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我和言生鄭重地跪伏叩首，麵前僅有我母親的靈位，不知道為何沒有他的父母，但我也不敢多問。
    “夫妻對拜！”
    下身已經被自然風幹，但我想言生離我如此近的距離，定然已經聞到了那股騷臭味，可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按照結親流程一步步進行。官宦鄉紳無一缺席，僅有寥寥數人我曾有幸見過，在場的大多數我隻聞其名，從未見過其麵貌，他們不間歇地祝酒，在我和言生麵前低頭作揖，更有甚者誠惶誠恐，生怕禍從口出，誤了大事。我還不習慣如此，本是一隻小麻雀，竟搖身一變，飛上枝頭，在場的達官顯貴，肯定紛紛猜測，我這隻小麻雀到底是從哪家木巢中飛出來的，竟攀附高枝，還是這座城最耀眼的那一枝。
    “再堅持一會。”忽然，言生牽起我的手，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婚房裏準備了飯菜。”
    “好。”我確實又餓了，但不知道他是怎麼猜到的，難道我的肚子已經不爭氣地咕咕叫了？為了化妝，我沒吃多少東西，以前參加過幾次婚宴，但我基本上都是跟著師傅混吃混喝，現在我才知道，新娘在婚宴上是不能吃東西的，全程端坐，紅蓋頭幾乎阻擋了我的全部視線，隻能看到一個個人影。正當我神遊之際，言生忽然鬆開了手，還未等我開口詢問，身旁的溫暖忽而消散，我能感覺到另一個人接替了言生的位置，不同的是，一股寒氣頃刻襲來。
    “怎麼樣？還滿意嗎？”軍師的聲音，他問我，“我可是勸過他，但他執意如此。”
    “勸他？”
    “哪有人結親如此草率，動用千人，僅用一晚的準備時間。”雖是抱怨，但我能聽出軍師話中的笑意，他補充道：“最起碼也要正式一點，將軍的婚宴，哪能如此小氣。”
    “……”這讓我啞口無言，可能是我沒有見識，從小到大我第一次見到如此仗勢。
    “哈哈哈！”
    “我很滿意。”
    “滿意？”
    “您剛才問我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滿意。”
    “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說罷，軍師起身離開，前腳剛走，另一個人又坐了下來。
    我不敢率先開口，生怕坐在我身旁的人和我並不熟悉，與其尷尬地客套，不如沉默，最起碼不會說錯話，可沒想到他也是這般想法，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我越是當他不存在，就越是在意，終於我忍不住小聲問道：“請問您……”
    “別別別……”他打斷了我的話，“可別用【您】這個稱謂，我可受不起。”
    聲音非常熟悉，我問道：“師父？”
    “唉，以後也聽不到你這樣叫我了……”他有些失落，旋即轉而笑意，“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
    “為什麼聽不到了？師父你要出遠門嗎？”
    “這這年來，我早已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想到你要嫁人了……”
    “可您還是我的師父啊！”
    “我隻是下人一個……”說著他用雙掌包著我的右手，我能感覺到他掌心的老繭，輕輕摩挲，生怕弄疼我似的，“以後……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怎麼會呢？我給老爺說一聲，給您謀個職位……”
    師父再次打斷我的話，“萬不可以權謀私！”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師父的一生都在教導我該如何做一個好人，言生將我救起後，全權托給師父管教，我不識字、不懂用碗筷、不會穿衣直行，連作為人最基本的交流都不會，隻會含糊間吐出幾個失禮的言詞，師父曾回憶過，他說我就像是一隻山間的野猴，隻懂得餓了要吃，渴了要喝，連方便解手也像個蠻人似的，師父用了一整年，才將我變成現在這般模樣，雖不是文人墨客，倒也懂得規矩二字。
    “我已經安排好了。”忽然，一股威壓襲來，身旁的師父連連道謝，我的身旁再次換了人，金屬觸感伸入我的手心，我知道言生回來了，他對我輕言細語：“你的師父，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謝……謝謝……”
    “不必言謝，也不必多慮，你以前的好友恩人，我都妥善安排好了，明日他們就會有新的生活了。”
    “謝謝……”
    “你呢？”他問我，“你希望以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相夫教子，舉案齊眉……”我隻記得前些年師父一直念叨著這兩句，他說我以後成家了，定要和妻子恩愛如此。
    “哈哈哈！”
    我第一次聽到言生這般爽朗的笑容，定是我用詞不當，但我卻不懂其中含義，腦袋瘋狂運轉，我卻想不出該說些什麼。
    “我可賜予你一個願望。”
    我不解：“願望？”
    “顧名思義，你想要什麼我都依你，你想做什麼我都順你，君無戲言。”
    “什……什麼都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哪怕你要我這顆項上人頭，我也絕無二話。”
    “不敢不敢！”
    “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我似乎總是在想這個問題，以前逃難時，我雖然記不太清那段痛苦的回憶，但我卻一直忘不了那時的感覺，我總想吃一頓飽飯，一頓像樣的飽飯，後來被言生救起，在城中生活，我總想做一番大事業，卻總是換目標，茫然無措。
    “怎麼不說話了？”言生問道，許是我發呆了太久，他等得有些不耐煩。
    “我也不知道……我這人總是三心二意……”
    “那你對我呢？也是三心二意？”
    “不敢不敢！”
    “說吧！你的願望！”
    我思索再三，試探性地問道：“我想學術，可以嗎？”
    “術？可是哪班技藝？”
    “軍師那班。”
    “哦？你見過？”
    “可以嗎？”
    言生並未一口答應，看來他在猶豫，定是沒想到我會提出這種願望，遲遲未聽到他的回答。
    我自知有些過分，改口說道：“畫畫吧，我學畫畫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