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你給我生一個小妹妹，趙子軒就有一個小妹妹，我也想要一個。”
    “趙子軒是誰？”程海問。
    “和他同班的一個小朋友。”馮思雨答。
    “嗯——，好吧，那等你幼兒園畢業了，伯伯就給你生一個小妹妹好不好？”
    “好呀！好呀！”孩子高興的無法言表，他不知道，幼兒園畢業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他毫無質疑地相信了大人的承諾。
    飯菜吃了一半，客廳裏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程城擦了擦手，不急不慢地走了過去。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是梁曉天打來的電話，他如水一樣平靜的內心猛然翻起了波浪。
    他走到陽台上，小心翼翼地點了接聽鍵。
    “喂，你現在在哪兒呢？”梁曉天問。
    “在外邊。”程城故意冷著聲音回答。
    “你吃飯了嗎？”
    “沒有。”
    “那我請你吃吧？我約個地方等你。”
    程城內心忽然軟了下來，他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吃過了。”
    電話那頭的人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你到底吃了？還是沒吃？”
    “沒吃。”程城心裏左右矛盾，他開始後悔說了那句謊話，以至於現在怎麼回答，都覺得不夠圓滿。
    電話那頭的人輕蔑地笑了一聲，接著問道：“你這是和誰賭氣呢？”
    “你有事沒事，沒事我先掛了！”程城故作冷漠的回答。
    “……沒事！我快到“闌珊處”了，你想來的話就來，不想來的話就算了！”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有些生氣，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程城怏怏地走回餐廳，心不在焉地吃著飯菜。
    “你多吃點排骨，讓你這胳膊恢複的快一點。”程海說著，接連夾了幾塊排骨放到程城的飯碗裏。
    “不要夾了，”程城急忙製止道：“吃完這些，我要趕緊回去。”
    “你這麼著急回去幹什麼？”程海不解地質問。
    “我媽讓我回去一趟，可能有事情找我。”程城一邊編織謊言，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碗裏的飯菜。
    “你總是不回家，我嬸可能是想你了，你不用著急！慢慢吃！”馮思雨說。
    一碗飯一眨眼便吃完了。
    程城擦了擦手，站起身說：“你們慢慢吃吧，我先回去。”
    “喝點湯再走吧，還這麼著急忙慌的幹什麼？”程海站起身來忍不住埋怨。
    “你等一下，讓阿海開車送你回去！”馮思雨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你們快坐下吃飯吧，不要管我了，我打車回去。”
    程城說著話，急匆匆地走到門前，換好了鞋子，打了一聲招呼便慌忙離開了。
    桌子上有一碗米飯，一盤蒜蓉茄子，一盤紅燒茄子，一盤風味茄子。
    梁曉天看著三盤茄子，心底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怎麼腦子就短路了呢？一下子要了三份茄子！最要命的是自己根本吃不完這三份。
    他一邊在心裏自責，一邊慢吞吞地吃著飯菜，偶爾又抽出手來，刷一下微博。
    美國特朗普政府以美國貿易逆差和中美貿易不平衡為由，挑起了新一輪貿易摩擦，使得美中貿易摩擦不斷升級、放大……。
    梁曉天在心裏暗暗咒罵了幾句。
    “請人吃飯，怎麼自己先吃起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耳中，梁曉天抬起頭，看到程城正瞪著眼睛立在桌子旁邊。
    “你又沒說你要過來？”
    “你就不能有點誠意嗎？”程城心懷不悅地坐了下來。
    “沒誠意你還過來幹什麼？”梁曉天針鋒相對。
    程城氣結，站起身來，賭氣說：“好吧，那我走成不？”說著挪動腳步就要離開。
    梁曉天想氣又想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聲說道：“好啦！我說錯了！”
    程城停住腳步，情不自禁地翹起一個嘴角，心裏的不快瞬間一掃而去，繼而轉過身又坐了回去。
    “你想吃什麼？隨便點吧。”梁曉天瞪著程城，眼神裏隱含著殺氣。
    程城狡黠地笑了笑，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詫異地問道：“你和茄子有仇嗎？怎麼要的都是茄子？”
    “哎！我開始隻是想吃蒜蓉茄子，後來看到有紅燒茄子和風味茄子，突然也特別想吃，所以腦子一短路就都要了。”梁曉天說完，訕訕地笑了笑。
    “還有魚香茄子呢？你怎麼沒要一份？”程城笑著譏諷，恍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到這兒吃飯，也點過一份蒜蓉茄子，心裏頓時有些觸動。
    梁曉天白了他一眼，語氣帶刺地說：你不愛吃拉倒，你想吃什麼自己點，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好吧，你請客是吧？那我就放開點了！”程城嘴上應承，心裏暗暗琢磨壞主意：老子一定多點幾個菜，讓你有錢沒處花，去請別人看電影！
    梁曉天不接話，開口招來了服務員。
    “要一碗米飯，一份五香熏魚，一份八寶鴨……。”程城朗聲報著菜名，眼睛卻偷偷看著梁曉天。
    梁曉天麵無情緒，一邊咀嚼著飯菜，一邊瞥著桌子上的手機。
    “再要一份糖醋小排，一份蔥油白斬雞……。”他聲音提高了一度，忍不住又瞄了梁曉天一眼。
    梁曉天好像沒聽見一樣，依然目不轉睛地瞥著手機。
    “再要一份油爆蝦……。”程城的聲音又提高一度，心裏想著繼續較真，卻又有些於心不忍。
    操！你他媽這是帶著仇恨來的！梁曉天心裏咒罵著，終於把目光放在了程城臉上，他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好像所有事情都了然於胸一樣。
    “再要一份醃篤鮮……！”程城翹起一個嘴角，不甘示弱地回應梁曉天的目光。目光交集的刹那，他倏然覺得身上涼嗖嗖的，心裏僅存的那點倔勁兒瞬間被擊垮了。他訕訕的笑了笑，語氣綿軟地對服務員說：“就要這些吧！”
    服務員邁著輕快地腳步離開了。
    “你都點了什麼？”梁曉天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你出門沒帶耳朵嗎？”程城得意洋洋地回答。
    “我出門沒帶腦子！怎麼想起來請你吃飯了呢？”梁曉天說完，夾了一筷子米飯放進嘴裏。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程城說完，夾了一塊茄子放進嘴裏。
    梁曉天咽下一口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程城，“程城，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特別幼稚呢？”
    “沒有！我哪兒幼稚了？”程城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除了長相不幼稚，其他的全部幼稚。”
    “梁曉天，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特別傻呢？”
    “有啊，我不僅傻，還特別笨呢，智商也不高，反應還特別遲鈍，你不是說過嗎，我情商也低！”梁曉天彎著嘴角，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程城語塞，遇見這麼一個人，自己不得不服軟了。
    “你今天怎麼想起到這兒吃飯來了？”程城吃了一塊茄子，收了收神情，心平氣和地問道。
    梁曉天咽了一口飯菜，壓了壓心緒，語氣輕緩地回答：“我下班回去後，看你不在家，我就想著出來走走吧，不知不覺就走到這條街上了，剛好肚子也餓了，突然就想起這家店做的蒜蓉茄子特別好吃，然後就進來了唄。”
    “哦。”程城心裏莫名地掠過一絲遺憾，哎！早知道不去程海家吃飯了。
    說話間，飯菜接二連三的送了過來。
    看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兩個人都沒有大快朵頤的衝動。
    “你快點吃啊！”梁曉天放下筷子，似笑非笑。
    “你怎麼不吃了？”程城眨了眨眼，翹起一個嘴角。
    “我吃飽了！——來，我幫你夾！”梁曉天說著，拿起筷子開始往程城餐碟裏夾肉。
    我也吃飽了！程城差點脫口而出。剛在程海家已經吃了不少，這會兒那還有胃口吃這麼多！
    他嘴裏嚼著飯菜，心裏禁不住後悔：“我這不是自作自受嗎！本想著坑一下這小子，怎麼好像把自己坑了！吃吧，肚子已經飽了！不吃吧，點這些菜的目的豈不要昭然若揭。
    “不合胃口嗎？怎麼看你一副不想吃的樣子？”梁曉天一副體貼入微的樣子，又接二連三地給程城夾了幾塊鴨肉。
    “沒有！很合胃口！”
    “那你快點吃啊，吃完我們早點回去！”
    “你也再吃點吧？”
    “嗬嗬嗬……我真吃不下了！”
    “那你喝點湯吧！”程城放下筷子，盛了一碗筍湯遞給梁曉天，“這個湯味道很好！”
    “湯也喝不下了！”梁曉天把湯碗放回程城麵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相對而坐，不知不覺吃了半個鍾頭，桌上的菜肴依然滿滿當當。
    “你不是愛吃排骨嗎？多吃點！”梁曉天又開始往程城餐碟裏夾排骨。
    “你不用給夾，我自己來！”程城越嚼越慢，吞咽的動作越來越遲緩。
    “那我幫你剝蝦！”梁曉天說著，已經剝了起來，一眨眼功夫，便剝好了半盤。
    “夠了！夠了！”程城傻眼了，伸手把蝦盤挪到了另一邊。
    吃還是不吃？吃，要撐死了！不吃，他已經幫我剝好了！我是該感謝他？還是憎恨他呢？
    “快吃吧！”梁曉天笑吟吟地把剝好的蝦肉放到程城麵前。
    “嗯嗯！”程城夾起一個放進嘴裏，如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