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起棲霞  第四十六章 冬秋三載祭碑泉下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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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時,雪已經停了。
    陸宣伸了個懶腰,看著東方漸起的初日,道:“今日三十,老天也賞臉。”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廳去用早膳,經過熹文閣時,正逢白曦與裴樂渠並行出來,白昕戲謔心起,望著已經一身婦人裝扮的裴樂渠道:“新嫂嫂可真早,新婚第一天還這麼容光煥發,看來昨晚二哥沒出力啊。”
    陸宣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故意咳嗽幾聲來控製笑意,裴樂渠瞬間麵色通紅,耳尖上都墜了殷色,衝他瞪眼道:“要你多言!回頭指定娶不到媳婦!”
    白曦亦笑出了聲,裴樂渠立刻看了他一眼,白曦趕緊改口道:“我是說,你這話很有道理。”裴樂渠這才作罷,仍對白昕道:“二師娘那麼知書達理的一個人,怎麼會有你這麼紈絝不知羞的兒子。”
    新婦按理是要早起給長輩敬茶的,是以不論裴樂渠昨晚再累,今日也必須守著這禮。她忍不住又看了白曦一眼,眼中羞怒也有,嬌嗔也有。
    她昨日想出那樣的法子來整白曦,縱然沒有成功,白曦也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應白昕之話,兩人足足折騰到四更天才睡,一個夢還未做完便已經要起身了。裴樂渠叫苦不迭,一邊拖著酸軟的身子穿衣,一邊暗暗發誓再也不敢算計白曦了。
    不照鏡子都知道自己此時的麵容定然是暗沉無光的,偏又碰到白昕故意取笑她,裴樂渠又羞又怒,卻無計可施,白家這三個兄弟,可是一個比一個精。她隻好惡狠狠地來嚇白昕:“回頭等你娶了親,也定要讓你嚐嚐這滋味。”
    白昕笑盈盈地看了陸宣一眼,道:“好呀,那我還真想試一試呢。”
    裴樂渠見他絲毫不為所動,臉皮甚至比鍋底灰還厚,氣得一跺腳,拉著白曦就走了。白昕低聲一笑,也拉了陸宣走在他二人後麵。
    問安、敬茶、用膳、拜祖,做完這些已近巳時,白昕悄悄扯了扯陸宣的衣袖,對他小聲道:“隨我來。”
    他跟著白昕一路走著,眼看就要到石坊了,忍不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白昕道。
    沿路都是山間小道,見地上的雪還是那般深,白昕道:“還是我背你去吧。”
    陸宣道:“我自己可以走的,你總得告訴我要去哪兒吧?”然而他最終還是沒阻擋住白昕的堅持,遠遠地便看到兩座墓碑靜立在山間。近了一看,那兩座墓碑一前一後,分別寫著“亡父白霆之墓”及“亡妻白越氏之墓”。
    白昕道:“這是我家祖墳,我想帶你拜拜我娘。”
    “那你不早說,我又沒帶香灰又沒帶紙錢的!”陸宣急道,“你等等,我回去拿點來。”
    “不用了。”白昕將他拉到越凝的墓前,自己先跪下去磕了三個頭,道:“她從來都不在意這些的,你能來看看她就很好了。”
    陸宣趕緊也跪下磕了三個頭,嘴裏如念經一般:“二師娘,我不知道師兄要帶我來這裏,所以沒有準備紙錢,你別生氣……”
    白昕笑出聲來,“你慌個什麼?我都說了,她不會怪你的,她可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然後對著越凝的墓碑道:“我說得沒錯吧?”
    背後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傳來,兩人回頭一看,正是白芾提了一籃子紙錢來。看到他二人跪在這裏,白芾頓時驚訝萬分。
    陸宣趕緊叫了一聲:“二師伯。”
    白芾朝他點點頭,又看向白昕去,見他目色淡漠,問道:“今日怎麼想起來看你娘了?”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陸宣見他不答,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白昕緩緩起身,這才道:“沒什麼,想她了。”
    他抬腳就走,並不想在越凝的墓前與白芾多談,陸宣連忙跟上,對白芾道:“二師伯,我們先走了。”
    經過白霆的墓碑時,白昕略一停頓,也在那墓前跪下磕了三個頭,陸宣不敢怠慢,跟著他一起叩頭。
    白芾看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許久之後才在越凝的碑前蹲下,望著“白越氏”那三個字道:“阿凝,那位手持金鈴的貴人究竟在何方?你若是能夠感知,千萬要托夢與我,我隻怕浥塵他……”
    “唉!”他重重地歎下一口氣,燃了香灰來燒錢,對著墓碑鄭重地拜了三拜。
    “三叔!小師叔!”白璋一個人在石坊下玩雪,手中還拿著一隻熱乎乎的雞腿,見了二人從外回來,立刻迎了上去。
    白昕笑著指了指他:“好啊,又偷吃了是不是!”
    白璋理直氣壯道:“這是裴師叔……是嬸嬸給我的!”
    陸宣問他:“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啊?”
    白璋道:“簡師叔說三叔你出去了,我便在這裏等你。”
    “你等我做什麼?”白昕問道。
    “祖父說朝廷打了勝仗,今天晚上會有好大的煙花,三叔你帶我去看好不好?”白璋說著就來蹭他的腿,笑嘻嘻地望著他:“三叔你最好了!”
    白昕好笑又無奈:“你怎麼不去找你爹啊?”
    “我找了,可他們都不願下山,說那煙花沒什麼好看的,可我很想看。”白璋仰著頭求他,大眼睛裏一片渴望,看得陸宣心頭都是一軟。
    見他不動聲色,白璋便開始搖他,繼續道:“你就帶我去嘛!我保證不會亂跑,也不要糖人花燈。”
    “真想去啊?”白昕笑問他。
    “嗯!”白璋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
    白昕轉過頭來問陸宣道:“你想去嗎?”
    白璋機靈得很,立刻又求陸宣道:“小師叔,我們一起去吧。”他那乞求的模樣實在是可憐又可愛,陸宣忍不住點頭:“那就去吧。”
    年夜飯時,眾人齊聚一堂,一片歡聲笑語,白昕帶了頭來劃拳行酒令,因這是除夕夜,白茂白芾兩人也未多阻止,隻是微笑地看著這些年輕的後輩們嬉戲打鬧。
    不多時,因陸宣所作的一句詩沒有跟上韻腳,便要罰上三杯。他本是不想參加的,可眾弟子都竭力邀他一起,他便也不好推脫。第一杯酒下肚後,他就感覺有些恍惚了,白昕見狀,拿了杯子來斟滿,道:“他酒力不行,剩下兩杯我來吧。”說完連飲兩杯,又帶著幾人繼續往下玩。
    白芾則悄悄將目光放在了這兩人身上,隨後趁著陸宣外出透氣的空檔,也悄悄跟了出去。
    坐得太久了,他才剛剛抬起手臂伸了個懶腰,就聽到身後有人喚他:“青謠。”陸宣一瞧,白芾不知何時來了他身後,嚇得他一個激靈,道:“二師伯。”
    “吃好了嗎?”白芾問他。
    陸宣點頭:“吃好了,裏麵太悶了,我出來轉轉。”
    白芾“哦”了幾聲,目光有些複雜,問道:“昕兒……他近來待你如何?”
    陸宣倒沒料到他會提及白昕,雖然不大懂他為何會問,但還是從實道:“師兄待我很好的。”
    白芾又問:“有多好?”
    陸宣便揀了近幾日的事情說了一遍,見白芾的眼神越發複雜,遂問道:“二師伯,您怎麼了?”
    白芾以手扶額,陸宣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追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他可曾對你說過什麼?”白芾問道。
    “沒有啊。”陸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白昕是否對他說過什麼特別的話,唯有那日下山回來後,白昕有過兩日的不快,便又簡單地將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白芾沉默片刻,問他:“你爹還好嗎?怎麼前幾日沒有聽你們說起此事?”
    陸宣道:“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我沒打算回去,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除了這件事呢?”白芾道。
    “若真要仔細說,我倒覺得他近日對我越發地好了。”陸宣直言道。
    隻見白芾歎了口氣,道:“他的性子都隨了他娘,青謠,你日後……多多擔待他一點。”
    陸宣見他臉色似乎不太好,小心翼翼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無事。”白芾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轉身便一人往南苑去了。
    陸宣莫名其妙,不知白芾今日是怎麼了,重新回到屋內時,白昕已經喝趴了一眾人,陸宣勸道:“師兄,不是還要帶著璟華下山嗎?”
    “現在還早著呢。”白昕道。
    白璋一聽“下山”二字,立刻朝兩人撲來,纏著白昕道:“三叔,三叔,我們現在就去吧。”
    八九歲的孩子正是鬧騰的時候,白昕被他吵得頭大,隻能妥協下來。
    兩大一小至江寧城中時,暮色已經暗了,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的燈籠,鞭炮聲不絕於耳,主街兩旁擠滿了各種各樣的商販,各種叫嚷聲層出不窮。
    “聽說了嗎?宮裏有消息說,陛下今晚要帶著眾皇子皇妃王爺大臣同登摘星樓共賞煙火!”
    “往年也不見有煙火大會,怎麼獨獨今年有呢?”
    “你還不知道啊?白將軍在北地又打了勝仗,陛下高興,特地召他回京過年,聽說前兩日就到了。”
    “難怪這宮牆看著都是喜氣洋洋的,原來是特地為白將軍接風洗塵啊。”
    “這還不止呢,我有朋友在宮裏頭當差,據說煙火大會結束後,陛下還要出宮來與民同樂……”
    白昕聽了這些,卻是眉頭一蹙,陸宣問他:“怎麼了?”
    “我隻是覺得,陛下此次召成英伯伯回京,隻怕不是什麼好事。”白昕道。
    “大師伯那邊有朝廷的近況嗎?”陸宣問道。
    “據悉,成英伯伯此次隻帶了白明二哥回京,獨留白昭大哥守在北地。”白昕對他道。
    陸宣一聽,略微驚訝:“隻留他一個少將駐守邊境,北晉不會趁機來犯吧?”
    白昕道:“聽說成英伯伯推托過的,所述理由正是這一點。陛下卻說北晉接連吃癟,短時間內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成英伯伯隻得遵了聖命回來。”
    “公子!”背後有人突然一喊,陸宣兩人回頭一看,正是大河,再一看他身邊,陳閔一身布衣,正微笑地看著他。

    作者閑話:

    論得知自己兒子彎了的白老爹的心理陰影麵積hhhhhhhh
    第一卷馬上就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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