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馬兒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龍明慌忙拉動馬繩，隻見馬兒左右搖頭，但速度始終未減，他一邊胡亂喊叫，一邊繼續拉扯馬繩，好不容易才將馬兒拉停，回過頭來，自己和夏梓兔已然拉開了距離，龍明試圖通過拉馬繩改變方向，但怎麼也無法如願掌控，夏梓兔見狀騎著馬慢悠悠地靠近龍明。
    “你這樣胡亂折騰，小心從馬上掉下來摔死。”
    龍明尷尬地笑了笑，“這個可能不太適合我。”
    “那就去做一些適合你的事情。”說罷，夏梓兔揚起馬鞭，漸行漸遠，隻留下她愈發縮小的身影。
    “適合我的事情？”龍明呢喃道，他環顧四周，在遠處的高坡上看到了文向，隻見他快速下馬，一個閃身便消失在高坡後方，龍明不解，他笨拙地操作馬兒來到高坡，這才發現一排密集地樹木擋住了他的去路，簡單地查看，並沒有發現文向的身影，隻見一塊木牌釘在木樁上——【遊客止步】，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掙紮著跳下馬，稍作思考，便快步鑽入樹林之中。
    樹林中滿是潮氣，腳下盡是鬆軟的觸感，忽然，一道黑影閃過，龍明趕忙追了上去，他大聲喊道：“文向？是你嗎？”沒有收到回應，龍明隻得加快腳步，“別跑了，危險！”
    林間根本沒有道路可言，尖石木枝紮得龍明腳板生疼，他齜牙咧嘴，連連喊痛，卻聽不到文向的吃痛聲，突然，龍明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隻聽到砰的一聲，緊接著便是龍明的哀嚎，劇烈的撞擊讓龍明鼻子一酸，眼淚鼻涕頃刻間噴湧而出，龍明翻了個身，一邊揉搓痛處，一邊試圖起身，餘光間他發現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不遠處，待他站起身後，那個人影又再次移動，但速度較之前有了明顯得下降，龍明隻得忍痛再次追趕，他帶著哭腔，甚至哀求，“別跑了……”
    隨著兩人不斷深入樹林，腳底的苔蘚越來越多，稍有不慎便隻能在趔趄中尋找平衡，山坡愈發陡峭，茂密的樹葉交錯叢生，僅有幾縷微弱的陽光僥幸落地，能見度很低，有些不知名的飛蟲在龍明的臉旁挑釁，汗液混合著空氣中的水珠黏貼在身上，瘙癢不斷，龍明的意誌力所剩無幾，他腦海中不止一次想要停步折返，但眼前的人影卻又不斷賦予他堅持的動力。
    忽然，一道刺裂的光迸射入眼，龍明下意識地抬手遮掩，許久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他將手臂放下，隻看到眼前是一條小溪，人影縮在溪邊，幾隻大小不一的牛直勾勾地看著兩人，突然，一隻半人高的小牛猛地加速，直衝人影，顧不得思考，龍明三步並兩步，飛也似地撲了上去，將人影死死地壓在身下，緊閉雙眼，屏住呼吸。
    “你起來……”身下傳來一聲抱怨。
    龍明小心地抬起頭，眼前的小牛在溪中跳躍，好似沒把兩人放在眼裏，其他的牛也不再注視，要麼吃草，要麼飲水，龍明這才支起身體，癱坐在一旁，“你為什麼要跑？”
    “那你為什麼要追？”人影果然是文向，他喘著粗氣，皺緊眉頭，似乎他並不感謝龍明的舍身相救。
    “你沒看到那塊牌子嗎？遊客止步！”
    “關你什麼事？我想死不行嗎？”
    “你……”這要是放在以前，龍明定會揚起手，裝作要打他的仗勢，嚇得他不敢頂嘴，但現在龍明並沒有這樣做，好不容易有了如此絕佳的時機，他嚐試著修複兩人的關係，“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不需要。”文向順手從身邊撿起一塊石子，扔向小溪，這一舉動頓時再次激起牛群的注意。
    “你別招惹它們啊？你真想死啊？”
    “是生是死也和你沒關係！”說著，文向起身，卻被龍明一把拉住。
    “我……我……”
    “……”
    兩人突然陷入了沉默，雖然保持著半個人的空隙，但卻不再你追我趕，他們坐在溪邊，看著潺潺的流水，看著徘徊的牛群，但卻始終不看彼此。
    偶爾微風劃過，帶著濕冷的水汽，不多時，靜止的身軀使得熱量不斷消散，龍明這才感覺到林間的溫度很低，他脫下外套披在文向的身上，欣慰的是，文向並沒有拒絕，卻也沒有道謝。
    “你畢業以後想做什麼？”忽然，文向開口問道。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更沒有想到第一個問他的人是文向，龍明轉動腦筋，卻並無眉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想當一個廚師。”文向說道：“學會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菜譜。”
    【果然是吃貨……】龍明心想著，不禁嘴角上揚。
    “這樣福利院的弟弟妹妹們就有口福了，我現在是……福利院中年齡最大的了，是他們的大哥。”
    略感驚訝，龍明輕聲回應：“我支持你。”
    “其實，我更想當一個作家，如果不考慮其他人，更自私一點的話……我想當一個作家，不懂曆史寫不了古文；不懂科學寫不了科幻；不過我想象力豐富，要不就寫玄幻吧？”
    “嗯，我支持你。”
    “我倒是寫過幾篇小說，不過都中途放棄了，可能我就是三分鍾熱度吧……”
    龍明微皺眉頭，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更沒有見過文向寫的任何小說。
    “寫一個捉妖的故事吧，沒有主角光環，沒有愛情，單純地捉妖怪……”
    “那用什麼來吸引讀者呢？”
    文向思索片刻，輕咬嘴唇，“可以寫得恐怖點，劇情新奇，難以猜透。”
    “那要多看看書，才有足夠的知識儲備，要不然寫得東西會比較淺顯單一。”
    聽到讀書，文向一下子泄了氣，他站起身將外套還給龍明，背光的他顯得有些陰鬱，但他還是努力地擠出笑容，“夢想嘛！夢字在前，想想罷了。”
    “……”啞口無言，龍明想說些鼓勵他的話，卻怎麼也無法組織詞句，他跟著站了起來，指著溪流說道：“順著它往下走吧，應東航說有漂流和釣魚的地方，原路返回我們可能迷路。”
    文向點了點頭，兩人並排，再次陷入沉默。
    龍明抬起手，懸在文向的肩膀上空，幾次嚐試搭上去，卻又膽怯地縮了回來，幾番深呼吸，他鼓起勇氣落下，手指剛剛傳來觸感，卻又像是被電了似的彈了回來，終究還是放了下來，他悻悻地將手塞進口袋，終究沒有再提起。
    終究沒有說出【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