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七北糊裏糊塗過了三天，期間天心術的修行也被暫擱了，隻能在客居裏陪禍鬥玩耍。
    水幕閣裏的水能測心，被顏笑施了附身術的季七北一踏入水中，池水染黑，當場露餡。
    還是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的好。
    顏笑也不太適應季七北的身體，時不時會讓他出現失神斷片的情況。
    比如這會兒，季七北前一刻還在給禍鬥撓癢癢呢，轉眼人就倒下了。
    “你是想累死我麼。”淩術衝出屋子抱起季七北，抱怨道：“還不如附在我身上來的痛快。”起碼可控。
    淩術在傳書中暴露自己的位置就是方便顏笑來找，幫他進入天行閣，卻沒想到顏笑在山穀裏看什麼紅菊，還被季七北和鍾離裴看到，他一不做二不休附了季七北的身，導致了現在的局麵。
    顏笑的聲音從季七北胸口傳出：“這具身體太弱了，我都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你給我小心使用！”
    “好好好。”
    顏笑的聲音尚未完全消失，季七北就回魂了，他聽到了淩術和另一個人的交談聲，問道：“淩叔，你在和誰說話？”
    淩術放他下來：“和大黑說。”
    禍鬥在地上打滾曬太陽。
    “我是不是走神了？”季七北覺得渾身不對勁。
    “沒睡好吧。”淩術這幾天也沒睡好，心還累。
    他不能讓顏笑用季七北的身體亂來，隻能十二時辰地盯。
    “我睡得夠多了。”季七北現在的作息和豬沒什麼區別。
    “那就給大黑洗澡。”
    “……”
    季七北和禍鬥對視一眼，毅然決然回房。
    回房他也不會真去躺著，開了窗，坐在窗前一筆一劃習字，寫的都是淩術，滿心滿眼，都是這個人。
    他居然為自己不用去水幕閣修行而竊喜過，太不知羞恥了！
    越寫臉越紅，季七北等墨跡幹了就把寫的一張張淩術都疊好藏進櫥櫃。
    櫃門關上，季七北的意識被顏笑取代，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露出了老謀深算的笑。
    ……
    月明星稀，淩術結束了累死累活的一天，熄燈上床，他剛坐下就發覺不對，往裏一摸，碰到了光滑如雞蛋的皮膚，吹彈可破。
    “……”
    淩術額頭的青筋在狂跳，他咬牙喊道：“顏笑！”
    燭火重新亮起，顏笑的身影從房梁上飄下來，無所畏懼道：“你們是名真言順的夫夫，拘謹什麼啊？”
    “你是不是很閑！？”淩術手一召，歸淩破門而來，被他握在手中，“當年沒被砍夠是吧？”
    床裏季七北一絲不掛，夜涼如水，他整個人蜷縮著，看上去就很冷。
    淩術把被子給他拉上，怒瞪顏笑。
    顏笑小心翼翼繞過歸淩，賠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給你留個禮物嘛。”
    “滾。”淩術開門攆人。
    顏笑飄出去，門板無情地關上，把他隔絕在外。
    即便如此顏笑也不肯罷休，笑哈哈地說：“你們動靜小一點，這裏隔音不太好。”
    “快滾！”
    外頭終於沒了聲音，淩術把歸淩當門閂架在門上，再拿出自己的裏衣給季七北穿上，免得他醒來後亂喊亂叫。
    淩術剛躺進被窩，季七北的手腳就纏了上去，又摟又蹭。
    “……”淩術沒感覺是不可能的。
    季七北已經是他的了，行房事順理成章，哪怕是季天南都說不得什麼。
    正因如此，他不能辜負季家、辜負季七北的一片癡心。
    人生路漫漫，又何須操之過急。
    “七北。”淩術低喃他的名字，指尖探入他的發，親昵地落下細碎的吻。
    季七北鑽進淩術懷中，他無意識地抓住了淩術的手腕，天心術逆向施展，竟把淩術拉入了他的夢境。
    淩術沒有防備，就這麼跌入冰窖，翻身落地，冰麵上沒有他的倒影。
    前方的冰床上，躺著自己，婉若一具屍體。
    冰窖入口處的石門開啟，年幼的季七北跑了進來，熟練地往冰床上一撲，趴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慢慢入睡。
    沒過多久，季天南和鍾離秀走下來，看著兒子滿麵愁容。
    “七北從沉靈窟回來後，來這兒越發勤快了。”鍾離秀想把季七北抱走，可他扒著淩術不肯鬆手，紋絲不動。
    季天南不得以，單手揪住季七北的褲腰帶，把他從淩術身上撕啊下來，淩術的身板隨著他的動作而彈跳了一下。
    “搬床被子過來吧。”鍾離秀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季七北道：“這樣七北再偷跑下來，不至於凍著。”
    “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季天南托著季七北的小屁股，輕輕拍了拍，“等淩術醒了問問。”
    “他……會醒嗎？”
    “會！”季天南斬釘截鐵道：“一定會的，我信讚天祭司，也信淩術命不該絕。”
    如果這是季七北施展的天心術，那麼他不可能展現出自己睡著時發生的事，顯然此刻他是在裝睡。
    年幼的季七北趴在父親的肩頭，眯著眼偷看冰床上的淩術，抿嘴笑了。
    淩術看了會兒，轉身走出了季七北的美夢，低頭凝視懷中的少年，與夢境中的孩子模樣上並無太大出處。
    稚氣猶在，癡心不改。
    淩術輕撫季七北的眉心，落下一吻。
    兩人相擁而眠直到天將破曉，淩術得早起給季七北做飯。
    季七北沒了溫暖的懷抱，劃拉著手在身側摸索，漸漸蘇醒，睡眼朦朧地看到了床邊穿衣的淩術，愣了好一會兒。
    淩術見他醒了，係好腰帶，平靜道：“時候還早，你可以再睡會兒。”
    季七北張著嘴，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然後他猛地跳起來驚慌失措道：“對對對對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淩術挑眉：“不想睡就起來。”
    季七北一骨碌從床上滑下來，神情可憐又無助。
    “你是魚麼？”淩術把他拽回床上，“坐好，我去給你拿衣服。”說罷，轉身去了季七北的房間。
    顏笑昨晚鳩占鵲巢，在季七北的床上睡了一夜，現在人已經走了，留下了一截桂花枝，滿屋飄香。
    取了衣服回房，季七北局促不安地縮著腿，抓了枕頭抱在懷裏緊張地捏著。
    淩術把衣服交給他：“還等著我伺候你更衣嗎？”
    季七北連忙接過衣服，七手八腳往身上套。
    “你的天心術進步神速。”淩術誇獎道：“果然是這塊料。”
    季七北茫然地接受了這句誇獎。
    “若是想練習，可以換個人，你可以找方海川或者鍾離裴練手。”淩術真的不想再去他的夢裏，然後看到自己死氣沉沉躺在冰床上被各種輕薄。
    季七北沒懂“換個人”的意思，卻還是點頭應下。
    三日已過，天亮前侯尋宿便給出了答複，他決定留在天行閣。
    顏笑挺高興的，他希望侯尋宿能在天行閣找到自己的道路，不必在意“戰隱”這個身份。
    不然還得帶孩子，太煩了。
    再見季七北，侯尋宿繃緊了臉，欲言又止幾次，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擦肩而過，一言不發。
    顏笑走前讓他善待季七北，此人後台忒硬，惹不起。
    可怎麼看，季七北都是個軟柿子，還是讓人時不時想捏一下的那種。
    季·軟柿子·七北卻在一天的修行過後，頂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說出了喪心病狂的請求：“可以讓我對你們用一下天心術嗎？”
    方海川：“……”
    鍾離裴：“……”
    季七北保證道：“我不會把看到的說出去的！你們也可以挑一段時間讓我試試。”
    方海川五官皺在一起，為難道：“我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這個傷神吧，你還是省著點……給你二表哥用吧。”
    鍾離裴瞪眼：“你放什麼屁！？”
    “他是你表弟嘍……”
    “你不是他的好兄弟嗎？”
    “是啊，所以我決定在他施術的時候給你們把風。”
    季七北看他們都快吵起來了，趕緊站到兩人中間攔著：“算了算了，是我唐突了。”
    方海川朝著鍾離裴擠眉弄眼，讓他別打擊季七北的上進心。
    鍾離裴瞅著季七北可憐巴巴的神情，認栽，風蕭蕭兮道：“看看看，給你看！”
    都是給他慣的！
    季七北眼睛亮了起來：“謝謝二表哥！”
    對於淩術意外的人，季七北隻能通過肢體上的接觸來施展天心術，並且他還帶出了水幕閣裏的一點水。
    兩人身上都灑了一點水，季七北握住了鍾離裴的手，與他“深情”對視。
    旁邊的方海川一陣惡寒，搓了搓手臂。
    季七北眼皮一眨，眼前便是臨安初春的景象，滿城柳絮飛，鍾離家的花園裏綠意盎然，滿園春色。
    鍾離裴也就石凳子那麼高，抓著柳條和幾個丫鬟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
    鍾離合橫起一支玉笛，預備吹上一曲。
    “二少爺慢點！”
    丫鬟抓不住鍾離裴又怕他摔了，想將他抱起，轉身時沒注意，撞到了池邊的鍾離合。
    “……”季七北捂眼不敢看。
    鍾離合猝不及防掉入初春的池塘，被一幹奴仆慌張救起。
    “合兒！”秦珠急急忙忙過來，抱住鍾離合，同時把鍾離裴推倒在地，“你、你好狠的心！他再怎麼說也是你哥哥啊！”
    鍾離合嗆了幾口水，凍得嘴唇發紫，說不出話。
    鍾離裴摔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丫鬟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渾身發抖。
    這事很快驚動了鍾離擎，他怒氣衝衝道：“怎麼回事！”
    秦珠好一頓哭訴，聽得鍾離擎大發雷霆，讓人把王柳氏喊了過來。
    王柳氏聽聞此事，帶了一條毯子，先給鍾離合披上了。
    “娘親！”鍾離裴委屈地抱住了王柳氏的腿，“不是我、不是我推的哥哥。”
    “你還撒謊！難道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好了，別哭。”王柳氏抬頭，眉目如畫，溫婉地給鍾離裴擦了眼淚，“認錯。”
    鍾離裴抽噎著睜大了眼睛：“娘親？”
    “認錯。”王柳氏重複了一遍，語氣加重。
    鍾離裴哭得更凶了，可他還是遵了母命，道了歉。
    鍾離擎震怒道：“從今以後，你們給我搬去別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