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很遠，需要乘坐區間車，應東航早已買好了車票，隻等到點發車，龍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將腦袋抵在窗戶上，看著來時的路，作為客運站的起點，穿行的人並不少，還有十數分鍾就要發車了，但始終沒有看到文向的身影，或許他是真的生氣了，昨天的種種仍然曆曆在目，龍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文向沒有手機，想要聯係他隻能給院長打電話。
    【該道歉嗎？身為哥哥的我該道歉嗎？】龍明心裏不停重複這個問題，他期望文向的到來，但卻有些害怕，他的生命中說過無數個對不起，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要麵對文向。
    昨晚龍明聯係了院長，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不出龍明的意料，那個男生用文向的身世侮辱他，幾乎每次矛盾都是由此挑起，隻不過以往的言語並不刺烈，僅是旁敲側擊，冷嘲熱諷，但足夠點燃文向的怒火。
    忽然，一名穿著衛衣的少年跟著人群走進客運站，他頭戴黑色的帽子，雙手插進口袋，駝背低頭，人群中分外顯眼，他短暫地抬頭，識別車輛號牌，應東航發現了他，迎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龍明聽不清應東航在說什麼，估計應該是在責怪他來得太晚，不過總算在出發前趕到了。
    文向進入客車，徑直向龍明走來，應東航接過他的包，笑嗬嗬地說道：“你就坐你哥旁邊，特意給你留的位置，你哥他不好意思坐在夏……”還未說完，文向將包提起，看都沒看龍明一眼，徑直向後走去坐在夏梓兔的身邊。
    應東航一臉疑問，他俯身將聲音壓低：“你們又吵架了？”
    龍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索性重新將腦袋靠在玻璃上，等待片刻，客車終於發動了，四人分坐兩排，沉默不語，氣氛已達冰點。
    應東航很有眼色，他也選擇了閉口不談，但不讓他說話和殺了他沒有區別，他時不時回頭，時不時側目，看著冷漠的三人，讓他一時摸不著頭腦，明明昨天還笑作一團，期盼著難得的假期早日到來，可今天卻儼然變成了陌生人，連往日活潑的夏梓兔也不再多言，像是誰也不認識誰，更沒興趣閑聊。
    忽然，龍明的手機一連響起數聲，他看向屏幕，旋即瞥了應東航一眼，隻見應東航慵懶地陷入靠椅，雙眼目視前方，好似事外人一般，龍明回看手機，正是應東航發來的消息。
    【你和文向吵架了？】【你和夏梓兔吵架了？】【難道你們三個人吵架了？】
    龍明不知該怎麼回答，想了半天他回複道【昨晚和文向鬧了一點小矛盾。】
    【小矛盾？這像是小矛盾嗎？】
    【文向和同學打架了。】
    【啊？有這種事？幾個人打他？你有沒有幫忙？】
    【幫忙？】
    【對啊！你可是他哥！弟弟被打了，作為哥哥肯定要把麵子打回來！】
    龍明看向窗外，進入眼簾的是那逐漸陌生的風景，他向後張望，熟悉的城市已經變得愈發渺小，忽然他正對上夏梓兔的眼睛，她也靠在車窗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龍明趕忙收回視線，他坐正身子拿起手機，向夏梓兔發信息【我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
    沒多久龍明便收到了回複【什麼事。】
    龍明在對話框中輸入了很多字，幾番修改，總是不滿意，他不斷刪除再重新編輯，最後卻隻說到【一會兒上了山，會不會有高原反應？】
    【你是不是傻？這才多少米，怎麼會是高原？】
    【哈哈，我忘了。】龍明並沒有真的笑出來，他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索性閉上眼睛，期望能在這煩悶的旅途上沉沉地睡去。
    【……】
    “沒事，我都解決了，別擔心。”
    手機緊貼著龍明的臉，聽筒處傳來院長的聲音，龍明這才放下心來，他問道：“文向吃晚飯了嗎？”
    “……”一陣沉默，但呼吸聲仍舊清晰，電話依然連通。
    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龍明歎了口氣，“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孩子，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嗯……他說我不該讓他道歉……”
    “那個學生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並無大礙。”院長答非所問，他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學生家長不再追究文向的責任，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好的，您說我要不要現在過去？他在房間裏嗎？”
    “還是別來了，他將門反鎖了，我把飯放在門口，直到現在也沒見他開門動過。”
    “餓壞了怎麼辦……”
    “那也是你造成的。”突然的冷漠，院長一副質問的語氣：“你敢做卻不敢承認？”
    瞬間，雞皮疙瘩遍布全身，龍明隻覺得雙手顫抖，他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的勇氣也沒有了。
    “你別做我哥哥了！！！”忽然，聽筒傳來一聲怒吼，那是文向的聲音。
    【……】
    猛然驚醒，龍明的頭重重地砸向車窗，下意識地捂住痛處，這才發現腦門上滿是汗水，這突然的變動嚇了應東航一跳，他趕忙問道：“你怎麼了？”
    “我……我做夢了……很熟悉的場景，隻是最後有些不一樣……”龍明努力平複心情，他回想起昨晚和院長的通話內容。
    【餓壞了怎麼辦……】
    【其實，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
    【前段時間，他總是喜歡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吃不喝。】
    【這怎麼能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其實……有件事……】院長還沒說完，一陣開門聲打斷了他的話，院長輕咳一聲【他出來了，拿了飯，你放心吧。】
    【您在他的房門外？】
    【我聽說你們明天要一起遊玩，挺好的，和他談談心吧。】
    “南山快到了，有沒有下的？”
    龍明從思緒中驚醒，他隨著應東航站起身，瞥看文向，他依然低著頭悶悶不樂，絲毫沒有遊玩前的興奮。
    “歡迎來到南山。”應東航拍拍文向的肩膀，“有好吃的哦！”
    四日的假期終於開始了，但龍明卻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