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梁曉天做了一個夢。
    夢裏：程城緊緊把他抱在懷裏，一邊親吻著他，一邊扯開他的衣服，他們一起倒在沙發上，程城炙熱的身體像火山一樣把他壓在身下……。正在他們熱烈纏綿時，屋子裏的燈突然滅了，四周一片漆黑，程城停下來，直起身體說：“我去點上蠟燭。”說完便從他的身上爬了起來。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屋子裏的燈又亮了，眼前亮如白晝，可是屋子裏卻沒了程城的身影，他有些慌神，輕聲喊了兩句，屋子裏沒人回應，他心裏一驚，急忙起身尋找，找了半天，卻怎麼也找不到程城的身影，他一遍又一遍地喊著程城的名字，始終沒人答應，他想開門出去，門卻死活也打不開……，程城就這麼消失了，突然就消失了，在他身邊毫無征兆地消失了，他感到無邊無際的恐慌和無助，瘋了似的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地尋找，一邊尋找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著程城的名字……。
    天已經亮了，有幾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擠了進來，房間內靜悄悄的。
    梁曉天從夢中醒來，一動不動地躺了半天，心裏悵然若失。
    唉！怎麼會做這樣一個夢呢？
    梁曉天看了一眼窗戶，又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可能是想他了！也可能是受到了於子宸講的那個爛故事的暗示！
    於子宸！想到這個名字，梁曉天忍不住蹙起眉頭。
    他真是一個神經病！他是怎麼會偷偷吻我呢？他有老婆有孩子，怎麼會……？
    梁曉天心裏亂亂的，摸到手機忍不住照了照自己的模樣。
    操！老子就這麼招男人喜歡嗎？以前怎麼沒發現呢？唉！這算哪門子事呢……？
    窗外，似乎有風吹過，幾聲清脆的鳥鳴若有若無地飄進房間。
    梁曉天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金燦燦的陽光一瞬間擠滿了整個房間。
    今天天氣真好！梁曉天感歎著，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
    忽然，客廳內傳來一陣兒房門打開的聲音，接著又傳來一連串輕微的腳步聲。
    梁曉天一愣，急忙向著臥室門口走去。
    打開房門，一張熟稔的身影站在門口，程城穿著一身警服，正彎著嘴角傻傻地看著他笑。
    “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梁曉天又驚又喜。
    “淩晨一點多，……我怕影響你休息，直接回我房間睡了！”程城上上下下地看了梁曉天一遍，身子湊到跟前嬉笑著又說：“你穿成這個樣子，故意勾引我嗎？”
    梁曉天隻穿著一條內褲，低頭瞥了一眼襠部，揚起腦袋瞪著眼說：“操！勾引你？你還需要勾引嗎？”
    “當然需要！誰讓你這麼迷人呢！”程城用食指輕輕滑過梁曉天的臉蛋兒，眼神色眯眯地在梁曉天胸前跳來跳去。
    “滾！”梁曉天笑嘻嘻地撫開程城的手臂，轉身欲走，“沒事跑回來幹嘛！你這幾天不是超忙嗎！”
    “你說呢？”程城說著話一把抱住梁曉天的肩膀，嘴巴不由分說地湊了過去，隻是一愣神的功夫，兩張嘴巴貼在了一起。
    兩個人抱在一起，忘我地親吻了許久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我想死你了！”程城喘著粗氣，目不轉睛地看著梁曉天的眼睛。
    梁曉天睫毛一垂，一頭鑽進程城懷裏，兩隻手緊緊抱住他的後背，“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在我麵前突然消失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你，我都快要急瘋了……急著急著然後就醒了！”
    “傻瓜！夢都是假的！”程城微微一笑，揚起一隻手輕輕撫著梁曉天的頭發說：“放心吧！我永遠也不會在你麵前消失的！”
    梁曉天不語，低著頭緊緊靠在程城懷裏，像個乖巧的嬰兒似的，臉上寫著滿足與喜悅。
    兩個人靜靜地抱著，過了片刻，程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附在梁曉天耳邊輕輕說道：“……我該去上班了！”
    梁曉天不舍地鬆開了胳膊，站直了身體問道：“這麼早去？”
    “嗯，這幾天超忙！”程城伸手摸了摸梁曉天的臉蛋兒，疲倦的眼眸裏埋藏著深深地溫柔，“我剛去買了早餐回來，放在餐桌上，你洗漱完後記得去吃。”
    “嗯！”梁曉天點點頭，目光中滿是眷戀。
    “你吃過了嗎！”
    “嗯，我吃過了！”
    程城說完話，伸頭在梁曉天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急匆匆地向著門口走去。
    梁曉天看著程城離去的身影，心仿佛也跟著走了似的。
    ————
    那天淩晨以後，梁曉天一直惴惴不安，再次見到於子宸，是在醫院的住院樓門前，於子宸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眼神平靜、語氣溫和，沒有一絲尷尬與不自然。
    他以為那家夥會找一個拙劣的理由，然後裝模作樣地解釋一番那天晚上的行為，不料那家夥像沒事人一樣，隻字不提那件事情。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那件事情誰也沒再提起，兩個人像往日一樣一起工作、吃飯、聊天，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就這樣過去吧！或許這樣不聲不響地過去最好！梁曉天心想。
    走出更衣室，幾個女護士迎麵走了過來，梁曉天笑吟吟地和她們打了一聲招呼，幾個女護士應和了一聲，繼而意味深長地衝他笑了一笑。
    梁曉天一臉茫然，一邊猜測著那笑容之後隱藏的深意，一邊沿著走廊向住院樓外走去。
    外麵，晚風輕柔、夕陽正好，金色的晚霞籠罩在城市的上空，路披著金色，草披著金色，樹披著金色，一座座大樓也披著金色。
    梁曉天放慢了腳步，眯起眼睛漫無目的地環視了一圈。
    正值下班時間，醫院裏人影流動、進進出出，有幾個人擦肩而過，笑嘻嘻地不知道在議論什麼。
    “嗨！你今天加班？”梁曉天看著對麵走過來的吳桐，提高了嗓門大聲問道。
    吳桐一愣神，低著的腦袋隨即抬了起來，停住腳步心不在焉地地“嗯”了一聲。
    “你怎麼了？垂頭喪氣的！”梁曉天有些疑惑，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吳桐的神情。
    “沒事！有點兒感冒！”吳桐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愣愣地看了梁曉天一眼，接著又說：“下班後陪我去喝酒吧？”
    “你感冒了還喝酒？”
    “沒事兒！你就說去不去吧？”
    梁曉天剛要開口，旁邊突然傳來了一聲響亮而又果斷地聲音：“不去！”
    兩個人站在住院樓門前的台階上，兩雙眼睛齊刷刷地向著旁邊望去。
    旁邊，孫菲菲瞪著一雙犀利的大眼睛，趾高氣昂地走了過來。
    吳桐淡淡地看了孫菲菲一眼，目光隨即放到梁曉天臉上，怏怏地說：“我先去加班了，改天再一起喝吧！”
    “嗯……。”梁曉天機械性地應了一聲，剛要再說什麼，卻見吳桐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孫菲菲瞥了一眼吳桐離去的身影，走到梁曉天跟前略帶焦灼地說道：“我以為你早下班了呢，剛要打電話給你。”
    “你們兩個怎麼了？”梁曉天答非所問。
    “沒怎麼！”孫菲菲擠出一個笑容，指了指旁邊的綠蔭小道又說：“走，到那邊坐一會兒，我有事情要問你。”
    “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鬧別扭了……？”
    “沒有……，你關心這些幹什麼？”
    梁曉天帶著一臉問號，被孫菲菲生拉硬扯地拖到了僻靜處的一個座椅上坐了下來。
    “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問吧！”
    “嗯……就是……！”孫菲菲眨著眼睛，說話支支吾吾。
    “什麼事情啊？你這麼磨磨唧唧的，不是你性格啊！”梁曉天好奇地望了孫菲菲一眼，眼神睥睨。
    “好吧！那我說了！”孫菲菲鬆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你和於子宸到底是什麼關係？”
    梁曉天心裏一緊，眼睛瞪得像兩顆珠子一樣，“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孫菲菲的聲音泄了一半，猶猶豫豫地接著說：“你和於子宸的關係……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不正常……？”梁曉天驚詫地重複了一句，一顆心糾成了一團，“……怎麼不正常了？”
    難道於子宸偷吻我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
    梁曉天心裏猜測著，腦子裏一團混亂。
    怎麼可能呢！那件事情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沒向任何人說過此事，想必他自己更不會說出去……。
    “難道你沒有感覺他喜歡你嗎？”
    “沒有！”
    “你這麼瞪著我幹嘛？”孫菲菲不甘示弱地瞪著梁曉天的眼睛，急忙強調說：“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誰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了？”
    “都說什麼了？”梁曉天目光灼灼，語氣急切。
    “嗯……！”孫菲菲目光閃躲著，聲音壓低了一半躊躇著說道：“我聽別人說……，那天你和於子宸值班……，有人看見……你和他在走廊裏抱在一起……！”
    梁曉天心口一鬆，暗暗歎了一口氣，有些生氣地解釋說：“是啊，……那天突然停電了，我嚇了一跳，他就隨便抱了我一下，這有什麼呢……？”
    “其實……，這也沒什麼……！”孫菲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著又說：“不過，你可能不知道……，醫院裏的老員工私下裏都說……於子宸是同性戀，他離婚……好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離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梁曉天故作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情，身體靠到座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望著對麵的一株雲鬆。
    “你難道沒有感覺他對你的好有點兒不一樣嗎？”
    “沒有！”
    “你腦子有問題吧！我他媽都能看出來他對你好的有點不一樣！”
    “那說明你腦子有問題！”
    “操！”孫菲菲氣結，忽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兩隻手順勢插進大褂口袋裏，語重心長地又說：“我看……你以後還是和他少接觸一些吧，人多嘴雜，流言蜚語有時候難免讓人抬不起頭來！”
    “我和他又沒什麼！怕什麼流言蜚語！”梁曉天瞥了孫菲菲一眼，翹起二郎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操！你丫真是不知好歹！”孫菲菲佯裝氣惱，恨恨地又說：“姐給你說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丫好好想想吧！”說完，轉身就走。
    “你別走啊！”梁曉天歪著腦袋，故意戲謔著叫道：“你還沒告訴我你聽誰說的呢？”
    “懶得搭理你！”孫菲菲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倩麗的身影一眨眼消失在幾棵高大的雲鬆之後。
    幾隻麻雀落在對麵的草地上，唧唧喳喳地不知道在議論什麼。
    梁曉天心事重重地坐在硬邦邦的座椅上，心裏像是長了草一樣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