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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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恢複後,鍾離裴隻覺得冷,他看不見東西,但是能聽到頭頂有談話聲。
“這劍賣了能值多少?”
“我看至少二十兩!”
“發達了發達了!”
“肯定是富家子弟,你看這衣服,做工真細,還有金絲!”
……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鍾離裴憤怒地用頭捶地,沒辦法,他的四肢都被綁著,眼睛和嘴也被布條蒙住,還渾身使不上勁。
從溫度和皮膚傳遞來的感觸,鍾離裴能判斷出他是被放在地窖之類的地方了,冷歸冷,起碼不會窒息而死,他們在分贓,如果分完不急著宰了他,應該是要去賣了他的東西,才會回來處置東西的主人。
隻希望方海川有點腦子,能來救他。
可問題方海川的腦子能指望麼?!
鍾離裴快凍昏過去了,才聽到地麵上有動靜,是地震了?
不!是山崩了!
“唔唔唔唔唔唔!”鍾離裴拚命掙紮,可他現在連翻個身都要用盡吃奶的力氣。
黑暗中,鍾離裴失去了時間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地底下待了多久,隻是沒來由地開始恐慌。
死亡,孤獨。
一向唾棄季七北眼淚的鍾離裴,在生死關頭,也不由得濕了眼眶。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在他頭頂的空間停留,最後拌嘴著破裂的木板飛濺下來的碎渣,方海川從天而降,差點把底下的鍾離裴踩扁。
“哎呀我去!”方海川叉開腿,蛤蟆一樣撐在了鍾離裴身上,順嘴就用牙叼走了他的蒙眼布。
鍾離裴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看。
“啊~我這把老腰。”方海川動作太大差點閃了腰。
“唔唔唔!”鍾離裴借著透下來的一點光看到了方海川身上血跡。
方海川挪到一邊,先解開了鍾離裴嘴上的束縛,“今早那點不愉快差點就成最後一麵了。”
“你殺人了?”鍾離裴可不想方海川為他背負人命。
“鼻血,而且不是我的。”方海川從背後拔出鍾離裴的劍,割斷繩子,然後寬衣解帶。
鍾離裴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幹嘛?”
“你想遛鳥我還嫌背著你丟人呢。”方海川給自己留了一條褲子,其它的都胡亂套在了鍾離裴身上:“快走,雨已經開始下了,過不了多久這邊就得夷為平地。”
鍾離裴被方海川背起來,嚷道:“那你還回來?”
方海川躍上地窖,飛奔的同時大喊道:“你折這兒了,我怎麼向季七北交代!”
鍾離裴隻覺得他們的聲音都要被風刮跑了:“等等,方海川,你的任務!”
“保命要緊!”
“那我們不是白來?我白受這罪!你不是勁兒大麼,從你家那邊上山,用巨石改變泥石流的流向,這樣以後即便它再來,也隻會彙流到那邊的江裏,不會摧毀村莊。”
鍾離裴的話語在風中支離破碎,方海川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大致了解他的意思,然後腳步一轉,毫不猶豫向那座猙獰的山峰奔去。
……
方海川擊落了山頂那些巨大的石塊,讓它們滾落山腳,圍城一排,形成牢固的牆壁。
雨停之後,方海川一身泥濘,鍾離裴卻在他的保護下,臉上白白淨淨。
“你怎麼知道這些石頭能用上?”方海川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沒注意過山頂的巨石和山體是分開的。
“這裏應該是什麼王公貴族的陵墓。”鍾離裴道:“如果山頂的巨石是天然形成,周圍的植被就不會那麼稀疏,那邊的土壤被翻動過,導致了這一點;再加上你們村的傳說,曾有人從山裏帶走了寶貝,觸怒山神,其實那是盜墓賊,他們很可能是在墓裏使用了炸藥,摧毀山體的一些重要結構,才會讓山崩這麼頻繁。”
方海川恍然大悟,然後問:“所以那些巨石是用來幹嘛的?”
“不知道。”鍾離裴困倦地合上眼:“也許是什麼東西的遺跡,又或者是陵墓的標記……石雕之類的。”
方海川聽他的聲音逐漸變小,腳步也慢了下來,心說:這趟回來,值了。
……
雖然鍾離裴沒有按照卷軸上的任務去做,但是天行閣根據他的表現,還是給予了合格。
方海川高興得手舞足蹈,比他自己過了都要興奮。
鍾離裴又開始了和方海川打打鬧鬧的日子,這也是那段時光裏,少有的明媚。
之後便是讚天大祭司桑隕與戰隱組長顏笑在天行閣成婚,鬧得沸沸揚揚。
鍾離裴一頭霧水接過了淩術塞過來的梳子。
“不必緊張。”桑隕坐在那兒,比誰都冷靜。
鍾離裴深吸一口氣,給桑隕梳發,低聲問:“你,要嫁人?”
“是的。”桑隕閉上了眼,銅鏡裏,這個男人不似人間煙火。
雖說近幾年盛行男風,但談婚論嫁的,可不多見。
“前輩。”鍾離裴為他係上紅綢緞:“這份感情,要如何確定?”
鍾離裴自以為問得夠含蓄了,可他麵前這人是桑隕,即便不開口,桑隕也能看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無需確定。”桑隕閉目養神片刻,睜開了雙眼,“你是幸運的,你的答案會自己送上門。”
鍾離裴當時並不知道,也參悟不透,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回首,已經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季七北會回來的,別擔心。”方海川大力拍打著他的肩膀,安慰道:“他可是讚天祭司啊!”
“祭司又如何?”鍾離裴垂眸道:“還不是哭包一個麼,在天界,也沒別人能幫他了。”
“做人要樂觀,小裴。”方海川扛著他那根千斤棍,仰天長歎:“我堅信,他會回來。”
鍾離裴盯著他包袱上的結,問他:“那你呢?”
方海川要遠行,四海為家,做個蓋世大俠。
“自然是江湖再見。”方海川手一揚,扛著棍子帶著狗,走了。
鍾離裴目送他的背影逐漸遠去,最終離開視線。
他一直很豔羨方海川的瀟灑,隨性而為,隨心而走。
從天行閣回到鍾離家,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適應周遭的安靜。
沒有方海川的吵嚷,也沒有季七北的哭聲,也沒有雞飛狗跳的畫麵——鍾離家是寧靜肅穆的。
“我想出去走走。”他向生母王柳氏辭行,隻是因為覺得自己在家,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男子漢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無不可。”王柳氏放他走了,“你爹那邊,娘去周旋。”
“謝謝娘。”
他暫時擺脫了鍾離家,擺脫了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成為一個自由的人,他本以為是這樣的,直到鍾離家的護衛出現,他知道母親盡力了。
之後,和很多家庭一樣,他和家裏吵了一架,負氣出走。
這一走,意外碰到了方海川。
方海川還是那個混賬樣子,但是骨架明顯長了一倍,更為魁梧,男子氣魄增加了不止一點,拽他的胳膊和扯麵條似的毫不費力。
鍾離裴也隻有和方海川拌嘴打鬧時,才感覺活著輕鬆,沒有負擔。
“方海川,你覺得活著累嗎?”鍾離裴曾在方海川第一次來做客、兩人於屋簷喝酒打賭時問過這個問題。
“有酒就不累了。”方海川抱著酒壇子好比親閨女:“以前沒覺得,直到有一次,我發現喝酒能讓活著更有意思,就死都不放手了。”
“借酒消愁?”
“不~是。”方海川手一擺,還打了個酒嗝,說:“你看,有人喜歡吃甜的,就會多吃一點,姑娘喜歡漂亮,胭脂水粉就會多買一點……不是沒它不行,隻是它能讓你更快樂,而且隻要你願意就可以一直擁有這份快樂,為什麼要放棄呢?”
隻要願意……就能一直擁有。
但那個人,他會願意嗎?
半年後,季七北歸來,季鈞霆成親,雙喜臨門
鍾離裴收到消息急忙趕去了平江府,看到了活生生的季七北。
“二表哥好。”
這聲二表哥,是多久沒聽到了。
當然,他又見到桑隕。
“前輩。”鍾離裴問他:“您說的答案,真的存在嗎?”
桑隕淡淡道:“你問過嗎?”
他們就像在打一個啞迷,卻都心照不宣。
喜宴結束,季七北和淩術私奔。
雖然季天南罵罵咧咧了半天,但看得出來,他根本沒生氣。
這件事刺激了鍾離裴,連季七北都能做到肆無忌憚的私奔,那麼……這希望的火苗剛冒出來,就被鍾離秀的勸說無情澆滅。
作為姑姑,鍾離秀也是好心,她不想鍾離家的血脈流落在外,盡管鍾離裴一點回家的念頭都沒有。
“姑姑。”鍾離裴臨上馬車時,問鍾離秀:“您生長在鍾離家,開心嗎?”
鍾離秀明白他的感受,感慨道:“命不由我,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
“知道了,謝謝姑姑。”
車夫是方海川,他駕車的技術和他的針線活一樣爛。
到臨安城,鍾離裴一下車就吐了,他本以為坐馬車會吐這種事隻會發生在季七北身上。
問題這廝還若無其事大言不慚地在他父親麵前嬉皮笑臉道:“幸不辱命,平平安安給您把兒子送回來了!”
去你娘的幸不辱命!
鍾離秀先寄了一封信,所以鍾離擎看在姐姐說情的份上,沒有怎麼責備鍾離裴。
王劉氏看著一臉菜色消瘦不少的兒子,心疼之餘,也很愧疚:“裴兒,對不起。”
“娘親,我該回來看你的。”鍾離裴早就把自己定義成了不孝子,為了自由,他放棄了母親,現在該道歉的其實是他才對。
“吵架嘛,吃頓飯就好了,都是一家人。”方海川吃著王柳氏做的點心,說著風涼話。
現在鍾離裴是真不待見他,“滾遠點。”
“裴兒!”王柳氏對鍾離裴的用詞表示驚訝,“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方海川哈哈大笑:“沒關係,伯母,他這還算委婉的。”
王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