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有幾朵烏雲垂頭喪氣地掛在天邊，偶爾有一陣大風吹過，吹得馬路邊的幾棵樹搖搖晃晃。
    公安局內，程城站在窗前，沒精打采地注視著樓下。他腦子裏昏昏沉沉，兩隻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似的。
    樓下，一輛輛汽車在馬路上來回穿梭，時急時緩，川流不息。
    他目光呆滯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昨晚睡得太晚了，閉上眼睛時，天已經蒙蒙發亮。剛迷糊了一會兒，手機鬧鈴便突兀地響了。
    那小子現在肯定也困得不行！程城心裏思索著，不自覺的揚了一下嘴角。
    “城哥，你吃完飯了？”陸浩突然從身後走了過來。
    “……嗯。”程城一驚，頭腦瞬間清醒了一些。他眨了眨兩隻無神的眼睛，扭過頭淡淡地看了陸浩一眼。
    “這麼快！”陸浩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走到程城身邊站住說：“昨晚沒睡好嗎？看你一臉困倦的樣子！”
    “嗯……睡得太晚了！”程城揚起胳膊伸了一個懶腰。
    “怎麼？嫂子過來了？”陸浩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抽出一支煙遞到程城麵前。
    “你想哪兒去了！”程城接過煙，咧嘴笑了一下。
    “少折騰一點兒！你看你！黑眼圈都出現了！”
    “別瞎雞巴亂猜！沒有的事情！她壓根沒來！”
    “那怎麼睡那麼晚……哦——，我知道了！你不會是有新歡了吧？”
    “操！你他媽想什麼呢？哥是那樣的人嗎？”
    …………
    兩個男人慢悠悠地抽著煙，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調侃。
    “程城……程城……！”
    急切的腳步聲中，一個中年男人猛然出現在門口。
    “什麼事兒？鄭支隊！”程城疾步走到門口，兩隻眼睛刹那間迸發出光芒。
    “來案子了！”鄭支隊神情凝重，語氣中一半焦灼一半鎮定。
    “什麼案子？”
    “命案！剛剛接到群眾報案，龍江路肉聯廠附近，一個電纜井內發現了一具屍體，你現在趕緊帶人去現場勘察一下！快點！”
    “好嘞！我馬上去！”程城說完，急忙向陸浩打了一個手勢。
    ————
    案發現場。
    幾個群眾站在警戒線外議論紛紛，一個胖民警在維持現場，一個瘦民警在向報案人詢問情況，提前趕到的女法醫正在小心翼翼地檢驗著屍體。
    旁邊的幾棵香樟樹，時不時的落下幾片樹葉，仿佛在默默哀悼地上的死者。
    一輛警車由遠及近，片刻，停在了旁邊的馬路上，程城從車上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走進警戒線內。
    他走到法醫旁邊，鄭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深邃的目光又在四周掃視了一圈。
    一個瘦瘦的民警走了過來，兩個人點頭致意，相繼做了自我介紹。
    “現場是什麼情況？”程城急切地問道。
    “初步推斷為殺人拋屍！”受民警利落地回答。
    “報案人問過了嗎？”
    “問過了。”
    “屍體是怎麼被發現的？”
    “兩個電力維修工到這兒維修電纜，下到井底以後發現有一個大編織袋，於是打開一角看了一下，結果看到了一隻腳，隨即就報警了。死者是一名女性，身上穿著一件睡衣，還有一張床單包裹著。”
    “死者身份確定了嗎？”
    “沒有，周圍群眾也問了幾個，沒人知道。”
    “身上有手機或著證件類東西嗎？”
    “沒有，身上沒有任何物品，連首飾都沒有。”
    “現場有其他物品發現嗎？”
    “沒有，除了床單和編織袋，沒有其他物品。”
    程城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一隻手掐在腰上，一隻手摸了一把腦袋，隨即，神情凝重地對著身旁的陸浩說：“你再仔細勘察一下現場，看看有沒有其他物品遺漏。”
    陸浩點了點頭，隨即向電纜井口走去。
    “辛苦了！”程城拍了拍瘦民警的肩膀，轉身向女法醫走去。
    女法醫剛剛檢驗完屍體，一轉身，恰好看到程城走了過來。
    “徐姐，有什麼發現嗎？”程城眉宇緊蹙、語氣急切。
    “死者為成年女性，年齡30歲上下，身高165cm，體重50kg左右。”徐姐摘下口罩，一臉鎮定。
    程城緊繃著嘴巴，目光灼灼地看著徐姐的眼睛，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屍體在井下處於隔氧環境，腐爛還不算嚴重。死亡時間大概在10天以內，身上衣著完整，無撕裂。檢驗屍表發現，死者頸部有明顯勒痕，眼球、鼻腔、外耳道有出血現象，初步推斷為機械性窒息死亡。身體其他部位沒有任何損傷，口腔、生殖器內無異物。還有一點就是——死者大概在半年以前做過剖腹產手術。除此之外，尚未發現其他情況，屍體還要帶回去做進一步檢驗。”
    程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眯起眼睛看向遠方的天空。
    天邊，幾堆烏雲正在偷偷摸摸地湧動著，灰沉沉的，像是魔鬼齜牙咧嘴的獰笑。
    這下有的忙了！程城心裏感歎。
    ————
    天氣不好，幾個病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愁眉不展。
    檢查完最後一床病人，梁曉天一臉疲憊地走出病房。
    “你終於忙完了！”孫菲菲突然從病房門口竄了出來，
    梁曉天驚了一下，揚起眉毛沒好氣地說：“你站在這兒幹嘛？”
    “等你呀！”
    “等我幹什麼？”梁曉天淡淡地問了一句，轉身向電梯口走去。
    “給，我給你帶了幾塊月餅。”孫菲菲跟著走了一步，揚手把一盒月餅遞了過去。
    “哎呦！我不愛吃這個！”梁曉天搖了搖頭，身體不自覺的躲開了一步。
    “鹹的，鮮肉月餅。”孫菲菲一臉嬌嗔，挑著眉毛把月餅塞到了梁曉天手裏。“我特意給你帶的，上午想拿給你呢，吃完飯就給忘了。”
    “哦，我昨天吃過，味道不錯！”梁曉天莞爾一笑，揚起月餅盒看了一眼。
    “在哪兒吃的？”孫菲菲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在程城家。”梁曉天脫口而出，說出後，心裏又恨不得把話收回去。
    “哦——！你昨天去他家了！難怪讓你去我家你不去！”孫菲菲佯裝不悅，繃著一張臉急走了幾步。
    “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梁曉天哭笑不得。
    孫菲菲在電梯前停住腳步，冷冷地掃視了梁曉天一眼，不溫不火地說道：“算了！不說了！去吃飯，吃完飯回來加班！”
    人的情感是最複雜的東西，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如果你沒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你永遠不知道這個人對你來說多麼重要！
    吃完飯，兩人之間的不快早已蕩然無存。趁此空隙，梁曉天與孫菲菲又溜到了醫院的樓頂上。
    “今天風真大！”梁曉天吐了一口煙，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聽說台風要來了！”孫菲菲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目光落到梁曉天胸前。
    梁曉天潔白的大褂敞開著，赫然漏出一件墨綠色的格子襯衣。
    “你什麼時候買的這件衣服？”孫菲菲揪著梁曉天的襯衣，上上下下看了兩眼。
    “嗯……？”梁曉天愣了一下，剛要開口回答，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這哪裏是自己的襯衣，早晨上班時，明明是程城強硬披在自己身上的！
    隻是，這些定然不能說給孫菲菲聽，否則外表大咧心思縝密的她指不定又想到哪兒去呢。
    “以前的舊衣服了！”梁曉天目光躲閃，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煙。
    “顏色太老氣了！不適合你！”孫菲菲慢悠悠地嘀咕了一句，隨即看向遠處的大廈。
    兩個人站在護欄邊，一邊抽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上次在ICU死亡的老人你還記得嗎？”孫菲菲問。
    “哪個老人？……哦，是那個腦溢血死亡的嗎？”梁曉天答。
    “嗯嗯！你知道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你知道？”
    孫菲菲睜了睜眼睛，目光警惕地在樓頂上掃視了一圈，壓低聲音說：“值班護士忘記吸痰了，憋死的！”
    “不會吧？”梁曉天一臉錯愕，似信非信地看了一眼孫菲菲的臉龐。
    “真的！你知道值班護士是誰嗎？”
    “誰？”
    “秦夢瑤！”
    “操！這太出乎意料了！”梁曉天無意識地搖了搖頭，一時間不敢相信這種真相。
    “監控視頻都調出來了，你知道她當時在幹嘛嗎？……她在給別人打電話，整整打了快兩個小時，老爺子不憋死才怪！”孫菲菲憤憤不平地說完，恨恨地把煙頭扔到腳下。
    梁曉天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如電似的盯著孫菲菲的眼睛。
    “她那天不會是在給你打電話吧！”孫菲菲目光灼灼地看著梁曉天的臉龐，語氣中一半質問一半肯定。
    “不是！不是！”梁曉天慌忙搖頭，隨手把煙頭扔到腳下。“你不要給我亂扣帽子，這個罪責我擔當不起！”
    “不是就好！”孫菲菲暗暗鬆了一口氣，慢悠悠地伸了一個懶腰。
    “這事後來怎麼處理的？”梁曉天把手裝進口袋裏，一臉好奇地看著孫菲菲問。
    “反正病人家屬也不知道，扣了秦夢瑤三個月工資了事！”
    “這一條生命也太不值錢了！”
    “走吧！走吧！該回去了！”孫菲菲掖了掖大褂，抱著胳膊向樓梯口走去。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梁曉天跟在孫菲菲身後不依不饒地追問。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反正我說的都是事實！”
    梁曉天微微揚起一個嘴角，瞅了一眼孫菲菲說：“你幸虧不是記者，不然有多少企業的內幕要被你挖掘出來！”
    “於老師！”孫菲菲頓駐腳步，語氣驚慌地喊了一聲。
    梁曉天順著孫菲菲的目光看過去，樓梯口內，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正目光暖暖地衝著他笑。

    作者閑話：

    突然想到群裏的聊天內容，於是就寫了進來，致謝大娘子！
    ————寫著寫著就跑偏了！偏就偏吧！反正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