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陽光明媚，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絡繹不絕，車輛川流不息，目光所及盡是繁華熱鬧的景象。
    “去哪一個養老院？遠嗎？”梁曉天邊走邊問。
    “還挺遠的！不在徐彙，在奉賢，大概有35公裏！”程城一邊行走，一邊瞅著馬路上的車輛。
    “怎麼去呢？”梁曉天停住腳步，微眯雙眼注視著路口的紅燈。
    “打車吧！”程城把一隻手搭在梁曉天的肩上，目光在前後左右的人群中掃視了一圈。
    “坐地鐵吧！打車去應該很堵！”
    “嗯……是啊，那就坐地鐵去吧！”
    綠燈亮了，一大波行人像波濤洶湧的洪水一樣——穿過人行橫道。當然，程城與梁曉天也夾在其中。
    地鐵站內，人群如往日一樣擁擠，喧囂紛亂，噪雜不已。舉目望去隻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有人東張西望，有人低頭沉思；有人泰然自諾，有人滿臉焦急；有人高談闊論，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吃零食，有人看手機……。不同的臉龐，不同的發型，不同的穿著，不同的體型，五顏六色，千奇百怪。這地鐵站——就像是一個大舞台，每天都在上演著熱鬧而又平凡的大戲。
    “我們兩個人空著手去嗎？”
    “怎麼會？到那邊以後再買禮品也不遲，我本來想昨天晚上買呢，又怕路上攜帶麻煩，我現在開不了車，真是有很多不便！”
    站台上，兩個人站在一列隊伍中等候地鐵。
    梁曉天抱臂而立，滿目透露著焦灼。程城站在他的身後，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一隻手自然而然地下垂，他腦袋挨著他的腦袋，嘴巴貼在他的耳後。
    “自己開車也不見得有多方便，每天那麼堵！”
    “怎麼不方便，至少每天可以送你上下班！”
    “我不需要！”
    “我下周去複查，順便把石膏拆了！”
    “這麼著急做什麼？一個月還不到呢？”
    “我覺著早就沒事了，本來也不嚴重，醫生說我這條胳膊有舊傷，非要給我用石膏固定。”
    “你這隻胳膊之前也骨折過？”
    “是啊！兩年前斷過一次，比這次嚴重的多了！”
    “怎麼搞得？”
    “抓捕嫌犯的時後，嫌犯抗捕，故意用車撞的。”
    “唉！你說得倒是雲淡風輕，我聽著都覺得揪心！”
    “揪心什麼？”程城心裏頓時一陣蕩漾，搭在梁曉天肩上的那隻手——情不自禁地摩挲了兩下，他情不自禁地想向下摸索，怎奈周圍人影稠密眾目睽睽，他緩緩出了一口粗氣，腦袋又靠近梁曉天一寸，附耳說道：“不說這些了！沒意思！”
    地鐵入站，緩緩止住，車門一開，這列長長的隊伍一眨眼便被列車吞入腹中。
    車廂內座人頭簇動倒也不算擁擠，兩個人剛找到一個位置站住，旁邊的座椅恰巧空出一個座位。
    “你坐！”程城使了使眼色。
    “你坐！”梁曉天回望了一眼。
    兩個人的目光交集之時，一個妙齡少女一屁股坐到了那個空位上，高聳的胸脯漏出了一大片，晃晃悠悠地顫了三顫。
    程城與梁曉天相視一笑，握吊環而立。
    ……
    走出地鐵站，時間已經過了10點，兩個人急匆匆地買了幾樣禮品，之後便向養老院趕去。
    “你去養老院，是代表自己還是代表單位？”梁曉天提著四五盒禮品，邊走邊問。
    “都不是，我是代表我們一個小組。”程城提著兩盒月餅，腳步穩健。
    “什麼老人呀？和你們組有什麼關係？”
    “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們抓捕了幾個盜竊分子，其中一個叫陳龍，剛滿18歲。這孩子也挺可憐的，母親在他7個月大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父親呢，嗜酒如命，好吃懶做，還經常吸毒，後來把家裏一套兩居室的房子也敗沒了，一家三口隻好擠在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裏，屋子裏窮的除了兩張破床、幾個鍋碗瓢盆，就剩下一堆破爛衣服。前年的時候，他爸爸還得了肝癌，沒過幾個月就死了。一家人就剩他們祖孫兩人了。這孩子是他奶奶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和他奶奶的關係還不錯。他奶奶今年也有七十多歲了，身體不好，也沒有什麼勞動能力。唉！也是家庭原因造成的，這孩子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後來就跟著別人在社會上胡混。沒什麼文化，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為了填飽肚子，漸漸就沾染了一些偷雞摸狗的惡習，後來就越偷越膽大，越偷越多，入室盜竊、攔路搶劫、打架鬥毆、砸車窗撬玻璃……什麼都幹！直到被我們抓獲還不知悔改。這孩子後來被判了三年，他進去以後，我們負責這起案件幾個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考慮到他家裏就剩下這麼一位老人了，以後也沒法自主生活，於是，我們幾個人就幫她聯係到了這家養老院。”
    “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沒想到你們辦案還挺人性化的！公正執法，善良待人！很讓人感動！”
    “嗬嗬嗬……本來有一個同事要和我一起來的，她婆婆昨天住院了，臨時來不了了！”
    “所以你才讓我陪你來？！”
    “你陪我來更好！
    ……
    ————
    此時，養老院內正在進行一場慶中秋聯歡活動。休閑娛樂大廳內坐滿了和藹可親的老人。
    歡快的音樂聲中，一群陽光可愛的小朋友正在興高采烈地跳著舞蹈。老人們一個個精神飽滿、眉開眼笑。
    一支舞蹈演完，有人鼓掌，有人喝彩，有人嘖嘖稱讚，整個大廳內洋溢著歡樂祥和的氣氛。
    程城和梁曉天提著禮品走進接待大廳，一位大姐模樣的工作人員笑盈盈地迎了過來。
    “你好！”
    “你好！”
    “你們是看望哪位家屬的？”大姐語聲婉轉。
    “哦……我們是來看一位叫沈如秋的老人……。”程城三言兩語地向大姐說明了來意。
    “哦，我曉得，是沈阿姨，我剛把她老人家送回房間，她在大廳內剛看了一會兒表演，就吵著要回去，她說他孫子今天回來，她要回房間等他……！”大姐滿臉堆笑，步態輕快地帶著他們兩人向生活居住區走去。
    沿著一條長廊走過去，走到盡頭的一個房間，大姐輕輕地推開了一扇房門。
    房間內光線明亮，簡約質樸。一扇窗戶麵對著門口，不太寬敞的空間內放著兩張柚木色單人床，靠窗位置的床沿上坐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人，她穿著一身黑色衣服，麵朝著窗戶一動不動，身形蒼老且又枯瘦。
    “沈阿姨現在身體還不錯，每天飲食睡眠都還正常，就是聽力不太好，視力也越來越差，腦子有時候也是一陣兒清醒一陣兒糊塗……！”大姐可能是不知緣由，錯把程城與梁曉天當成了老人的家屬。她輕聲細語地向程城介紹著老人的現況，末了，又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有時間也常來看看她，老人家挺想你們的，時常在嘴邊念叨……！”
    哦！這是把我們當成老人的孫子了！梁曉天心說，他看了一眼程城，程城看了一眼他，兩個人的目光在房間內尋摸了一圈，隨即把手中的禮品放在了床尾的桌櫃上。
    “沈阿姨”大姐朗聲喊了一句，穩步走到老人麵前說：“您看誰來看您了？”
    “誰呀？”老人挪了挪身體，扭頭看了看程城與梁曉天，她擠了幾渾濁的眼睛，嘴巴嚅動了半天，又緩緩地轉回頭去。
    大姐打了一聲招呼，轉身走出了房間。
    程城急步走到老人麵前，忽地一下蹲在了地上，仰著腦袋看著老人的臉龐，朗聲問道：“奶奶，你還認識我嗎？”
    “你是誰呀？”老人聲音略帶嘶啞。枯瘦如柴的雙手交疊著搭在一支拐杖上，她眯起眼睛用力地看了看程城。
    “我……我是陳龍的朋友！”程城眼珠子一轉，隨即找了一個借口。
    “龍龍！”老人渾濁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光亮，聲音微顫著問道：“龍龍呢？龍龍怎麼還不回來？”她說完話，便滿懷期許地看向門口。
    梁曉天略帶局促的走了過去，立在床尾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神情激動，目光焦灼，她那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有長有短、曲折不均，乍一看，像是幹枯粗糙的樹皮一樣。
    “龍龍……？”程城絞盡腦汁地編製謊言。
    “龍龍……！”老人看到梁曉天，忽然聲音哆嗦著喊了一聲。她深陷的雙眼仿佛一下子睜大了許多，拄著拐杖激動地站了起來。
    梁曉天怔住，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過來一下！”程城慌忙扶住老人，衝著梁曉天使了個眼色。
    梁曉天回過神了，大跨步走了過去。
    “奶奶！您坐著不要動！”梁曉天扶著老人，一起坐在了床沿上。
    “龍龍，你回來了？”老人放開拐杖，激動得雙手亂顫，他一把攥住梁曉天的一隻手，聲音嗚咽著說“你總算是回來了？奶奶想死你了！”老人眼眶裏頓時流出兩行熱淚，順著眼角的皺紋向下爬去。
    程城略帶驚慌地去床尾的桌櫃上拿了一包紙巾過來。
    梁曉天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她撫了撫老人的手背，接過程城遞來的紙巾，慌忙幫老人擦了擦眼淚，“奶奶！我這不是回來看您了嗎？您別難過了？”
    “龍龍，你跑哪兒去了？……這麼久也不回來看我一眼！……你不知道奶奶有多掛念你！……你每天住在哪兒啊？有衣服穿嗎？有飯吃嗎……？”老人一邊說話，一邊流淚，一邊責備，一邊關心。
    “奶奶！您別傷心！我好著呢，有地方住，有衣服穿，也有飯吃。您不用擔心我！”梁曉天心裏百味雜陳，一個勁兒的幫老人擦眼淚。
    “好！好！有地方住就好！吃飽飯別餓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