近有空來看看嗎？”
    “沒有空……”
    “別人都是預約醫生，唯獨我像是老媽子一樣預約你。”他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他身為醫生的職業操守，並不是把我當作賺錢工具。
    “我以後不去了。”
    “啊？那怎麼行……”
    “我找到了一位新的醫生，他的方法更有效一些。”
    沉默，電話那頭僅有輕微的呼吸聲，我這樣說肯定是在貶低他的能力，但他並沒有如我想象中那般惱火。
    “不好意思。”我補充道。
    “如果你沒有騙我，真的找了一位新的醫生，並且他對你的病情有所幫助，我很開心，希望你能夠早日康複，但如果你在自暴自棄……”
    “我沒有騙你。”
    “那就好，如果需要我的話，可以隨時聯係我。”
    “好的，謝謝。”
    短暫的交流，短暫的相處時間，他讓我對醫生有了新的看法，隻可惜，他並不了解我的問題，又或者他是正確的，我始終不相信自己的病情。
    回到家後，我沒有打擾和燦，他倒也默契似的沒有聯係我，即使到了飯點，我也隻是用早上剩下的包子打發我訴苦的胃，一晃，天都黑了，我反複研讀書中的字句，並沒有發現吸引我注意的地方，封麵沒有署名，書的背麵也沒有任何出版信息，如同封麵的塗鴉，我看不懂它的意義。
    “這本書不會是那個人自己寫的吧？”我想起將書留下的陌生人，他的眼神中仿佛藏著秘密，意味深長，好似了解我的過往。
    【下一次，還會再見的……】腦海中忽然想起夢境中的黑暗，黑暗中的不舍。
    “他是軍師？”我不理解這句話，難道圖書館的人是夢境中的軍師？【下一次】是指下一次見麵，還是指下一次夢境？
    “言生……”我忽然想起這個名字，夢境中娶了“我”的將軍，“為什麼這本書裏沒有他的任何信息？”
    “我應該再堅持一會兒的！”我自言自語道，翻開日記本，並沒有任何關於這次夢境的記錄，腦海中僅有幾片零星的回憶，不足以拚湊成一段完整的畫麵，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寫日記的原因，夢境總是如此，醒來後就再也尋不到那般身臨其境的感覺了，漸漸從“第一人稱”轉變成旁觀者，即使回看日記，我也無法品嚐其中的滋味了。
    若言生是位驍勇善戰的將軍，那書中定會有關於他的記錄，回想那本文明史，通篇都是在描述念王，對於統治製度和曆史事件，幾乎沒有任何筆墨。
    或許是我搞混了，第一次聽說念王的時候，我的身份還是一位貴族少爺，而身為“桃枝”的時候，似乎並沒有聽到過任何關於念王的消息，可能是我忘了，也可能兩段夢境相差的時間太久，而現在的我隻是強行將它們聯係在一起，畢竟這是第一次夢境中有了實質性的變化，回看過往的日記，吳安曾是一名漁夫，曾是一名木匠，曾是在路邊給“我”吃食的書生，曾是在田間為“我”擦去汗水的農夫，日記本已用過半，記載著“我”和吳安的故事，數不清的故事。
    “為什麼？吳安去哪裏了？”說著我翻開陌生人留下的書，隻一瞬間我便被眼前的字句驚住了。
    隻見書的開篇寫到【公元後419年，林城淪陷，城主潰逃，我族率軍追趕至城郊，策反其部下，將林城城主弑於林村……】
    書中的字居然變了，和之前的描述完全不同，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段話我好像在哪裏見過，翻開日記，相互對比，我這才發現其中端倪，“這不是林家少爺嗎？”
    【我用烈火燃盡他的身軀，我用寒霜禁錮他的魂魄，信守承諾，我抹去了他的魂向，以防輪回；我重塑了他的魂之，助其引生。衍為進升，或者退化，皆由他自行修煉。】文風突變，第二段竟然是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敘述。
    【公元後442年，林城易主，我扶持他登上城主之位，登位之日，城名改姓言……】看到這裏，我有些糊塗，吳安就是言生？
    吳安弑殺了林家少爺，這本書中的“我”通過某種方式將吳安變成了言生，我依稀記得言生並無肉體，會不會是這種轉變的副作用？
    嘀嗒！
    我瞥向頭頂的鍾，沒想到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
    沉醉於發掘真相，我竟對周遭的變化毫無察覺，電腦屏幕上的光燦白且明亮，它映在書上以便解答我心中的疑惑，這疑惑擊潰了我二十多年的三觀。
    “你看到的，隻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我忽然想起圖書館的陌生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這個世界真如我所見那般，為何這些奇怪的事情隻發生在我身上，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書的變化真切地映入我的眼簾，而書中的內容正是困擾我的夢魘。
    嘀嗒！
    我第一次如此期盼它的到來，我盼望它將我包圍，淡藍的月光帶著刺骨的寒意，淺吟的晚風呼嘯著掠過窗沿，一股無形的力量向我襲來，它似乎正在將我托起，我隻覺得身體變得愈發輕盈，可能因為我對於它的恐懼和厭惡，在此刻轉化為期許，所以它品嚐到了我的善意，感受到我平靜的內心。
    “你是想讓我知道你的故事嗎？”我問道。
    隻見月光中依稀可見一道模糊的人影，他遊蕩在月光之中，身形如煙，飄搖在我的周圍，但他並沒有回答我，我看不到他的五官，僅有腦袋的大概輪廓。
    “你是吳安？或者……你是夢中的【我】？”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他點了點頭，他指向桌子，我這才發現我的身體竟然懸在空中，桌上的書已然翻到了最後一頁，我無法控製身體，隻得眯著眼，努力認清書上的字。
    嘀嗒！
    意識消散前，我看清了書上僅有的一句話。
    【他用謊言和鮮血的胭脂，粉飾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