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術作為門客，待遇是極好的。
    賬房重地，他都能隨意進出，庫房裏的東西說拿就拿，缺什麼動動口就行了。
    供養也不過如此。
    淩術閑來無事，也隻能折騰季家的二少爺。
    鍾離秀今天和季天南出門了，淩術負責督促季七北練劍。
    平整的草地上，淩術翹著二郎腿叼著草根，看季七北耍木劍，指出了好幾處問題後，他“嘖”了聲，隻覺得這孩子是真的被季天南寵壞了。
    幾歲小兒都能舞出的基礎劍法，他硬是做到了錯漏百出。
    季七北聽到淩術的嘖聲，停了下來，原地罰站。
    “你是真的笨嗎？”淩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過去拿他手裏的木劍，挽了幾個劍花，“還是不專心？用劍的時候分心是致命的，不是誤傷他人就是誤傷自己。”
    季七北小聲認錯：“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最該對不起的，是你自己。”淩術把劍塞回季七北手裏，握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比劃，“我隻帶你這一遍哦。”
    季七北點頭如搗蒜：“嗯嗯！”
    淩術三歲開智後就會讚天所有的術法，但他的劍術，都是以前季天南整天在他眼前耍，耍多了記住的，現在還得一點點還給他兒子，真乃造孽。
    淩術帶著季七北舞了一套劍法，完了兩人都出了一身汗，季七北更是腿都軟了。
    “這才哪到哪兒。”淩術被季七北的體力驚呆，“阿南力拔千鈞的體質怎麼沒傳給你呢？”
    “我、我……”季七北坐在地上，縮成了一團。
    “勤能補拙，天分不如人就更要加倍努力。”淩術蹲下來揉捏他的頭發：“你打算一輩子做季家的看門狗嗎？”
    “看門狗”這個詞就是那天在街上，幾個少年嘲諷季七北時脫口而出的三個字，被淩術收入耳中。
    果然，季七北錯愕地抬起頭，羞愧難當地咬住了下唇。
    “隻是你這樣子的水平，做看門狗都不夠格。”淩術毫不留情地潑下一盆冷水，“今天就到這裏吧。”
    季七北立馬拿起劍，“等等，淩叔，我練，我還要練！”
    淩術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掌，“那你一個人慢慢練吧。”
    “……”
    這種天氣頂著大太陽練劍，以季七北的體力，再過一個時辰就該脫水了，淩術讓管家提前準備好冰塊和水，自己則是去清洗一下，換了身衣服。
    到了時辰，廚房會煮好解暑的酸梅湯送過來，淩術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品酸梅湯，有個呆萌的腦袋從桌子下探了上來。
    淩術側頭看了下，把她拎了出來，“翎菁，怎麼跑出來了？”
    季翎菁坐在了淩術的腿上，她看著淩術，也不認生，伸手去碰下了他的鼻尖。
    鍾離秀抱季翎菁過來給淩術看時，她正好午睡，所以隻有淩術單方麵見過一回。
    “你娘出門了，無不無聊？”淩術舀了一勺酸梅湯往她嘴邊送，“啊~”
    季翎菁張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她喜歡。
    “我陪你玩吧。”淩術把她舉高高，“叫淩叔叔，我就陪你玩。”
    “淩叔叔！”
    “誒，真乖！”
    一大一小玩了一天，淩術帶小孩很有一手，負責照看季翎菁的丫鬟對他感激不盡。
    別看季翎菁隻有五歲，她其實古靈精怪得很，玩熟了之後根本管不住，累垮一眾仆從。
    季翎菁玩累了便睡了，淩術送她回去，已是日頭偏西，忽的，他想起什麼，召來管家，問道：“七北回來了嗎？”
    管家回稟：“尚未。”
    那個二愣子！
    淩術飛奔回那片青青草地，季七北果然還在那兒，同剛從水裏撈出來沒什麼區別，躺得那叫一個標準，筆挺得宛若一具木雕。
    “你個死小孩！”淩術恨不得踹上一腳，“學不會別的，偷懶都不會嗎？！”
    季七北脫水脫到神誌不清，不過知覺還沒麻痹，能感覺到幹涸的雙唇莫名變得濕潤，緊隨其後的，是溫潤的舌尖掃過上顎時帶來的電擊，足以滋潤靈魂。
    ……
    脫水昏迷的季七北還燒了起來，淩術將他扒光了扔進浴桶搓洗，提出來擦幹後扔上床，一巴掌摁在他天靈蓋上，靈力灌入，季七北的呼吸很快平穩，累出來的高燒也隨之消退。
    淩術長這麼大沒見過如此柔弱的男孩子，難怪季天南不讓他出門，出去也是丟人現眼。
    門外，剛回來的季天南跟著管家過來，敲了兩下門就直接進來了，走到床邊看了下情況：“好了？”
    淩術甩甩手，“嗯。”
    “他從小就這樣。”季天南讓淩術不必在意，“累了或者哭上頭了，就會燒。”
    “你居然沒被氣死。”淩術了解季天南的脾氣，換做是以前，季七北早就被他揍出鋼筋鐵骨了。
    “誰讓他好死不死長了張阿秀的臉，我下不去手。”
    “……”
    床上的季七北恍惚間聽到親爹的聲音，下意識縮進了被子裏。
    床邊兩人無奈一笑，移步到外頭的走廊上交談。
    淩術倚著柱子抱臂問：“臉這麼臭，出去吃蒼蠅了？”
    “嘴上積點德吧。”季天南從懷裏掏出一張請帖扔給他，“自己看。”
    淩術打開請帖，一目十行，了然道：“七北十五了，理應前去。”
    平江府每隔三年就會舉辦試劍會，由本地的各大家族輪流主辦，上一屆是季家，今年輪到了城南姚家。
    “姚家那戶，你記得麼？”季天南揉了揉眉心。
    淩術細想了下，忍俊不禁：“怎麼不記得，好像也是在試劍會，被你我教訓得哭爹喊娘。”
    “所以他現在讓他兒子來報仇了唄。”季天南恨得牙癢癢，“偏偏霆兒還沒回來。”
    淩術實事求是道：“現在的七北，應該會被摁在擂台上摩擦。”
    季天南開始出餿主意：“你替他去吧，反正七北不常出現在人前。”
    “我才不要裝成你兒子。”淩術翻了個白眼，“我劍術也不見得多精湛。”
    “對付幾個小孩子綽綽有餘。”
    “你都說是小孩子了，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姓姚的肯定會為難七北。”
    淩術神色如常：“吃一塹長一智，阿南，你護得太嚴實了。”
    季天南手一拍：“你跟去好了，那天我和阿秀去燒香，求神拜佛也比看兒子吃癟強。”
    “我去就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