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旁邊已空。周瑾環顧四周，昨晚被血染壞的衣服已經拿走了，床頭上放著昨晚的水杯，掙紮著爬起，看了看牆上的鍾，早上六點。這個時候該上學了。高三的人總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睡個覺都夢著做試題，分析問題。周瑾看了看自己纏著繃帶的右手，從手心延伸至手腕，不能彎曲；別說做試題了，吃飯都成問題。
    門吱呀開了，陳明輝端著盤子進來，“昨晚睡的那麼不安穩，你怎麼不多睡會兒。”
    周瑾有些意外，“你，怎麼沒去學校？”
    “請假了”陳明輝把盤子放到書桌上，輕聲說道；
    ”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你快去學校。”周瑾知道陳明輝請假是為了什麼，他急忙說道。
    “熬好的粥，涼了一會了，可以喝了。”陳明輝跟沒聽見周瑾說話似的，顧左右而言他。
    不知道為什麼，周瑾剛竄起來的怒火被一碗遞上來的粥給澆滅了。
    好吧，他確實是需要個人照顧，還能怎麼著呢，死要麵子把人趕走？好像過意不去，留下他，更過意不去。在留與不留間享受著被人喂完了一碗粥。
    “等下我整理好，帶你去醫院打針換藥。”陳明輝收拾餐具，看了一眼周瑾的手，往門外走。
    周瑾看了一眼腳踝，腫的部位已沒有那麼大麵積，腳可以輕輕的轉動，隻是落地著力還是疼。陳明輝熱敷的辦法還是很奏效的。
    周瑾瘸著腳慢慢往樓下走，他喊了半天陳明輝不見人回答，隻好自己下樓。隻有一隻手撐著下樓費了點時間，尿憋的他想飛奔下去。
    去年因為爆了次水管，他把二樓水管總閥給關了，之後修廁所的事也拋之腦後了。
    有時候當即要做的事就得立即做，不然自己遲早後悔。
    廁所裏細細索索搓揉衣料的聲音，周瑾扒著廁所門框，見陳明輝蹲在地上，揉搓著昨晚被汙染的衣物，因蹲著時間過長臉上有些發紅。他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做著手裏的事，渾然不知身後有人。
    “洗不幹淨的。”
    周瑾陡然一句讓沉浸在洗衣服當中的人嚇了一跳，“怎麼下來了？”陳明輝微皺起眉頭。
    “先扶我進去，尿急。”
    一泡尿撒出去周瑾舒服地打了一激靈後才意識到陳明輝就在旁邊看著他撒完了這泡尿，還順手幫他衝了廁所，周瑾餘光掃了下陳明輝，一臉平淡，跟吃飯睡覺那樣平常。
    陳明輝打橫抱起周瑾，被周瑾製止了。周瑾往地上指了指，說道：沾有血漬的衣物要麼當時就用沐浴乳直接洗掉，過後就得用冷水浸泡幾小時，像你這麼搓，手搓層皮還是洗不幹淨的。”
    “那不洗了，先送你去醫院打針。”
    “我那衣服別洗了，也就在夜市買的，還不值洗掉的洗衣粉的錢呢。”
    “夜市？在哪裏？”
    周瑾見陳明輝一臉好奇的樣子，噗哧一聲笑道：“下次我帶你去見見世麵，你這鄉下孩子。”
    周瑾坐在沙發上看著蹲著身子給他係鞋帶的陳明輝，修長的手指勾住鞋帶打出個漂亮的蝴蝶結，白皙無暇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濃密的眉毛微蹙起。周瑾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撫摸他的眉毛，想捋平它。
    陳明輝微微握住周瑾的手，抬頭看著他，輕聲說道：“怎麼了？上麵有東西？”
    周瑾看著陳明輝烏黑深邃的眼睛，心不由自主地加速，忙抽回手說道：“嗯，沾了點灰塵。”
    “擦幹淨了沒？”
    “幹淨了。”周瑾心虛地說道，臉不自覺的轉向一邊。
    “好了，我背你。”陳明輝轉過身蹲下身子。
    “我還是可以走的，老背來背去的，我又不是小媳婦。”說完周瑾便給自己抽了兩嘴巴子，呸呸呸，說什麼呢……“啊，我們現在走吧”周瑾突然提高嗓門，暗自祈禱對方沒聽清楚。
    “那我扶著你慢點走吧。”陳明輝果然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扶著周瑾慢慢地走出去，周瑾心裏暗暗鬆一口氣。
    十五分鍾後，周瑾還是在陳明輝的背上。到了公交站才想起身上沒錢。周瑾是想些聲色犬馬的事去了，而陳明輝是真沒帶錢。
    “你沒坐過公交車的嗎？”
    陳明輝一臉誠懇地搖搖頭，“沒有”
    “哎，我們打的吧。”
    “怎麼打？”陳明輝停下腳步，問道。
    “到那裏去站著，等有車身上掛著空車電子牌你就招手，他會停下的。”對於這樣的陳明輝他都習慣了，內心已經毫無波瀾。上下學都是豪車接送的人，肯定這些是不需要經曆的，估計支付寶支付都不會。
    周瑾臉色蒼白的扶著陳明輝從醫院回來，屁股上的疼痛加上腳傷讓他走路的姿勢十分怪異。
    “你趴著，我去拿熱水給你敷一敷。”陳明輝扶周瑾躺好，欲轉身時被周瑾拉住了。
    “不…不用了，我躺會就好。”周瑾欲哭無淚，丫的，護士說打下去會有些疼，誰曉得會疼這麼久，抽筋似的。不過疼也得忍住，好過在人麵前脫掉褲子，給人敷屁股要體麵的多。
    “那你躺著休息下，有什麼事喊我。”陳明輝看出周瑾的猶豫，想起還有事沒做便轉身往廁所走去。
    陳明輝把那幾件清洗之後仍有淡淡血跡的衣服晾曬好了時，見周瑾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受傷的手垂在沙發旁，手機掉落在地上。細長地頭發隨意的散落在臉上，遮住了半張臉。該剪頭發了……陳明輝把頭發挽到周瑾耳後，半蹲著看著周瑾的睡容出神。
    手機在地上震動，陳明輝拿起一看，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猶豫的接通了電話：“喂，你好。”電話那頭卻癡笑道：兒子，媽媽是不是很久沒給你打電話了，你怎麼聲音都變了。嗚嗚，兒子，媽想你了！”說著電話裏頭傳來抽泣的聲音，
    陳明輝一下子不知所措，開口說道：阿姨好，周瑾他睡著了。”
    電話裏頭也是一愣，“那你是…”
    “我是他同學，阿姨，您稍等下，我叫醒他。”
    “別別，你先別急呀，你們在哪？國內這個時間應該不是睡覺的時候吧。”
    “在您家裏，周瑾受了點傷，從醫院回來他有點累就睡著了。”
    “受傷了？傷到哪裏沒？嚴重嗎？”
    “阿姨，您別急，沒什麼事，我會照顧好他的”
    “你會照顧好他？你叫什麼名字？”
    “陳明輝…”
    “你姓陳？”
    “嗯……”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不語，半晌才說道：好好照顧他，等他醒了告訴一聲就好了。掛了。”
    陳明輝盯著熄滅的手機發呆。此時周瑾已醒來，喃喃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陳明輝轉過身把手機遞上，“你媽剛的電話，不過她好像有事，又急匆匆地掛了。”
    “她是不是說，兒子，媽想你了，然後嗚嗚嗚的哭起來。”周瑾一臉平淡地說道。
    “嗯……”陳明輝不可思議的看著周瑾
    “從7歲開始，十年間每次電話裏都有這句。”周瑾爬坐起，屁股好像不疼了。
    “你要不要打回去。”
    “沒人接的。”周瑾兩眼發直的盯著院兒裏的某個角落，不再說話。
    “陳明輝，冰箱還有啥？餓了。”許久，周瑾才緩緩說道；
    “你等下，我去弄。”陳明輝放下手機往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