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這裏？”
    “地址對嗎？”
    “就你上車前給我那個。”
    “是咖啡色的門，邊上有個垃圾桶嗎？”
    我左右尋了一圈，的確有個暗沉沉的大門緊靠著垃圾桶，不過門上的油漆早已剝脫得厲害，什麼顏色就不好說了。
    “應該就是這兒吧。”
    雖然多少有點心理準備，可不得不說，我還是被小瞎子家簡陋的居住環境震撼到了。
    黃鎮算是熱門的旅遊景點，白曉東又在鎮上有自己的營業攤位，我本想著怎麼滴也不至於太寒chan。結果——我錯了，而且還錯得離譜。
    繞過景區的門麵房再往後開個5分鍾，民居大多都和普通的鄉下房子差不多，各種醜得礙眼。而眼前的這棟，又在一眾灰牆土瓦裏顯得格外的老舊，一看就是許多年沒人打理過的樣子。
    我盯著那扇吱吱嘎嘎打開的板門看了足足有一分鍾，心想幸虧這家夥眼睛看不見，不然住在這麼落魄的地方，心裏會不會有點難過？
    白曉東在副駕位上摸索著找車門，安全帶“噠”得一聲彈回原地，我才重新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謝謝你送我回家。”小瞎子不好意思地給我打招呼，一隻手搭在把手上，欲走還留。
    我也不知道腦子抽了什麼筋，就覺得他這副樣子特別招人，於是傾身過去把人拉回來，“啪”的一聲合上車門。
    白曉東嚇了一跳，不知道我又要做什麼，隻得規規矩矩重新坐好，耳根子卻一下子紅了起來。
    “時間還早，咱們聊聊天？”我側頭看他，心裏像打鼓一樣。
    “哦……要…要聊什麼？”
    “你幾歲了？”
    “28。”
    ——28？
    我稍稍不爽了一下。
    看模樣一副清純無邪的樣子，卻原來和我同歲？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調戲了一個同齡人，這種心情真的談不上好。尤其是時間、場合、對象統統都不對！
    我有點尷尬起來，那種所謂“事後”的感覺突然出現。
    “你家裏還有什麼人？交女朋友了沒？”——該！叫你攔著不讓人下車，這算不算硬聊？
    “家裏隻有奶奶……我沒有女朋友。”白曉東果然是標準的小學生問答，老實得讓人不忍欺負。
    我來了點興趣。
    “那有喜歡的嗎？那個阿青……”
    “她是我堂姐。”
    原來如此——
    我沒來由的一陣心安，看著他的眼神更柔和了。
    “明天有空麼，我請你吃飯？”
    “啊？”白曉東縮了一下，看得出有些緊張。
    “不然我就回城了，以後也未必有機會再見……”我慢慢地說道。
    ——這個問題很唐突，也很直接。
    剛才親了那一下下，白曉東沒有當場發作，但他到底是怎麼想這件事的呢？
    不願意出去的話就等於禮貌的拒絕，說明他根本沒有那個心；可如果他願意跟我吃這個飯，那裏麵的意思就值得玩味了。
    在外邊玩了這麼多年，我還從來沒跟盲人約會過，不能說不新奇。白曉東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在吸引著我，讓我忍不住想要靠近。這種感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的確心癢難搔啊……
    “你真的想跟我吃飯？”小瞎子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是啊。”
    “可我明天還得開店。”
    “中午總有休息吧？”
    “我們中午不休息的，阿青給我帶盒飯來。”
    “那晚上下班呢？我開車過來接你。”
    “你確定要等我到晚上？”白曉東似乎很震動，“就為了請我吃個飯？”
    “沒關係，我正好再在附近逛逛。”——良心話講，黃鎮豆腐幹大小一塊地方，留宿一晚都已經很對得起它了。
    白曉東突然轉過來對著我，看著像是要與我對視。然而我再清楚也不過，他真的是瞎得不能再瞎了。
    “那……好吧。你不要浪費汽油來接我了，味道好的飯店都在鎮子上，我收了攤去酒店找你？”
    我的內心湧起一陣狂喜，簡直和第一次約會成功那樣激動（不過這也算是第一次約會哈）。他能答應我，就說明這事有戲！
    我忍不住靠過去，心潮依舊澎湃。怎麼看怎麼就覺得這個人長得真是好看。
    “喂。”
    我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他的臉瞬即紅透，趕緊側過頭避開。
    “其實不用那麼辛苦，你出多少貨我全部買下來就是……明天休息一天好不好？”
    白曉東有點變色，僵硬片刻後還是堅決搖了搖頭。
    “你又不需要那麼多木雕，買了浪費錢。”
    “誰說浪費錢了？”我微笑，“你放心，回去我有一大堆人可以送呢……這麼好的旅遊紀念品，一定都搶著要。”
    “你……是做什麼的？”他猶猶豫豫地問出口。
    “我是基金經理，”我看他好像不是很明白的樣子，於是又補充道，“就是別人給我錢，我幫他們拿去投資，然後讓錢再生錢。”
    “哦……”其實他還是不很懂，但大約相信了我不會因為買他的木雕而破產這件事。
    “你不要再買了，我做一些送你吧。”他的眼睛並無焦聚，臉上的表情卻很真誠，“那明天我休半天吧，下午可以陪你在附近走走。”
    我很清楚他半天不做生意的代價是什麼，心裏不是不得意的。
    臨分別的時候，我強忍住把他拉近身側親吻的衝動，就這麼看著他拿上導盲杆、在一個人的黑暗中摸索著下了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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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賓館，沈曦已經翹著二郎腿在房間裏等我好長時間了。
    “喲，哥哥，出去哪裏浪了呀？”她暗帶嘲諷地瞟了我一眼，嘴角上揚。
    “就這麼個巴掌大的地方，還浪？”我一屁股坐到她身邊，老規矩裝傻。
    “那可不一定，有經驗的選手總是能找對地方……”沈曦微微一笑，“快說，是不是發現什麼有趣的目標了？”
    “還得再看看……”我歎氣，“話說你怎麼也在外麵晃了那麼久？”
    “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乖孩子。”她眨眨眼睛，睫毛扇風，“我隻不過去了鎮上的茶樓坐會……難得喝了口新茶，還以為他們要糊弄我呢。”
    “不錯，看樣子你挺自得其樂的。”我點頭道，“那我就不用擔心了，明天你可以繼續。”
    沈曦被我說得愣了下。
    “明天不是回了嘛……怎麼，你還沒玩夠？”
    “難得出來透下氣，晚一天再走。”
    “你小子還說沒有豔遇？”沈曦撲過來撓我膈肢窩，一臉的壞笑，“快說！坦白不殺。”
    我被騷擾得煩不勝煩，隻得透露些內情給她。
    “哇天，和盲人！”沈曦果然大驚小怪地叫起來，“魏霖你又打破自己的紀錄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您簡直就是一台移動的撩漢機器！”
    “你可把嘴給我閉嚴實了，回去別亂說話。”我義正言辭地指出。
    “傳授點秘訣給我行不行？”沈曦正經地看著我，“比如說，一帥哥站那兒，然後我準備過去非禮。怎麼能讓人不但不想報警，還能瞬間愛上我？”
    “這就是個人魅力的問題了，怎麼教？”我笑，“再說這種事也得帶點情緒、帶點技巧的吧……任嵐吃不消你，你還是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咱倆搭夥裝cp也有小一年了吧，你說他怎麼也不吃醋？”一提到任嵐，沈曦瞬間氣餒。
    “他這個性子，就是吃醋也不絕對會告訴你的……”我笑，“你乖乖配合我再撐一年，我幫你搞定他。”
    “切，就會講！”沈曦白我一眼，“自己爹娘都搞不定。”
    “所以才請你出山啊，”我站起來，慢慢走到窗前，“我以後要是孤獨終老，搞不好還要請你替我收屍呐……”
    窗外劈起了閃電，不多久，滾雷夾著狂風陣陣轟鳴而來，炸響耳膜。
    “看樣子可能要下暴雨了。”沈曦喃喃說道。
    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公裏外的那棟破房子——待會兒要是大雨下起來，那兩扇斑駁吱嘎作響的大門可還支撐得住？邊上的垃圾桶會不會被大風掀翻？
    ……
    “不管怎樣，後天我一定得回去。”沈曦自顧自嘟囔道，“我想死他了……再看不到人，我絕對會發瘋！”
    “行行，大小姐，一定帶你回家。”
    我歎了口氣，終於把沈曦趕回自己房間睡覺。
    熄了燈，我躺在黑暗中想心事。
    豆大的雨點瘋了似的砸向玻璃窗，發出“彭彭彭彭”的聲響。我反正也是睡不著，索性披上睡衣坐起來看電視。
    這幾天溫網剛剛結束，沒什麼精彩的賽事，調了幾個台都是些天外飛仙、瑪麗蘇神劇。
    我百無聊賴地準備重新倒下睡覺，突然被某大姨媽宅鬥劇台詞吸引。
    裏麵的男一號是這樣說的——
    “你們這麼逼我，爺爺就會把家產留給你們了嗎？”
    然後男一號的親媽這樣回答——
    “隻要你安分點，這還不是遲早的事！”
    我靠……
    這不是前陣子我和何秀媚女士之間的親切對話嗎？！
    編劇是去我家臥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