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遠漠冷著臉把酒勁上頭的不問拉走了。
    剩下的人幫著季七北把鍾離裴和方海川抬回去，而季七北自己則是和禍鬥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
    亥時已過，季七北帶著禍鬥匆匆忙忙回到了客居，大門敞開，裏頭亮著燈火，季七北吞咽口水，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卻莫名覺得這架勢很嚇人。
    禍鬥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撒著歡跑進去，季七北忙不迭地追上它。
    淩術沒想到先進屋的會是狗，他抱住了熱情撲來的禍鬥，摸摸它的頭和後頸，歎道：“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我呢？大黑。”
    “汪！”
    “乖。”
    淩術單手轉了個手花，掌心竄起一團火焰，他將火焰推到屋外的院子裏，禍鬥開心地跟出去，搖著尾巴啃起來。
    季七北不知道禍鬥是以火為食，眼珠子都要看掉下來了。
    “去了趟地塔，怎麼搞得這麼狼狽？”淩術見季七北衣衫不整發絲淩亂的樣，有些不悅。
    真是像極了季天南少時出門鬼混後，回來時的德行。
    季七北馬上整理儀容，整理完了才敢上前，和淩術認錯。
    淩術心平氣和道：“你又不是五歲，是十五歲，去玩去鬧隻要不太過分，我都容許。”
    他這麼一說，季七北更怕了：“我保證，下不為例。”
    “你有膽子去，我很欣慰。”
    “淩叔，我錯了。”
    季七北跪得相當迅速嫻熟。
    “……”
    淩術就納悶了，他半句重話都沒說，怎麼就把這小子嚇跪了？
    “起來，我不罵你。”反正天行閣的人會替他罵個夠。
    “我……”季七北心裏還堵著侯尋宿的事，但他看到淩術略帶疲憊的眼神，便越發不想讓淩術再為自己操勞。
    侯尋宿也說了隻讓他一個人去，隻要不讓淩術與之相見，應該不會有事。
    禍鬥吃飽了，踱步進來，見季七北跪著，它頭一低就舔了個正著。
    一舔，就沒完沒了。
    季七北怕了它的口水，捂著臉在地上慘叫，實在受不了了才向淩術求救：“淩叔！”
    淩術看得樂嗬，等季七北聲音都弱下去了，他才讓禍鬥住嘴。
    季七北哭得像個受辱了良家少女，手臂擋在眼睛上，一抽一抽的。
    “怎麼了？”淩術好笑地過去掰開他的手臂，“讓我看看，沒被舔破相啊。”
    季七北此刻沒有束發，躺在地上眼眶濕潤眼角含淚，雙唇微張，氣息不穩，楚楚可憐地望著淩術。
    “……”
    突然好想再狠狠欺負他一下。
    淩術很快將心頭的“惡念”打散，一頓鞭子一顆糖，他抱起季七北，趁他沒反應過來，咬了他的脖子，用力吮吸了一口。
    季七北整個人僵硬成了一塊石頭。
    “教訓給過了，睡吧。”淩術鬆口後，三步並作兩步把季七北抱回了房，往床上一扔，然後瀟灑離去。
    季七北坐在床上，捂著脖子，神情從不敢置信到如夢似幻。
    今夜對這群剛剛冒險過的少年來說，注定是個不眠夜。
    因此隔天到祁遠漠麵前領罰的他們，黑眼圈一個比一個重。
    祁遠漠先是講了下這群少年的罪行，好讓昨夜不知情的陪讀們心裏有個底，然後一並罰去掃台階。
    天行閣樓多，台階也多，如果再順帶打掃一下周邊地帶的話，一天時間未必夠，且不掃完給飯吃。
    季七北沒睡醒，被淩術拖著來的，等他意識到這裏有侯尋宿時，掃帚都分完了。
    但侯尋宿並沒有發覺異樣，他像是看不到淩術這個人似的，頭也不回地去掃地了。
    而淩術，隻見他淡定地從祁遠漠手裏接過了刷子，回來塞給季七北，說道：“發什麼愣？幹活了。”
    季七北看著手裏的板刷，不明所以：“啊？”
    “沒掃帚了，祁總管讓我們先給大黑洗個澡，再去萬卷閣裏整理書卷。”
    季七北脊背發涼，他緩慢地回頭看去，禍鬥乖巧地蹲在不遠處，吐著舌頭朝著他們搖尾巴。
    “……”
    給禍鬥洗澡是個體力活，因為它是噴火、食火、連排泄物都是火的火係神獸，水火不容，它光是看到水就開始抗拒了。
    季七北力氣小，抱著它結果被拖得滿場飛。
    淩術倒是能製禍鬥，不過就這麼輕易搞定，懲罰也就算不上懲罰了。
    好不容易將禍鬥摁進了水盆了，季七北自己也差不多全身濕透。
    禍鬥死死咬住了季七北袖子，季七北整個人騎在它背上，一人一狗在偌大的水盆裏可勁兒撲騰。
    淩術扶著水缸，肚子都笑疼了。
    要不是禍鬥奮起反抗吧季七北甩地上了，淩術還能接著看戲。
    “大黑！”
    他一聲令下，禍鬥就老實了。
    即便是千百個不願意，它還是伏下了身子，委委屈屈地被迫清洗。
    季七北腦子裏都像是灌滿了水，暈乎乎地爬起來，見禍鬥消停下來，連忙趁熱打鐵，左手水瓢右手板刷，吭哧吭哧好一頓搓洗。
    半個時辰最後用水一衝，大功告成。
    禍鬥噴了好大一團火，它穿過火焰，身上的毛發立馬就烘幹了。
    “阿嚏！”
    季七北打了個震天響的噴嚏。
    禍鬥很懂眼色，見淩術不高興了，便吐出一圈較為柔和的火焰，往季七北身上一套，把他從頭到腳所有的水都烤幹，卻沒傷到他分毫。
    淩術摸了摸禍鬥的腦袋，對季七北道：“去萬卷閣吧。”
    “嗯！”
    萬卷閣上下七層，有一層在地下，他們隻需要整理上麵六層。
    當季七北進閣，看到第一層的書卷量，隻覺得頭暈目眩，手還沒動就軟了。
    淩術熟門熟路開窗通風，在窗前的台子後坐下，鋪紙研墨，“這裏的書卷絕非凡品，須得輕拿輕放，有損壞缺失的就單拎出來，然後用筆記下。”
    季七北走過去，被淩術拉著坐下，筆杆遞過來，意思是讓他來寫。
    “這麼多……從哪開始？”季七北接過筆，看著雪白的宣紙，有些無從下手。
    淩術走到正中央的位置，雙手合十，掌心相貼，繼而手腕一轉，兩臂拉開，整棟萬卷閣抖了三抖。
    一樓書架上的書排隊飛出，圍繞著淩術有規律地旋轉起來。
    淩術眼力極好，目光一掃，彈指在其中幾本上做了標記，分到台子上，再將其餘數十本一口氣歸位。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輕柔無比，甚至沒發出什麼聲音。
    周而複始幾次，台子上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
    季七北目瞪口呆，連筆尖上的墨汁滴落下來都毫無察覺。
    淩術回眸一笑道：“今天能不能吃上飯，就看你了。”
    季七北這才回神，奮筆疾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